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归云去》磨叨叨石

10、箕水仙尊

　　这桂花树下，尽是普通人难以发现的死人腐气。只怕是那些失踪的百姓，都用来“滋育”这棵桂花树了，楚昌鹤不禁悚然，脸上闪过悲悯。
　　心底陡然滋生起厌恶，不是因为这片尸化成泥的土地，而是那害人不浅的邪物。纵使他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也不曾见过疯魔至此的怪物。
　　“这府里没有其他人了，就只有那一个家丁。不过，”沈栩篱探视一圈回来，语气深沉，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我在西厢房发现窗户糊的纸是黑色的，看不透里面，门没上锁，但是进不去，有结界。”
　　楚昌鹤喃喃道：“看来咱们找到老巢来了。”
　　家丁带着程衢回到前厅时，楚昌鹤和沈栩篱和之前一样坐在椅子上谈说有笑。程衢知道，他们是已经做完该做的事回来了。
　　见家丁回来了，沈栩篱忽的站了起来，拿起茶盏站起来向他走去，将茶盏双手奉上：“劳烦小哥再加点茶叶。”
　　家丁也不多想，接过茶盏准备出门，不料一转身颈间痛感传来，当即没了意识。沈栩篱将他打晕了。
　　两人三言两语将发现告诉程衢，程衢也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了，三人出了前厅朝那西厢房去了。
　　到了西厢房门外，楚昌鹤催动灵力试探着这个结界。
　　沈栩篱道：“好破吗？”
　　“这个结界简单。”话落，楚昌鹤便将双手置于胸前，屏息凝神，最后将一股灵力逼入掌心，向前一推，门便开了。
　　一股尸臭味扑鼻而来，程衢闻到这臭味直接吐了出来，赶忙跑到一侧弯腰扶树，试图顺口气。沈栩篱和楚昌鹤也没好到哪儿去，眉头直锁。
　　程衢骂道：“这他呕…他娘的呕……谁受得呕……受得住……呕。”这大概会成为他这辈子里最难忘的味道。
　　楚昌鹤也没想到这间屋子会是这个样子，面露难色：“克服一下吧。”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真相就快要浮出水面，总不能因为这腐尸味就止步不前了，于是三人便用手臂捂着鼻子进了房间。
　　踏进房间的那一刻，悚然一幕瞬间撞入三人眼中。
　　这里面，竟然全是截肢的尸体！
　　屋子里没有床铺，房间的两侧只有桌子，是多张拼凑在一起的。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尽是肝、肺、心脏等人体器官，墙上房梁上挂着的都是人皮和残缺断肢。
　　空气中斥满了浓浓的血腥味和腐臭气息，直撞击着人的嗅觉，顺着皮肤毛孔钻进身体里，猝不及防打一个噤。
　　程衢之前降魔除祟时从未见过这场面，要是在他心里排个“最难忘的场景”榜，这一幕肯定能进前三，他一见这些残血断肢又跑出去吐了。
　　沈栩篱心惊：“这东西的心是有多狠。”
　　楚昌鹤道：“先走，这结界被破了那魔物肯定知道，敌人实力尚不清楚。出去后先把消息告诉师姐他们，再想办法对付。”
　　原本楚昌鹤以为这里面关的会是失踪的百姓，想着先将百姓放出来，而后设法找到那邪物。不曾想这竟是这样一副场景，既都是死物，那凶灵恶鬼肯定也不会有所顾忌。
　　两人出来后拉着头晕眼花的程衢准备返回，却不料身后传来了一声笑，那声音冷然问道：“走？去哪儿？未经主人的允许擅自闯入别人的房间可是不礼貌的，小朋友们。”
　　空气似有一瞬的凝固，呼呼风响，骤然炸开。
　　一团邪风刹时打来，三人不约而同分散开。循声而去，只见一人身着黑衣，腰间无一配饰，面容俊秀却挡不住那戾气，看上去确实是不到而立之年的人。
　　这便是垒源城失踪案的始作俑者——许铮，也是这虚境里的“刘老爷”。
　　众人原本以为那凶灵恶鬼长相丑陋，不堪入目，是一副极凶极恶之相，却不成想与猜想的形象截然相反。
　　许铮并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手中聚起的黑团直朝他们打去，应付三人也称得上游刃有余，不愧是能布下一城结界还不被破除的人。
　　三个人中沈栩篱修为最低，楚昌鹤怕他出事，扯着他的胳膊极快的推给程衢：“先带他走！我来垫后！”
　　沈栩篱一口回绝：“我不走！”他眉头紧蹙着，“师兄我可以帮你。”他不是有己无人的性子，也并非贪生怕死之人，这种情况下要他做个懦夫不战而逃，他做不到。
　　程衢也知沈栩篱才入门不久，修为肯定不足以对付这魔物，也不容他胡来，拽过他往外跑，准备将他送出后再回来帮楚昌鹤。
　　许铮见有两个人想逃，便笑道：“别急啊，一个都跑不了。既然你们都看见屋中全貌了，那将你们也变成那样，就会乖乖的了。”脸上虽是挂着笑，可语气尽似冰霜寒凉。他手中一动，又是一股邪气打向了沈栩篱和程衢。
　　程衢折扇一开，硬挡住了这邪气，被震得后退几步。以往从未对付过这般凶戾邪祟，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了。
　　青魂剑锋划破长风，直刺许铮胸膛。
　　许铮面无表情，只两手夹住青魂剑尖，身形微微一侧，便爆发出难以预测的力道往后甩去。楚昌鹤一个空翻后定住脚，复转身朝他喉间刺去。他后仰避闪，一击打向楚昌鹤后背，后者执剑斜倾而挡，抵住了那一击。
　　他一边阻止沈栩篱两人出逃，一边应付着楚昌鹤的攻击。
　　楚昌鹤和程衢都是门中的佼佼者，沈栩篱虽不如两人，但也非平庸之辈。若是换了旁人，且不说早已被收服，也该是捉襟见肘的模样，可他却丝毫不见慌乱。
　　楚昌鹤不禁去猜想，这到底是何许人也，这般本领，走遍天下怕是也难以寻得一二。
　　沈栩篱持剑抵御邪气，近身到他身边。沈栩篱从程衢手里挣脱后，程衢也合上了折扇，召出自己的佩剑墨峰注入灵力。
　　想着这几人都是要死的人了，许铮打算速战速决，也不再顾忌什么。他手中一转，两把短刀散发着黑气从掌心显现出来。
　　看清了他剑柄上的红珠之后，楚昌鹤和程衢瞳孔猛然紧缩，脸上皆是惊异，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星月双刀？！”
　　楚昌鹤问道：“箕水仙尊？”
　　他口中的箕水仙尊正驱动着短刀向他砍去。“箕水仙尊已经死了，”他似是听见什么笑话，“在下姓许名铮，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鬼而已。”
　　他倒是自谦了，能化为凶灵恶鬼还“平平无奇”，那些轮回层里真正“平平无奇的鬼”听了他这话，怕是觉得下辈子都得折寿了。
　　不过有一点他说得对，箕水仙尊已经死了。整个修仙界都知道箕水仙尊已经死了，两年前闭关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原本修士陨亡之后，其武器是要归还斛灵峰的，但箕水仙尊是爆体而亡，他的星月双刀便也随主人去了。
　　箕水仙尊原名就是许铮，已达到元婴境界，所以被世人尊称为仙尊。此人不喜露面，所以许多修仙后辈并没有见过本人，只知道他的武器是一对剑柄镶着玉玛瑙的短刀，名为“星月”。
　　据说这把双刀起初的名字为“缨生”，刀柄上是没有那对玉玛瑙的，准确的说，是没有那对眼睛，因为玉玛瑙是上古妖兽的眼睛铸成的。
　　妖兽在几百年前被魔界驯服，那对眼珠是一位前人修士在四百年前与魔界交战中所得，而后将其镶嵌在自己的刀柄上。后来那位修士仙逝，“缨生”双刀归还斛灵峰，许铮第一次去斛灵峰便拿到了这极品法器，更名为“星月”。
　　那对“玉玛瑙”平时都是琥珀透亮的，只有作战状态时会猩红发亮。若不是楚昌鹤和程衢亲眼目睹那剑柄上的珠子极速便红，也是万不可信此人就是箕水仙尊。
　　知晓了他的身世后，楚昌鹤难以置信道：“仙尊也曾为修士，为何不入轮回反而为祸世间？”
　　许铮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中反而多了一分狠厉。
　　三人身上都多了些伤口，许铮身上也被刺破几处，不过于他而言也只是不痛不痒的伤，四人僵持不下。
　　许铮见身上的伤对三人说道：“年轻人，身法不错，可惜这点能耐拿下我还有点困难。”
　　沈栩篱不知道箕水仙尊是何人，脑中琢磨着他们刚刚的对话，有些许分心。
　　这一异状被许铮看在眼里，直接一刀毫不留情掷向沈栩篱。待他反应过来时立马提剑相挡，可他手中的剑终是敌对方的极品级法器。
　　“锵——”刀剑相交的一瞬间，后受到了偌大的压迫力，猝然折断。
　　看着渐近的短刀，沈栩篱脑子一片空白。
　　“我要死了吗？”这是他神识清醒时闪过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刀锋无限接近他的那一瞬，刀身顷刻被人打歪。只见楚昌鹤闪身挡在他的身前，一个挥剑，原本该刺中他心脏的位置被打偏，刺在了楚昌鹤的左肩。
　　楚昌鹤肩上的伤口鲜血汩汩，连着皮肉钻心地疼，额头尽是细密汗珠。他蹙眉侧头看了一眼沈栩篱，见他安全，推了他一把：“去安全的地方！”而后开始投入这场混战之中。
　　沈栩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混战里的三人。
　　楚昌鹤也知道，再继续和他耗下去肯定会体力不支，到时候三人只有死路一条。脑中闪过的一样东西点醒了他。
　　他想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