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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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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去浔枫山的日子定在了周六清早六点,云卉被安排和陈雨琳几个人一起乘坐钢琴组组长的车,因为几个男生都住在同一栋宿舍楼。
而陈雨琳纯粹是想和云卉坐一起。
云卉很感激陈雨琳愿意陪他,他现在进入多人社交的状态就跟刚出窝的小鸡崽差不多,只想紧紧跟在鸡妈妈身后。
云卉五点多就已经准备好,下了楼坐在长椅上等着。
脑子里时不时还想起几天前的视频画面。
他当时看完视频就直接快速离开了,快到云亭阑都没反应过来。
那个视频要传达的意思不过就一个。
虞斯寒“可能”杀过人。
云卉突然想起虞斯寒的眼睛和让人发冷的视线,说不清的感觉有些浮出水面。
是见识过飞溅血液和杀戮的目光。
联姻对象有可能杀过人,云卉当晚躺在床上没有睡着。
可过后两天他又仔细进行了思考,在美国持枪是合法的,再联系覃逍所说他们碰见过恐怖分子之类的犯罪人员,也许杀人是迫不得已的。
云卉脑子乱七八糟想了许多比较合理的解释,还是很难压住心里的不安。
他对虞斯寒还是一无所知,可是既然云宏斐选择了这个联姻对象,总不该太不靠谱。
云卉很清楚,云宏斐不关心他,但一定关心自己的公司和脸面。
云亭阑消息轰炸好几天了,云卉还没回复。
——“你跑那么快干嘛,胆子真小。”
——“哥哥,你可别告诉他这视频是我给你看的。”
——“别害怕哥哥,真不想结了你告诉我,我去跟父亲说,求求他就行了。”
——“你怎么又不回我。”
——“1。”
……
云卉越看越上火,这云亭阑是在犯什么病?
Alva:“你自己去招惹别人的,现在又给我看这个干什么?吓我很好玩吗?”
指尖泄恨般地快速点击手机键盘。
“云卉同学,你怎么这么早下来?”
还没来得及发送,旁边传来脚步和招呼声。
来人是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发色棕栗,笑容和煦,单肩背着黑色背包。
云卉抬起头反应了一秒,认出他就是钢琴组组长江诚允。
“早上风冷,可别被吹感冒了。”江诚允关心道。
一直有耳闻钢琴组组长待人友善,人缘极好,是云卉最羡慕的一类人。
“谢谢,我不太冷。”云卉回答得有些生硬。
回应别人的善意时他还是有些词穷和不知所措。
云卉穿了件白色的冲锋衣外套,立起的衣领遮住了脖颈和下巴,秀气的鼻尖被风吹得有些泛红,在新雪般的脸上艳丽得明显。
尽管穿着冲锋衣登山服也不臃肿,比常人纤细脆弱,江诚允下来看到他第一眼就想问他冷不冷。
“我之前……”
“诚允哥!”
江诚允刚出口的话被打断,一个鹅黄亮色的身影从宿舍门口窜出来,男孩的淡紫发色很是张扬,整个人打扮得像个花蝴蝶。
云卉思考了片刻,很快想起男生名字,安泽阳,在群里发言最活跃的那个。
“诚允哥你好早啊!”
安泽阳眼眸弯弯仰头和江诚允互相打了个招呼,看向云卉时笑意就淡下不少。
“云卉你也好早啊,我真没想到你这次会一起来。”
安泽阳咧嘴一笑,露出白亮的虎牙。
“之前每次都约不出来,得亏陈雨琳这么有耐心次次都问。”
云卉缩在衣袖下的手默默蜷起,哪怕在之前已经想到会有人这么说,但真碰上这个情况他只能用沉默掩饰无措,强行忽略后半句话。
“……早上好,安同学。”
从安泽阳的视角来看,便是这位同学低敛眼眸看向别处,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冷淡模样。
本就不待见他的心情更加强烈。
“云卉性格比较内向,既然约出来了我们就好好玩儿,大家都是好同学。”
江诚允看一眼安泽阳,把后者的气焰浇灭了一半。
安泽阳只好心里默默翻个白眼,很快重新露出笑脸:“好吧~诚允哥,我要坐你的副驾驶位!”
江诚允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雨琳已经收拾好了,我们直接过停车场去。”
到停车场时约定好的人基本都已经到位,大家互相打完招呼确定了驾驶路线后便自动分成几组走向各自车辆。
“来,把行李都拿给我。”江诚允按开车尾箱。
安泽阳满眼羡慕渴望摸过白色车身线条:“终于可以坐上诚允哥的帕梅了……”
江诚允:“可惜不是suv,后座坐起来可能没那么舒服,你们得委屈一下了。”
陈雨琳:“没事儿,也就一两个小时车程。”
江诚允从云卉手中接过背包时,安泽阳语气惊讶开口:“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爬山的时候你得累死。”
“山顶我们定了住宿,也有帐篷可以租,还有吃的东西,都没必要带这么多的。”
云卉怔住,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也不太清楚带多少合适,担心少带东西还麻烦同学,便干脆都带上了,背着爬山的话……应该也没问题吧?
扫一眼其他人的行李,好像就自己的最大最占位置,累赘似的。
艰难压下去的忐忑又蹦跶起来。
“我……比较习惯用自己的……”
云卉胡乱答道。
他一有压力就咬嘴唇,下唇被白牙印出一条红痕凹陷,松口后轻轻弹起,像是被水打湿的红气球。
江诚允低头看着近距离的云卉,脑子里莫名出现这一奇妙的比喻。视线再扫向安泽阳时,脸色不再温和。
“这包也没多大,有需要的话我会帮忙背上去。”
陈雨琳也赞成,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刚好给我负重爬山,最近为了爬山我可是泡了不少健身房,天天撸铁。”
“行吧,真讲究。”安泽阳耸耸肩,仅回复了云卉的话。
“云卉你会晕车吗?会的话坐副驾驶吧。”
在场几人里只有云卉是江诚允不太了解的,便格外照顾。
“诚允哥,你答应了让我坐副驾的!”
不等云卉开口,安泽阳立刻抢话。
江诚允没理会他的无中生有,听见云卉回道:“没事,我不晕车。”
云卉和陈雨琳坐后排,这个安排他很满意。车程不到两小时,几个人都起得早,一路上便没聊多少话,很快都在舒缓的音乐里睡过去。
等云卉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能透过车窗看见远处的浔枫山了。
耸立的浔枫山一片白皑皑,能看见三座山峰。今日开放的第一峰对于登山者而言难度略高,之前封山是为了在山顶搭建可供过夜的住所和露营场地。通常这种高山上的住宿条件会差很多,只能基本满足遮蔽风雪的需求。
刚下车,一阵冷风直冲面门而来,吹得云卉眯起双眼。
有几片碎雪花粘在了他的眼睫上。
“这里冷好多啊。”陈雨琳搓了搓双臂。
江诚允:“天气还是晴朗的,就是不知道山顶会不会下雪。”
一开口说话,空中就飘起雾气。
三队人马重新集合,确认都配置好足够的水和能量棒之类补充体能的食物后便开始了登山旅途。
早上八点出发,大概十一点多能到达山腰修整,不出意外下午三四点可以抵达山顶。
云卉平时运动少,就算这两天临时抱佛脚去晨跑,体能还是差了一截。
很快就落到了队伍末端。
陈雨琳看起来精力还挺充沛,依然陪在云卉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好在队伍里的人都各自登山,没有因为云卉的滞后而减缓速度,这让云卉的愧疚感减轻一些。
山腰有一片空地,几家店家提供简单的速食,云卉和陈雨琳到达时不少人已经泡着面了。
“云卉,雨琳!我给你们泡着了,不知道你们吃不吃辣就都没泡辣的。”
江诚允向他们招手。
陈雨琳平时一起相处,吃不吃辣互相都了解,显然这还是在对云卉特殊照顾。其他人心里清楚,但都默默吃着没吭声。
只有安泽阳气得用叉子不断搅弄方便面,咬牙切齿。
填饱肚子重新休整后,大家再次出发。
江诚允靠近云卉:“你把包里一些东西拿给我吧,我背包现在空出有位置。”
云卉刚吃饱,觉得自己精力恢复不少,并不想麻烦别人。
“没事,我背得动,谢谢。”
“好吧,到山顶这段路风景还不错,我们会走得慢点,你不用着急。”
云卉点点头,对江诚允的好感度直线飙升。
难怪可以成为人群中心,这种细心温柔的人在哪里都会很受欢迎吧。
走了不到半小时,空中开始飘起细碎的小雪花,不知是下雪还是山顶风吹下带来的。越往上走,雾蒙蒙的山景更美丽了,但地面的堆雪也逐渐变多,湿滑的山路使得步行更加艰难,需要耗费更多体力与注意力。
疲惫与发热感一齐出现时,云卉感到不妙。
体内的灼热感缓慢蚕食着腹腔与胸腔,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肌肤饥渴症的症状。
发病时间十分随机,云卉感到自己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触碰,触碰。
身体被层叠衣物包裹严实,双手戴着手套,半张脸都被口罩罩住,依然无济于事,甚至摩擦得皮肤更加敏感。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雨琳明显察觉到身旁云卉呼吸骤然加重变得急促,连忙停下来。
一看吓一跳。
云卉呼吸急促,黑色的口罩紧贴着下半张脸摹出嘴唇形状,冷气混着呼出的热气渗湿口罩洇出一片深色。
奇异的是上半张脸犹如冬日雪梅,嫣红从眼尾晕向太阳穴,琥珀色的眼瞳像隔着一层雾气。
“怎么突然这样了?刚刚还很正常的?”
陈雨琳吓坏了,赶紧把云卉拉到旁边一小块空地,脱下手套去摸他的额头。
“是不是发烧……”
快碰上额头时,陈雨琳的手腕忽地被云卉握住,紧攥的力度让她皱了下眉。
渴望肌肤触碰渴望得厉害,云卉当然很希望陈雨琳能碰自己,可一旦碰上,他又会因为厌恶触碰的条件反射引发头晕呕吐。
他不想让场面变得更糟糕混乱,还引发同学不必要的担忧。
“没事……咳,老毛病了,就是有点累,我在这儿坐着休息会儿就好。”
云卉慢慢靠在角落蹲下,针织冷帽和口罩之间露出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不太有焦距地看着陈雨琳。
“我太累了就这样……休息一下我就能赶上你们,真的……”
这一段路没什么太大的空地,只有云卉一人坐着休息勉强够位置,陈雨琳再站在这就会影响到来往的登山者了。
登山的人不算太多,但时不时零散也会经过一些。
陈雨琳在那纠结了半天,她想叫江诚允他们下来帮忙,可云卉一直眼巴巴盯着自己,显然并不愿意麻烦这么多人。
想给云卉递点水,发现两人的水都喝完了。
“完蛋……刚刚在那边忘记加水了。”
“我从小就这样,不是什么问题,休息好了就正常了,我保证……”
云卉喘着气又强调了一遍,想让陈雨琳放下心。
肌肤饥渴症发病后只需要捱过去就好,别的什么办法作用都不大。
“……那这样,我帮你把东西先带上去,跟江诚允说一声,我带些水下来再找你……我会偷偷跟他讲。”
陈雨琳从背包里拿出暖贴想塞进云卉衣服里,却发现里边热度更高,发烧似的。
“……你在这休息别乱动,等我来找你,要是没事了就给我发信息。”
陈雨琳再三叮嘱,又和江诚允发了信息确定他们所处位置的距离后才离开。
云卉靠着山体蹲坐在地上,隔着衣物,后背就是冰涔涔的硬雪,却丝毫传不来半分冷意。
灼烧感仍旧在蔓延,像有火在烧。
云卉的冷帽边缘被汗沾湿,黑色鬓发紧贴在颊边。
迷蒙的视线里,云雾缭绕的雪山山景更加朦胧。偶尔山风吹过,细碎冰晶刮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要是有人能来摸摸我就好了。
云卉垂着脑袋昏昏欲睡,眼角刚冒出一点湿润就被冷风吹干。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别人的皮肤和体温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登山靴稳稳踏雪的脚步声迎风而来,似乎又有一队登山者经过。
那脚步声好像停在了身旁。
几句低沉的交谈,冲锋衣布料窸窣摩挲,紧接着云卉感觉到自己下半张脸被捏住。
那人带着手套,指尖有力捏着他的双颊,将云卉的脸颊轻轻抬起,黑色口罩被拨开,纤瘦的下巴暴露在冷空气中,双唇殷红湿润,呼出的冷凝雾气像给云卉的脸蒙了一层轻纱。
对方似乎在端详他的脸庞。
云卉在朦胧的视线里,隐隐看见了那双连续几晚入梦的醒目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