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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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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维夏站起身来,呆呆地看着纪景,一时不知他所谓的“想起来了”是什么意思。
纪景想要进屋,但是一抬脚,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叶瀚城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扶,可是纪景一把推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向林维夏扑过来。林维夏见他伤得太厉害,快走几步迎上去扶住他。
纪景将林维夏紧紧抱进怀中,他的双臂就像两条坚固的绳索,把她牢牢箍住,他急切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些年是我不好……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叶瀚城瞠目结舌,要不是纪景此刻身上像打翻了调色盘似的,此刻他真想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到屋外去。
林维夏使劲推开纪景:“哥,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弄的?”
“我看他伤得挺重的,要不先送医院吧。”叶瀚城看着林维夏,试探地问。
林维夏冲他点点头,叶瀚城立刻去换衣服。
“我不去医院!我没事!” 纪景却像个孩子似地任性大吼,炽热的目光停留在林维夏脸上,一刻都不肯挪开,他固执地抓着林维夏的手,“夏夏,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我哪都不去。”
林维夏知道他一定受了刺激,哄孩子似地说:“我陪你一起去,放心啊。”
“我不去!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纪景声嘶力竭地大吼,突然间他表情呆滞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去。
幸亏叶瀚城出来的及时,要不然林维夏也被纪景拉倒了。
送去医院变成了打120,林维夏在急救室外看着护士出出进进,整个人坐立难安。
叶瀚城看她实在着急,去拉她的手,发现她的双手竟然冰凉。想到傍晚她才受了惊吓,又跟自己讲了十年前的噩梦,晚上又遇到纪景这一出,这一天里情绪就像过山车,身体能吃得消才怪。
叶瀚城强行把林维夏拉到长椅上坐下,将她搂在怀里:“你别着急,他不会有事,一切等医生的诊断。”
“聂榆阳说他消失了一整天,现在又这副模样,一定出了事!”林维夏忧心忡忡地开始发散思维,“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聂伯伯前脚出事,纪景找了他们集团的高层开会,后脚他也出事,难道是聂伯伯的集团有人要暴力夺权?”
“什么暴力夺权,你电视剧看多了!”叶瀚城轻抚着她的头发,“纪景又不是聂氏集团的人,如果对方真要夺权,也用不着袭击他。”
“小夏!”
是聂榆阳的声音,林维夏和叶瀚城回头一看,果然是她。
聂长生就在同一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聂榆阳不放心,一直守在医院里。刚刚得知纪景在这边急救,她也匆匆忙忙赶过来。
“纪景怎么样了?”聂榆阳的脸上写满担忧。她这几天都连轴转,不肯睡觉不肯吃饭,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憔悴了下去,眼角似乎出现了很多细纹,与之前那个保养得当、精力充沛的她判若两人。
林维夏看她疲惫的样子,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轻柔了几分,刚刚自己还在胡乱担心,现在却也想着安抚聂榆阳:“你别太担心,一会儿医生出来咱们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医生便走出了急救室。
聂榆阳两天前刚经历过类似的情形,出事的一个是自己的老爸,一个是自己的老公,现在的她连上前询问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听到不愿听的结果。
林维夏紧张地看着医生:“大夫,我哥他怎么样了?”
叶瀚城站在林维夏身边,已经做好了随时搀扶她的思想准备。
医生轻轻推了推眼镜:“患者情况不算严重,身体有些脱水,体表几处外伤,没有内出血的情况。但是他有轻度脑震荡,还需要留院观察。不过……我觉得他的外伤是被人殴打导致的,建议家属跟患者商量一下,看看需不需要报警。”
林维夏倒是没什么,反而聂榆阳听到“被人殴打”几个字,心就像被谁捏了一下似的生疼,腿一软,向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幸好叶瀚城及时托住了她,把她扶到长椅上。
“我哥现在醒了吗?”林维夏顾不上聂榆阳,向医生追问道。
“刚才醒了,但是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在说胡话,所以给他打了镇定剂。”医生看向聂榆阳,“是家属吧?别担心,小伙子身体素质好,很快就能恢复。”
聂榆阳垂着头,一言不发。叶瀚城见状,礼貌地替她向医生道了谢。
医生似乎见多了这样的情况,不以为意,点点头快步离开。
林维夏见聂榆阳这副样子,担心她看见纪景浑身是伤会支撑不住,便对叶瀚城说:“你帮我送嫂子回家休息吧,这几天她太累了。”
“不用!”聂榆阳飞快地说,“我撑得住。”
“你现在还撑得住,再过几天呢?”
聂榆阳看看林维夏和叶瀚城,犹豫地说:“我知道纪景可能不想见我……我回我爸那儿,有什么事你通知我就行。”
说完这话,她垂着头转身便走,像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小贼。
林维夏无奈地递给叶瀚城一个眼神,匆匆追了上去。
“聂伯伯那里有童飞盯着,再说他在重症监护室,护士都照顾得很好。你快借这个机会回家好好睡一觉,过两天聂伯伯要是出了重症,还有你忙的呢。”林维夏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你别把自己累坏了,到时候聂伯伯也该心疼了。”
聂榆阳看着林维夏,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纪景醒了,你能不能帮我劝他,先别报警?”
林维夏愣愣地看着聂榆阳,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这件事是不是罗平干的?你到这个时候还护着他?”
“不,我不是护着他……我……”聂榆阳嘴唇哆嗦着,艰难地在已经停转的大脑中搜刮着合适的词语,希望不要惹怒林维夏,把事情恶化,“我也没证据,只是怀疑。你给我点时间,我问问他。等我问清楚了,咱们再想解决办法行吗?”
“行,那你听我的,先回去休息。”林维夏没耐心在这里跟她掰扯这些事,报警不报警,要纪景来决定,她不想掺和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
聂榆阳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点头:“行,我听你的!听你的!”
安抚好聂榆阳,林维夏回到叶瀚城身边:“纪景恢复记忆的事,先别跟她说。等他醒来自己做决定吧。”
叶瀚城捏了捏林维夏的手:“你放心,我把她送回家就过来。”
林维夏坐在病床边,看着纪景,心乱如麻。
她觉得老天爷似乎在跟她开玩笑。这么多年来,她无数次祈求纪景能够恢复记忆,可是总是事与愿违。偏偏现在她放手了,他却什么都想起来了。
林维夏不敢想象纪景接下来会做什么,只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她大半夜把丁雅美从床上薅了起来,让她过来给自己“壮胆”。
打完电话,林维夏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以为是叶瀚城,眼都没睁,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
听到这声音,林维夏心里一激灵,睁开眼睛,看到纪景坐在病床上,含笑望着她。
她本能地挣脱他的手,坐正身子:“哥,你醒了?”
纪景并没有因为林维夏的举动而恼怒,他仿佛又变回了过去那个好脾气的青年,连眼神都是温柔的:“醒来就能看见你,真好。我真怕你会恨我,再也不理我了。”
林维夏觉得这种对话谈下去一定会往她不喜欢的方向走,于是起身按呼叫铃:“我叫医生来看看你的情况。”
纪景抓住她的手:“我没事,好得很,不用麻烦了。”
有人推门进来,林维夏做贼心虚,再次挣脱纪景,回头一看是丁雅美和邱子洋,她轻轻松了口气。
丁雅美果然充分领会了林维夏的精神,上来就冲到纪景的床前,把林维夏挡在身后:“呀,你怎么弄成这样?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报警啊?”
邱子洋看到一脸花红柳绿的纪景,也皱起眉头:“看着伤势不轻。”
“对啊,哥,医生也建议报警,你怎么想?”林维夏想起聂榆阳袒护罗平的样子,心里就一阵恶心。
不料纪景只是笑了笑:“算了,别折腾了。”
“那不是太便宜坏人了?”丁雅美愤愤不平。
“也不会便宜他们。”纪景平静得很,“我打算私了。”
林维夏盯着纪景:“你知道是谁害你的?”
“知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他。”纪景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维夏,“要不是他出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林维夏别过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这句话,倒是丁雅美这个猪队友吃惊地大叫起来:“你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
“对,包括我和夏夏之间的感情,我全想起来了。”纪景真挚地说,“雅美,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绝不会再辜负她!”
丁雅美看了看林维夏发黑的脸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开了一个她一直想要避讳的话题,尴尬地:“啊……那个……”
“大哥怎么会辜负妹妹,这从何说起。”
林维夏回头看到叶瀚城站在门口,像是吞了一根定海神针,突然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迎向叶瀚城:“嫂子还好吧?”
叶瀚城冲她点点头,看向纪景:“嫂子本来是想在这里等你醒过来,但是这几天为了聂伯伯的事情她累坏了,阿夏怕她吃不消,就让我先送她回去休息了。”
虽然叶瀚城和林维夏确定关系已经有一段日子,但是他从来没称呼聂榆阳为“嫂子”,此刻这么叫,也不过是为了点醒纪景,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可是纪景似乎铁了心不下任何人的台阶,不光看着叶瀚城的眼神充满敌意,并且直接了当地当众宣布:“你不用叫她嫂子,我要跟她离婚。”
屋里杵着的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一时陷入令人尴尬的死寂。
“这事儿等你伤好出院了再说吧。现在嫂子情绪不稳定,也不适合跟她谈这个话题。”林维夏知道在场众人当中,只有自己有立场说话,再躲下去她就是陷别人于不义了。
“嗯,一切都听你的。”纪景温和地说,像一个顺从的小羊羔,目光里充满了柔情蜜意,似乎别人都不存在似的。
叶瀚城气得心里窝火,攥了攥拳头,努力克制住自己。刚刚他送聂榆阳回家,之后便风驰电掣地回来,就是怕纪景难为林维夏。看到丁雅美和邱子洋也在,他便知林维夏心里跟他是一样的想法。
谁知纪景似乎不打算顾忌什么,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要扯下,看来立场非常坚定了。
如果他坚定的话,阿夏她会不会……
想到这里,叶瀚城偷偷瞄了林维夏一眼,看到她疲惫的眼神,又心疼起来,于是心一横,看着纪景:“大哥,今天下午阿夏也不舒服,折腾到现在也很累。看你没什么大碍,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休息了,明天再过来看你。雅美、子洋,谢谢你们这么晚还赶过来,坐我的车一起回去吧。”
叶瀚城武装好了思想,如果纪景死活都要缠着林维夏,那他也不会客气。他知道如果忍了第一次,以后还有很多次等着他。
谁知纪景并没有仗病欺人,反而拉了拉林维夏的手:“你哪不舒服了?要紧吗?快回去休息吧,别管我。明天也别来了,我没事的。等我出院去找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维夏也借坡下驴,不在这里多做逗留,四个人一起出了病房。
叶瀚城把丁雅美和邱子洋送回家之后,终于和林维夏踏上了回家的路。
两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叶瀚城是满脑子的话不敢说,生怕说错了显得自己特别小心眼。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小心眼的,尤其在听了林维夏和纪景的过往之后。
他们两个是共生死的感情,自己对阿夏的爱再深,也是口说无凭。
林维夏也知道叶瀚城心中天人交战,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向叶瀚城保证自己不会变心吗?这么说反而显得他不相信自己似的。可是今天纪景的表现充分证明了他对此事有所打算,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既让纪景打消念头,又让叶瀚城安心呢?
一进家门,林维夏便勾住叶瀚城的脖子,极尽缠绵地吻着他。
吻了半晌,叶瀚城没有往下继续,反而轻轻推开她:“今天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你是不是……”
“你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叶瀚城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其实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纪景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只是心疼你,不想看你再受折磨。”
林维夏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不是有你吗?你总会护着我的,对吧?”
“我当然会护着你,但我希望的是你根本不用面对这一切。我原本想劝你狠心一点,不要再管他,大家各过各的。可是想想他也很可怜,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恐怕你也做不到对他不听不理。”叶瀚城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我又担心,你把他当亲人,他却不把你当亲人,那又该怎么办?”
“瀚城……”玄关处亮着一盏小夜灯,昏暗的灯光下,林维夏的眸子如星光闪烁,“你有没有想过……娶我?”
叶瀚城的心狂跳起来:“你真的……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我自然是愿意的。”
叶瀚城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捂着胸口,希望自己的心跳能慢一点,千万不要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
林维夏见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赶忙去给他拿药,却被叶瀚城一把抓住手腕,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林维夏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咚咚咚的心跳,心里十分不安:“我还是去拿药给你吧……”
“不,不用。”叶瀚城抱着她,深呼吸一口气,“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
林维夏听着他的心跳渐渐缓了下来,也放了心:“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去拜见你的父母,我们尽快结婚。还可以跟雅美他们一起举行婚礼啊,也挺有意思的。”
叶瀚城激动的目光慢慢平静下来:“你说什么我都同意,可是,现在我不能这么做。”
林维夏诧异地仰头看他:“为什么?”
“我不想你是为了让我安心,或者让自己更有理由逃避纪景,才跟我结婚。”叶瀚城艰难地说,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个混账,并且是全世界最大的傻帽。
可是他不能让林维夏在此刻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匆忙做出决定。
“你真的想清楚了?”林维夏挣脱他的双臂,声音颤抖地问他。
叶瀚城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轻轻点了点。
“好,我听你的。”林维夏向洗手间走去,“既然这样,那就早点休息吧。”
叶瀚城望着她的背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