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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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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段栩然知道,艾拉嫌他是爷爷的拖油瓶,一直不太待见自己。
可也没想过会不待见到这种程度。
他才敲了一下门,一只玩具小车伴随着隐约的怒骂声从窗户凌空而出,径直朝他飞来。
幸好小渊及时拦下,保住了他的颜面。
男人捏着小车抬手要砸门,他把人拉住,尴尬地挠头:“算了,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
门呼啦一声敞开,撕心裂肺的号啕声骤然变大。
“小段?你们怎么来了?”
艾拉站在门后,头发凌乱气喘吁吁,脸上顶着两道被人挠出的红印子。
段栩然更尴尬了:“我……”
“先进来,”艾拉说完转身就走。
段栩然和小渊对视一眼,只得跟上去。
屋子是一室一厅的,比段栩然的破棚屋大了一倍,但房间里杂乱无章,宛如龙卷风过境,家什器物倒了一地。
前几天跟在艾拉身边的小男孩正坐在一片狼藉中心,一边砸手里的玩具,一边发出尖叫。
“等我一下。”
艾拉习以为常地走上前,一手提起儿子,像抓小鸡仔一样拎进卧室,再砰地把门踢上。
卧室的隔音效果好得出奇,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
段栩然从没见过这样的家庭大战,也不知道该不该劝,和小渊面面相觑站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帮艾拉收拾一下屋子。
十多分钟后,艾拉终于打开门出来。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她一脸倦容,冲段栩然招招手:“别忙活了,过来坐。”
段栩然停下来瞄了一眼卧室门:“孩子还好吗……”
不会被打晕了吧?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喂了镇定剂,睡了。”
艾拉没多说,反问起段栩然,“找我有事?”
段栩然点点头,把发现尸体的事和医院的古怪一并说了。
“所以呢?”
艾拉沉默片刻,皱着眉头问,“你想让我做什么?放弃治疗的机会?”
段栩然:“我……”
他其实也没有想清楚,把这些告诉艾拉能有什么用,只是下意识觉得危险,想要向她预警。
艾拉手上夹着的烟烧到尽头,她被烫了一下,面不改色扔掉烟头,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看到了,他脑子出了问题,只靠药物和医疗舱根本解决不了,”她说,“我承认你说的风险确实有可能存在,但如果不进医院,他这一辈子都只能浑浑噩噩活着。”
“我陪不了他一辈子。”
段栩然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拉睨他一眼,“不用露出这副丧气的表情,这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就算赢面小,起码还能赌一赌。”
段栩然局促地攥着衣角:“对不起,我不知道……”
贸然指出别人唯一的求生路可能是条死路,是一种残忍。
“你说什么对不起?”艾拉笑了,“该谢谢你提醒我。以后这些话别再对第二个人提起,会给你招惹麻烦。”
“不会,我不会告诉别人。”段栩然说。
把他们送到门口时,艾拉扫了小渊一眼,“你倒是比你爷爷会捡。”
段栩然:“?”
红发女人吐出一口烟圈,打着呵欠摆摆手:“不过你也不差。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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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二月底,阿尔法的户外几乎时时狂风暴雪,滴水成冰。
棚屋区不在区域温控护盾内,只能依靠各家自己安装的取暖设施过冬。
段栩然家里的取暖器已经用了许多年,供暖效果有限,往常的冬天还要朝床上多塞几个电暖器才行。
今年不用了。
“小渊呢?”段栩然在浴室里问。
小方递上毛巾:“二主人去给小主人暖床了。”
段栩然:“……小方你能不能不要乱学词语了。”
小方:“主人,这是小方升级学习系统的必经之路。”
段栩然:“你先别升。”
洗完澡,段栩然三步并作两步飞跑着跳上床。
掀开被子,被面凉得就像一整天没能挣到一张星币的心。
但里面是暖和的。
少年钻进去,蜷缩着腿,一点一点越过曾经画着“三八线”的位置,往旁边蛄蛹。
早早躺下的男人伸出臂膀,把他揽过去。
他霎时被热烘烘的温度包围住——蹬了两下,连脚边的被子也是捂暖了的。
段栩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人的体温是不一样的。
电暖器会慢慢流失温度,还会不小心烫伤皮肤,人不会。
人一整晚都是暖暖的,恒温。
起初段栩然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后来次数多了,渐渐也就习惯了,钻怀抱钻得越发坦荡。
小方说他们这叫互帮互助,段栩然觉得,这顶多算小渊单方面帮助他。
除了当他的人肉暖炉,还做他的精神陪护。
上次去提醒过艾拉之后,段栩然又带着小渊回过一次九渊-VIII回收场。
他鼓足勇气,特地去待销毁区转了转,那孩子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或许是被埋进了更深的垃圾堆里,或许是和其他垃圾一起变成了液体。
总之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按理说,段栩然不应该再觉得害怕。
然而从垃圾场回来的当天晚上,他又做起了噩梦,甚至被魇得更沉,小渊花了好些时间才把他唤醒。
那之后,段栩然时不时就会陷入噩梦,还伴随着整晚不退的高烧,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比过去更害怕一个人。
小渊整夜守在床边,段栩然干脆把床分了他一半。
一只手抬起来,摸摸他的额头。
段栩然自觉地说:“吃了药,已经没有发烧了。”
男人嗓音低沉地唔了一声,眼底还潜着隐隐的担忧,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他后颈处的被子掖好,说:“睡觉。”
段栩然调整了姿势,犹豫着开口:“小渊,我们好久没去九渊了。”
“嗯,不去了。”
“那你的记忆怎么办?”
“找不到,就算了。”小渊说,“睡觉。”
段栩然叹了口气。
他知道小渊是担心他,觉得那里会让他做噩梦。
但他心里清楚,垃圾场不是梦魇的诱因。
至少不是唯一的。
“也不知道艾拉姐的儿子看病看得怎么样了,最近都没见到她。”段栩然闭上眼睛,轻声嘀咕。
他们之前偶尔会遇到艾拉。
对方依旧神采奕奕,干练爽利,一点也看不出家里有个生活无法自理的儿子。
问起来,也都说儿子的治疗进展顺利,眼里涌动着希望。
“嘘,”小渊轻拍着段栩然的背,像哄小孩一样,“睡觉。”
灯熄灭了。
温热的手掌最后一次摸了摸他的额头。
段栩然不自觉地弯了下嘴角,彻底陷入沉睡。
第二天是难得的晴天,外面的风雪也停了。
段栩然昨晚睡了个好觉,今天心情上佳,精神百倍地带上装备,决心去垃圾场大干一番,把之前生病的损失都补回来。
就是小渊比较烦人。
不知道跟小方学了些什么怪东西,一整天都追着他要他多喝热水,害得他一上午跑了三次厕所。
到第四次时,段栩然终于有点恼了。
他把那个硕大的水壶塞给小渊,语气严厉地说:“我回来之前,你把里面的水都喝干净,一滴也不许剩。”
男人目送少年远去,抱着水壶茫然地晃了两下。
“喂,小子。”
男人回头,几天未见的红发女人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男人走过去,垂眸看着她。
她脸色惨白,像段栩然刚从噩梦中醒来时一样,带着一种恐惧和仓惶。
“你儿子好了吗?”男人面无表情地问,“他担心你。”
艾拉惨然一笑,“我想求你件事。”
“我儿子被医院关起来了,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我昨天终于查到他在哪里,但那里守卫太森严,只靠我自己没法把人带出来。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救他。”
男人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如同两潭死水,毫无波澜。
艾拉深吸一口气,又说:“我会想办法吸引护卫队的注意和活力,给你创造机会。你只要进去,把他背出来,带到安全的地方就行。”
男人摇头,“我不去。”
他要陪小然,他不能离开。
艾拉却误会了,情绪激动地拦住他。
“我知道这件事有些危险,但我实在是没有别的人可以求助了!我也不是要你白帮忙,我雇你!我可以给你付很高的报酬!”
她喘着粗气,语速飞快:“你听我说,我带着小宝去过很多地方,久病成医,小段那种状况我见过!他一定是精神出了问题,后续还需要更复杂的治疗,哪怕只是吃药也要花很多钱的!如果不及时治疗,他迟早也会变成跟小宝一样的疯子、傻子……你们将来需要很多很多钱!”
男人猝然驻足,恶狠狠盯住艾拉,“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