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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使者其三 ...

  •   为了这句“王妃”,狐蛮蛮小半天都没搭理难训。他帮狐小一和狐小七收拾好干粮,给它们背在身上,又兑换了个名叫“玄音通心铃”的道具,挂在狐小一的脖子上。

      这个道具是一对铃铛,另一个狐蛮蛮拿着。有了这个铃铛,纵然远隔千里,但只要摇动它,就能让他们听到对方的声音。

      “记着,你们的任务是在九王府外观察,如果看见一只额头有一撮白毛的红狐狸出入,就告诉我。还有,去找董琛,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狐蛮蛮想了想,“对了,如果看见一只猫头鹰飞进九王府,也要告诉我。等你们完成了任务,我就助你们修成人身。”

      狐小一和狐小七郑重地对狐蛮蛮行了个大礼,与其他小狐狸告别,很快消失在狐蛮蛮的视线中。

      狐白白的额头为何会有一撮白毛,说来话不长。就是因为他从前不敬狐王,有冒犯之意,所以被狐蛮蛮暴揍过,把他那撮毛连根拽掉,狐白白就斑秃了。后来狐蛮蛮大发慈悲,帮狐白白植了发,只不过植的是白色,也好叫他知道教训。

      这回再让他落在狐蛮蛮手里,狐蛮蛮绝不会再心软了。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叉起腰来。

      转身时却见嵇安正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看来是刚出去核对过账目回来,要向难训禀告。

      “嵇大人辛苦了。”

      狐蛮蛮说着伸手唤回围在嵇安身边好奇嗅闻的小狐狸们,偏有一只不听话,站起来扒着嵇安的腿,在人家好好的竹青色锦缎袍按上了两个灰爪印。

      狐蛮蛮厉声道:“回来!”

      小狐狸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到狐蛮蛮身后躲起来。

      “真是对不住。”狐蛮蛮道,“我待会儿去给大人买身新衣裳。”

      嵇安把爪印拍掉,道:“公子客气了,不必破费。”

      二人一同走进刺史府的大门,狐蛮蛮道:“上回与大人闲谈,说起觉得大人亲切,不知大人可有同感?”

      嵇安道:“我少时读书,足不出户,应该不会有幸与公子相见。”

      “大人不去学堂?”

      嵇安平静道:“家贫,连书都是借来的。”

      狐蛮蛮眉心微蹙,十分感慨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大人现在已经熬出头了,过往的艰辛都是值得的。”

      类似的话嵇安听得太多,已经激不起波澜了。尤其这话若是出自那些从未体会过这种艰辛的人,那真是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的。

      可狐蛮蛮又道:“最难熬的就是冬天,我也是到现在才知,冬天其实可以过得不冷。”

      嵇安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狐蛮蛮偏偏不说了,他停了下来,朝前方书房抬抬手,道:“王爷就在书房,大人请。”

      嵇安与他对视须臾,微微点头。狐蛮蛮在他身后轻声道:“希望大人能够为天下寒士开辟出一条没有荆棘的坦途。”

      嵇安脚步不停,但在迈进书房时,他有瞬间的回头,看见狐蛮蛮蹲在地上给小狐狸们喂肉干。

      “是耀卿啊。”难训和颜悦色道,“坐吧。”

      难训正坐在炭盆边上,面前摆了一排红白细绳,还有各色金玉吊坠。难训那双舞刀弄枪的手此刻灵巧地把两色绳子编成麻花,中间按照自己的心意加点吊坠做装饰。再一看,手边已经放了四条成品,长度都相同,应该是给同一个人用的。

      至于绑在哪儿......唔。

      嵇安把狐蛮蛮的腰从自己脑海中挪出去,将账目递给难训,道:“卑职今日去了府库,将通州今年的账目核对无误,请元帅过目。”

      难训大致翻了翻,道:“这么厚的一本账目,耀卿这么快就核对完了。”

      嵇安谦虚道:“非卑职一人之功,通州诸位参军多有相助。”

      “嗯,可以上报朝廷了。”难训把账本还给他,又把旁边小几上的茶点朝嵇安推了推,道,“耀卿如有空暇,不妨留下与我吃茶闲谈片刻。”

      嵇安没什么可推辞的,道谢接过,道:“元帅今日似乎心情上佳。”

      难训情不自禁笑道:“是啊。军医来报,说燕渡伤情好转,高热已退,我自然高兴。方才去看望他,他精神也好,还跟我讨起赏了。”

      嵇安应和道:“文将军舍生忘死,战功彪炳,封赏岂会少了他的。”

      难训与人玩笑似的随口道:“话是这样说,可你不知道,他一上来就是狮子大开口,竟然还瞧不上勋官了,他说就算封不了金紫光禄大夫,怎么也得是个正议大夫,低了他还不要。”

      嵇安沉默了一下,道:“文将军这是和兄长撒娇呢。”

      “嗯,他是撒娇,可我却听到了心里。”难训说到这儿,脸上的轻松一下子变成了严肃,带着几分审视地看向嵇安。后者心如明镜,搁下茶盏,等待难训发问。

      “耀卿对此有何看法?”难训问他。

      嵇安道:“文将军的封赏,由陛下定夺,卑职岂敢妄加置喙。”

      难训徐徐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自勋官滥授开始,近十年来勋官日益低贱,即便是十二转的上柱国,对于武将而言也不稀罕了。于是朝廷始以文散官职加授武将,这便是重武轻文的开端。”

      嵇安静静听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知道,难训今天就是要和他把话敞开了说。

      “或者说,这才是重武轻文的开端。”难训改换了语气重点,“而不是因为我。”

      嵇安抬眼看向难训。

      “我心里清楚,许多大臣都以为父皇器重我,所以才引得举国上下好战尚武。有人心疼为军饷而赋税繁重的百姓,有人心疼战场上死难的儿郎,我理解他们,可这的确非我之过。”

      难训把剪下的线头丢到炭盆里烧了,眼神也暗淡下来,声音沉沉。

      “仁悔告诉我,你曾被兵部选中,却托病不肯应征。我想,你应该是只愿做个文官吧,因为在杀伐之外,你还有其他一些让你为之奋不顾身的目标。也许在你眼里,朝廷存有弊端,你要改变它,这却不是领兵打仗能够做到的。”

      嵇安一向冷淡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纹,他的心脏无法抑制地狂跳,心中那些从未得到理解的志向此刻被人轻轻触碰,他在惊喜之余更觉惶恐。

      难训稍作停顿,对嵇安微微一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心知与你虚言周旋无益,索性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人说良臣择主而事,我且不断言我就是你该选择的主,但时至今日,只有我参透了你的内心所想。”

      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难训继续编他的绳子,他的手很稳,麻花编得极均匀,可见无论是编绳子还是收人心,难训都胸有成竹。

      和他比起来,嵇安心头纷繁的思绪却让他无法在此时给出任何答案。他有太多想做的事,这些事却不是全都对皇权统治有利,所以无论是难训还是难谆,他们都不会赞同他提出的所有变革。难训说“良臣择主而事”,可嵇安知道,自己终究只能做个无主之臣。

      狐蛮蛮这时叼着一袋瓜子进来,放在难训面前,伸爪扒拉难训,意思是剥给他吃,嵇安趁这个机会告退。

      “没成。”难训剥着瓜子,狐蛮蛮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地穿衣服,“他还挺倔的。”

      “所以我来帮你解围了嘛,省得你们这样僵持着尴尬。”狐蛮蛮只穿了雪白的中衣,挨着难训坐在小马扎上,托腮等着瓜子的投喂,“不成就不成吧,咱们也不是没他就不行。”

      “我只是想知道他对大邺的将来究竟有哪些主张。如果真的可行......”

      狐蛮蛮道:“那如果你觉得不可行呢?”

      难训喂给他一小把瓜子仁。

      “比如他要整治朝廷重武轻文的风气,限制武将权力,使兵将分离,提高文官地位,以文官压制武将,武将的晋升受限,甚至设置虚职,明升暗降。再或者频繁调动武将的任职地点,削弱武将与士兵间的长期联系。”狐蛮蛮嚼着瓜子,含糊道,“那样的话,你麾下这些和你并肩作战的将军们就要伤心坏了,你舍得吗?”

      难训不说话了。

      狐蛮蛮靠在他的肩膀上,道:“你看,所以说嵇安不肯依附你,他就知道你不会这样对待将军们。”

      “这样说来,他该去找难谆。”难训不咸不淡道,“他要是得势,我麾下的将军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九王也有他的短处。”狐蛮蛮摸摸他的胳膊,“他从来只与士族门阀来往,我看他可没有提拔寒门的意思。”

      难训寻思片刻,放下瓜子,把狐蛮蛮掐着腰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挂着铃铛的红绳围着狐蛮蛮的腰绕了两圈,系好。难训满足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道:“人总要学会取舍,他不能这么贪心。来,把中衣解开,它太碍事了。”

      “刚还说别人贪心。”狐蛮蛮嘴上这样说,双臂还是环住了难训的脖颈,腿也缠上了他的腰,“这可是书房。”

      “非得要床么?那你也很贪心。”

      难训抱着他起身去插好门闩,把狐蛮蛮放在书桌上。

      清脆的铃铛声很快从书房里传出。起先还若有若无,渐渐地愈发响亮,其中还隐隐约约夹杂着压抑不住的轻喘,在屋檐下碰撞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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