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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终难相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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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影碟位,速度自是不在话下。
周身黑白相间的两把匕首飞速旋转。
顷刻间,仿若幻化千把。
黑白色交互缠绕。
叶云兮刚到侧城门,就见一手持两把长刀的男子,正不断的冲着花瞳流所部下的盾挥着那两把长刀。
长刀在他手上飞速旋转,眨眼,数十道刀气挥出,一一打在盾上。
彼时,叶云兮绕着周身两把飞速旋转的匕首,凌空而下,直逼男子而去。
男子唇角勾勒出一抹阴险的笑,双刀相撞发出铮的一声,刀身震动,带动周身气流。
气流迎上,伴着黑色刀气直奔叶云兮袭去。
叶云兮自空中转身躲过,绕在周身的黑白两把匕首合二为一,变成一把短刀,短刀悬置于身前,随着坠势逼下。
两刀相撞,气力滚动。
男子阴邪一笑。
男子向后撤身,长刀脱离那圆环形刀把,但刀势犹在。
叶云兮心道不妙,想要脱身,奈何这两把长刀像是有着吸力,她的刀拔不出,她抽不开身。
其时,男子已然来到叶云兮身后,两人凌驾于空中,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一人正气,一人邪诡。
那圆环形刀把上还有着一段短刃,短刃是黑色的,透露着些许暗红。
叶云兮只想抽出她那把短刀,因为这里有着叶风兮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短刃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了,但她却不惧,死死攥着那把黑白相间的短刀。
其时,一缕风迎面吹过。
风吹在叶云兮面上,她一时分不太清如今的处境,刀抵在脖子上,只要她身后的人稍稍用力,她的命便交代在这里了。
可叶云兮此时的心里却想着的是叶风兮儿时同她说的话,化作一缕疾风,带着她走便这时间。
微风加剧。
愈来愈烈。
可这对叶云兮来说却没什么影响。
她能感觉到抵在她脖子上的短刃消失了。
她有些失神,一时竟不知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叶云兮身后的男子被这股没来由的风吹的退了出去,落在地上。
那男子的神情也显露出些许讶然。
他在锦陵之外,整日被输入的思想就是锦陵人有多么的“脏”。
他们有一个领导者,被誉为天。
传闻这位天已经活了数百岁。
常人怎能活上数百岁,这位天如今恐已成仙,或是沦落为魔。
他也不知道这位天长的是个什么样子,因为他也未曾见过,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要看一看这天的样貌,他很想成为同他一样的人。
那样一手遮天的权势,论谁都会沉陷。
终于有一天,不枉他修炼近三十余年,如今的他已有二十有六,他成了万人敬仰的八鬼位之一,身居魍位。
他终于有能力去看一看这位天的真容了。
可这天也是最难触碰到,就当他看见了他,远远地看见了他时,双眼一时黯淡,只觉周遭天旋地转。
在一醒来,他已经忘记了这位天的样貌,也忘记了他最初的心,成了这位天的杀手,成了如今这幅虽是有血有肉的人,却不见这心里面最后一抹最初的向往。
他成了别人的杀手,没有了自有,忘却了自己。
可是现在他看见了,看见了那一缕风中,有着无尽的愿念。
那是对亲人的思念之愿。
彼时。
叶云兮回过神来时已然流下一滴泪水。
是风兮来了吧……
魍位的双刀在那场风中落下了地上。
叶云兮攥紧那把黑白相间的短刀,掠步冲着魍位袭去。
魍位没有动作,反而是一阵狂笑。
叶云兮的刀子插入了他的腹部,他都没有显露出一丝痛色。
他仍是狂笑着。
找回了最初的自己后做什么呢?
还是成为那锦陵之外万人敬仰,锦陵之内万人惧怕的魍位?
落在地上的长刀发出嗡鸣声,一瞬回到了他手中的环形把手上。
叶云兮抽出短刀,他才显露出一丝疼痛之色。
魍位不在笑了,如今身为魍位,自是要与天站在同一阵营,况且他也没有理由背叛。
长刀挥砍,破了叶云兮第二次攻击。
烬千年见这一线烟花转升入空中无人来支援,难免会有些失落。
但目前的情景也由不得他沉浸在自己世界多久。
因,这箭矢不再是一支支射来,而是三支,从三面而来。
三面而来!
魑位究竟有几位。
烬千年抬手一挥,火红色光点飞出,逐渐缠上飞射而来的箭矢,火光触到箭矢,箭矢瞬间染成灰烬,在空中飘散开。
烬千年唇上露出一丝喜色,心中喜道:这箭这么不抗烧?
莫生书提笔,浓墨散落,悬在空中,转瞬,如同利剑一般飞速射出,墨滴打在箭矢上,竟有些被控之意。
箭矢染上浓墨,调转了方向。
两支本来是冲着他们射来的箭矢,却调转方向,冲着魑位那便飞射而去。
箭矢射在树上,荡起一阵飞鸟鸣叫,也不见魑位身影。
这所谓的魑位当真存在?
若是存在可有三人?
魑位在暗处,烬千年与莫生书在明处。
箭矢不断射出。
烬千年莫生书不停抵挡。
射出……抵挡……
魑位的箭好似没有敌意。
烬千年察觉到这一点时,莫生书已然察觉到了。
可那些被莫生书带出来的居民却察觉不出。
他们见那些箭矢射来,还有一旁那位商人的尸体,暴乱不断。
一众人挤到了烬千年和莫生书身前,几乎是哭着叫嚷着让莫生书带他们回去,可莫生书没想到过如今的形式。
他是想将他们带出来,就此离去的,但不曾想的是,刚出了城就被人埋伏了,且埋伏他们的人仅仅只有一人。
身居八鬼位之一的魑位。
他是怎样当上这魑位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锦陵之外,几乎是个透明人的存在,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同一场宴会就算他是第一个到的,也没有人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是个被人忽视的存在。
他成了魑位后,还算好上一些,因有人可以发现他了,但不多。
也就身居八鬼位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长的并不丑,样貌也算得上是风流了,可他就是个透明人,没人在乎过他。
流花景……
烬千年周身亮起一线火光,转瞬身影消失不见,再一见,他已然到了魑位可能会在的地方。
周身一片烟花齐燃,红白色的,照亮了这一片小树林。
树林内寂静无声,鸟儿早已飞走了,这样大范围的攻击,那魑位竟还未现身。
可是打错了地方。
烬千年一时摸不到头脑。
莫生书被这群人缠着,更加急躁,他想挣脱开,可奈何这群人他走到哪便跟到哪,最后更有甚者扬言要将他控制起来,让他带着他们回到城内。
其时。
两支箭矢依次射来。
他们是背对着箭矢飞来的方向,且现在一心只想要莫生书将他们带走,没有半点分身来回观望,自然看不见身后射来的箭矢。
可莫生书看得见,他刚要运转气力就被那一群人弄的卸了气,气力凝聚不起,自然难抵挡这两发箭矢。
箭矢是奔着他射来的。
与此同时烬千年也是一惊,忙掠去身形。
烬千年手中烟花一转。
绕着飞出。
可以他现在来看,打碎一支箭矢还算的上是轻松,但是两支,他没有信心将它击碎。
果不其然,箭矢只碎了一支。
另一支直直穿过莫生书左肩。
鲜血瞬间涌出,洒落在距离莫生书较近的居民身上,脸上,他们无一不惊慌不止。
莫生书忍着痛,运转气力,此时的他只觉眼前这些人当真是碍眼!
莫生书有些乱了心智,他看书卷不止是为了静心,更是为了静下他的杀伐之乱气。
他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被风行云发现时,就是一身的杀伐之气。
她教了他很多,却唯独不能交他如何抵制内心的杀意。
他也是诡节杀春的幸存者。
小城步轻。
步轻城是极具烟火气的小城,屋舍围绕一周,中间是他们唯一的街道。
因只有一条街道,所以这座城邻里之间亲的像是一家人。
莫生书就是出生在这里。
然好景不长,莫生书九岁时,这座小城遭到了诡节的侵略,这场侵略实在新年,固为杀春。
他们浑身是血的倒在雪地里,血液将白雪都染的通红,莫生书也不为过,腹部中了一剑,那时他还小,忍不住疼痛,晕了过去。
或许是他晕的太像是死了,莫生书反而活了下去。
但当他一睁眼,周遭的死寂让他心寒,他想发怒,但伤口太痛。
他只能跪在一众尸体内,看着鲜血染红雪地。
也就是从那时起,莫生书染上了这杀伐之气。
本就是行动最难琢磨的花御轮,一旦心智不定,他的动作,谁都跟不上,就连他自己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他都不知道。
气力暴涨,墨黑遍布周遭。
这次是带着杀戮之意。
烬千年知道,不能让莫生书在这么下去。
少年一闪身形,来到莫生书身前,看着他,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血液染红了烬千年的手。
烬千年手中火光一现,在耀眼的光芒过后,莫生书昏了过去。
他扶住倒下的莫生书,轻声道:“我知你心有不悦,但杀伐之气难以控制,我想你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我这样做,还往你不要怪罪。”
莫生书昏了过去,没有回应。
魅位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一次手,原是因她只会迷人心智的魅术。
雷沅看着死死陷入无间梦的暮留声一时语塞,她无奈摇头,转身提起一掌,掠身上前,一掌推出。
掌风似剑。
魅位躲了好久,这一掌也是堪堪躲过,虽是已经有些累了,但她身上的妖媚之气却未减分毫。
她勾起唇角,妖媚一笑。
笑的迷人。
乱人心智。
女子被女子迷惑住,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吧!
雷沅提起周身气力,凝聚于一掌。
这一掌堪比天罚。
犹如天雷滚滚奔下。
这一掌魅位没有对开,她站在哪,受了这一击。
鲜血从口中涌出,魅位反而勾起笑容。
雷沅一掠身形,欲要乘胜追击。
一瞬来到魅位身前。
一掌将要推出,雷沅忽觉周遭一阵怪香。
那香味也足以乱人心智。
这一掌已然推出。
雷沅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正当她要给魅位最后一击时,那本该倒在地上的魅位却变成了烬千年的样子。
此时的他正口吐鲜血,遍体鳞伤,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眼中似是还藏着几分隐忍和不甘。
烬千年从未这样看过她,就算是上次与他大吵一架时,烬千年也未曾这样看她。
雷沅欲上前将烬千年扶起,但下一刻,一身袭白衣的少年自空中落下。
他何时修的气力?
雷沅一时怔愣。
她与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自打雷沅离开了陌钟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许是她这些年来离开的太久了,就连他都修了气力。
“晋天来,很久未见了。”雷沅看着眼前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闻声,看向雷沅一笑,“是很久未见了。”
大小姐,大小姐呢?
雷沅回想着她与晋天来之间的称谓,她叫他大名,但晋天来几乎是每一句话都要带上一个大小姐。
且这三个字还是一顿一顿的,极为暖昧。
这么久未见,他竟丢掉了这个称谓?
雷沅难免会有些不满。
“让开,我要去看我的朋友,他受了很重的伤。”雷沅的话有些急促。
“可是这位?”晋天来指了指身后的烬千年。
雷沅点头。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
已经死了?
雷沅都心有些乱。
烬千年死了?怎会死了?
晋天来又道:“是你杀的他啊。”
是我杀的他?
雷沅心中一片混乱,一时分不清眼前虚实。
如今的她只知道,她杀了烬千年。
晋天来不紧不慢道:“方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杀了他。”
“你亲眼看见的?”雷沅语气中带着疑虑,他不曾记得自己杀过人。
“他一直躲着你的攻击,我见你们打的欢,便在远处看着。”晋天来如实答道。
在远处看着?
雷沅回想着刚才的一招一式,不知怎的,原本的魅位竟变成了烬千年的模样,是她杀了他。
可晋天来出现在这里,当真有些怪异。
雷沅仍是心存疑虑,但又不敢妄下定论。
她回过身看向一旁暮留声的方向,但那里并没有暮留声的身影。
怎会如此。
该在这里的人却不在,不该在这里的人却在,不可能在这里的人也在。
太不真实了。
那一抹幽香,一定是那一抹幽香。
雷沅想着想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晋天来见雷沅这幅样子,略带关心的问道:“可是不舒服?”
“没,没有。”雷沅有些失神。
她是何时中的这魅术。
她需要尽快破除魅术。
雷沅也没再多想,打量着周遭,她起身向着烬千年的方向走去。
可刚要到烬千年身旁时,被晋天来拦住了。
少年身着白衣,衣袖较长,穿在他身上并不怎么合身,倒是多了几分逍遥态。
“为何拦我?”雷沅冷声发问。
因她已经知道这里是魅术所制造的幻境了,所以眼前的种种不能为真。
“他已经死了。”晋天来同样冷声回答。
晋天来在雷沅身旁几乎都是宠爱有加,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过话。
就光凭这一点,雷沅也能知道她眼前的白衣少年,是个假的,冒牌货!
为何不让见烬千年,想必破除魅术就与烬千年有关。
雷沅向前推出一掌,掌风逼近晋天来。
想都不想,万一是真的呢?
雷沅才不在乎,她经常欺负的两个人,哪一个不是皮糙肉厚的!
扛下她这一击,很轻松的。
但这终归不是现实。
一掌推出,打散了晋天来的身形。
本就是魅术虚幻勾勒出的人物,受到了攻击,消散在正常不过了。
雷沅向前走出两步,来到烬千年声旁。
浑身是血,唇上还有鲜血流出的少年躺在地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雷沅,看到雷沅一时心里发慌。
要说晋天来的反常,与烬千年想必,当真是锦上添花。
烬千年看着雷沅不是在笑就是在逗弄打趣,但这样失魂的眼神全然没有过。
雷沅蹲下身,手轻放在烬千年身上。
她不知道该怎样破除着魅术,只知道这躺在地上的烬千年是关键,但到底要怎么去做,没有一点头绪,所以也只好在他身上摸索摸索,保不准会摸索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管雷沅走到那个位置,她都觉得烬千年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也是在这样的注视下,将烬千年摸索了个遍,但没能发现什么线索。
雷沅坐在了地上,她有些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发自内心,精神上的疲惫,这魅术需要尽快破除了,不然怕是要耗死在这里。
雷沅坐下地上,不知为什么,抬起头来,学起烬千年望天的动作来。
这里的时间未曾变化过,魅术所造的世界,瑕疵还真是大啊。
雷沅就这么看着,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是晋天来经常说的。
他已经死了。
可雷沅方才摸索是总觉得烬千年在看她,所以躺在地上的烬千年还没死。
想到这里,雷沅一下子转过头去,就对上看烬千年直勾勾盯着她看到眼,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雷沅将手低下烬千年心口,能感受到他微弱地心跳。
他果真还活着。
雷沅什么也没想,将气力凝聚在掌心。
躺在地上的烬千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张口说了话,“阿沅。”他的声音沙哑,和烬千年的声音很是不像。
雷沅的动作停住,她愣愣地看着烬千年。
“你要杀我?”烬千年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委屈。
这和他很像啊。
雷沅闭上眼,不再看烬千年。
这时候她真的想自己是个聋子。
因掌心气力凝聚,一掌推出,震断了烬千年的心脉,与此同时,也伴随着烬千年痛苦地哀嚎。
周遭环境变了。
雷沅呆呆地站在原地,紧闭的眼流下一行泪,她杀了他,纵使是在魅术中,可到了现实却难以让雷沅在与烬千年走到近些,他们注定是要分开的。
站在她身前的魅位邪诡一笑,“你的心智还真的是坚韧,杀了最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她的声音谄媚。
雷沅没有理会魅位,回过头看向暮留声,他还站在那里,被困在这场虚假的梦里,雷沅再回过头,晋天来落下的地方,他不在,烬千年受了伤躺着的地方他不在,看来真的只是一场虚假的经历。
可这也真真实实发生在雷沅身上。
雷沅没了斗志,魅位也没有管她,因她本身就不善杀人,只是会些让人沉沦的手段而已。
魅位终于将目光对上暮留声,颇有兴致地看着他。
雪下的很大。
年幼的暮留声跟在一个小女孩身后。
小女孩看起来要比他大上几岁。
他唤她姐姐。
她却不唤他弟弟,而是唤他阿声。
暮留声仅仅跟着姐姐,一步一个小脚印,踩在雪地上。
他们玩的很是开心。
一直从正午玩到了傍晚。
也渐渐黑了,也下起了雪。
夜晚的能见度本就不高,再加上这场雪,更乱人视线。
但这场雪却来到美,伴着微弱月光,亮着残光缓缓飘落。
暮留声用手接了一片雪花,许是手的温度太低了,雪花落在手上竟没有一瞬融化掉。
他的脸冻的通红,睁着一双纯真的眼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也是冻的小脸通红,她吸了吸鼻涕,捂住暮留声的小手,搓了搓。
她的手是暖的,暮留声冲她童真一笑。
这座城很小,小到几乎只有二十几户人却能称作一座城。
小城城门前,小女孩领着暮留声站在那里,看着城门上的门匾上挂着的两个字,归余。
雪落了满地,天还不知意,仍是不间断的下着。
小女孩眨了眨眼,落在睫毛上的雪簌簌落下,她看向暮留声,喜道:“阿声,终于寻到一座城了。”
他们衣着不是很厚,在这寒冬,勉强能残留下几分温暖。
小脸通红地小女孩拉着满脸通红的小男孩进了归余城。
此时正是新年前几日。
家家户户已然有了些许节日氛围。
红灯笼已经高高挂上,下城不大,有些拥挤,所以显得气氛格外浓厚。
小女孩拉着暮留声在这城中,有些突兀。
城中忽然多出两个小孩来,很难补引人注意。
一约莫四十左右岁的大叔打量着他们两个。
这是谁家的孩子?没见过啊,难不成是哪家来串门的亲戚,但邻里邻居之间,哪家都有哪些亲戚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两个小孩是真的第一次见到。
男子还在打量着小女孩和暮留声,但很快他发现了什么。
他眼前的两个孩童,穿的都不是很厚,一层算不上单薄的衣衫,虽抵御了迎面吹来的风,却抵不住这彻骨的寒。
暮留声的小手被小女孩紧紧拉着,他抬头看向她,吸了吸鼻涕。
“姐姐,那个怪叔叔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啊?”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暮留声用着童真地眼神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要比暮留声年长些许,虽是孩童,但眼中的童真已经不见了。
她咽了口口水,因不知站在他们前方的男子是好是坏,小女孩牵着暮留声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暮留声的小手被冻的通红,他被小女孩紧紧握住,本就冻的有些许疼痛的手,如今更痛了几分。
暮留声没有哭闹,反而很是镇定。
他又用充满童真的眼,带着几分疑惑看向男子。
男子忽然一笑。
小女孩拉着暮留声向后退了一步。
这座城,没有坏人的。
男子见小女孩有要拉着暮留声逃走的趋势,忙道:“小丫头放心,我们归余城没有坏人的。”
说罢,男子走上前,他笑的憨厚。
没有坏人,世上怎会有没有坏人的城。
他们的父母就是被城中的坏人害死的。
但这坏人,还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诡节,是那些有些权势的普通人,他们仗着自有有点钱,就开始肆无忌惮,以至于最后杀人放火,夺人钱财。
他们所生活过的城,实在太乱了。
也因此,他们的父母将他们送出了那座城,只愿他们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小女孩和暮留声离开内几日,母亲就郁郁寡欢,因离开是他们的父亲便被人杀害,以至于只剩下他们的母亲。
没过两人,母亲也死了。
这些暮留声那时还小,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小女孩知道,离开城时,他就湿了眼眶。
“小丫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男子声音虽是雄厚,有魄力,但语气竟温柔极了。
冷风吹过,风被挡在了外面,但彻骨都寒却传遍全身。
暮留声打了个喷嚏,小女孩也哆嗦一瞬,转即她摸了摸暮留声冰冷都头,宠溺一笑。
或许眼前这位大叔真的没有恶意吧。
男子也看出了他们的冷,“且先随我回屋暖和暖和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拉着暮留声跟着男子行去。
到了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
这样暖的感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这个房间只有男子一人居住,他方才烧了些许木头,眼看着木头就要烧完了,他才出屋去外面拾些木头回来。
如今倒好,木头没有拾回反而拾回了两个孩童。
男子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两人,笑道:“我还要出门去拾些木头,小丫头,先带着你弟弟好好歇息歇息,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你不怕我们偷东西吗?”小女孩惑道。
这一年离开家太久了,因实在饥渴难耐,便在那些人多的地方顺了些许钱袋,可他们偷到的钱袋几乎没有什么钱财,但有些总比没有要强。
“你们两个小娃娃,还能做出偷东西的事来?”
“要是能呢?”小女孩发问。
男子仍是笑着,“既然偷了,那便是你们急需要用,在这乱世先吃饱肚子才是关键。”
小女孩点了点头,男子推门出去,冷气瞬间充斥在屋内,小女孩一些被动的颤了颤身子。
房间内有几个矮凳子,男子出去后,小女孩和暮留声坐在上面烤着火,火光一闪一闪的,暮留声满眼都是这闪烁火光。
他依偎在小女孩怀里,屋子离好暖,他们好久都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暮留声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在小女孩怀里睡着了。
许是小女孩这一路来太累了,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看着扑朔的火焰,也有些困了,她的脸贴在他的头上,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男子回来后,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男子身上落满了雪,他在房门前将雪抖落下去,才推开门,感受着屋内的温暖,彻骨寒意退却,男子看着两个睡的正香的孩童笑了笑。
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若是有这么两个孩童陪着他,他是会很开心的。
到了晚膳时,男子才将小女孩和暮留声叫醒。
桌上放着三碗稀饭,但是菜还是不错的。
有酒有肉,冬日,粮食虽是比较稀缺,但是这野味,要是勤勉些,自是不会差的。
晚膳间。
男子颇有兴致地瞧着面前两个孩童,问道:“两位小朋友可愿告诉叔叔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暮留声年纪小,想到没有那么多,笑道:“号叔叔,我叫暮留声!”暮留声看向小女孩,“姐姐……”
小女孩拽了拽他的衣摆,暮留声会意,吃了一口稀饭,嘟着嘴。
他们一路遇到很多人,纵使有人帮了他们,小女孩还是心存芥蒂。
他们虽不是些有名的大户人家,但出门在外,对于陌生人,还是小心为妙,保不齐他会用什么法子,让他们无处可去,最终被他圈养在这里,到了时候,当做奴隶丫鬟卖出去。
因为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城,就是如此。
男子见小女孩这样也没有不满。
饭后,他们得知了男子在这座城是个极好的人,这座城的人都叫他老辛,四十多岁了,也没有娶亲生子,他也不在乎,一有人问他,他就说,他这辈子都是要过苦日子的人,他不想苦了哪家姑娘,所以就不娶了。
屋子不是很大,男子床让给了小女孩和暮留声。
小孩子火气旺,但暮留声不是,用完晚膳后没多久就困了,他躺在床上,几乎是整个身子都贴在小女孩身上,睡的很安稳。
小女孩睁着那双不甚童真的眼,看着躺在地上眯着眼睛不知睡没睡去的老辛,莫名一笑。
她想:原来这世间还有好人的。
她转过身去,许是动作有些大了,暮留声哼唧两声,奶声奶气的,但好在他没有醒,小女孩拍了拍他的背,拍着拍着,自己就睡着了。
这是她这么久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了。
这时老辛也睁开了眼,微侧过头,看向床上的两个孩童,笑了笑。
一夜过去。
次日,老辛一早就起来了,因昨日木头拾得够用,他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小女孩也醒来了,她看见地上的老辛不见了,不知怎的,心里莫名发慌,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生怕弄出半点声音吵醒暮留声。
因为他们的父母就是这样,突然消失,又突然将他们送出这座城。
她忙来到院中,见老辛此时正坐在外面的一把摇椅上,面上的神情很是享受。
摇椅很旧,摇晃时还有刺耳的响声。
小女孩来到老辛面前。
老辛闻见脚步声睁开了眼,看着小女孩,笑了笑。
“老辛……”她这句话说的很犹豫,她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
“小丫头何事?”老辛没有责怪,笑着看她。
“没有事。”还真的没有事。
“外面冷,快些回屋去。”老辛见雪下的大了,语气温和的催促着。
小女孩点了点头,走到房门前,又转头看了老辛一眼,问道:“雪下的大了,你不进屋吗?”
“我?还有些事,先不进去了。”
“哦。”小女孩想了片刻,道:“老辛,我叫暮留音。”
“暮留音,暮留声,你们是亲姐弟?”
暮留音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她回了屋,屋内,暮留声揉着眼睛坐在床榻上,看见暮留音进来了,便精神许多。
“姐姐!”他看见她很开心。
“阿声醒啦,去到外面吧老辛叫进来吧,外面实在太冷了。”
暮留声点了点头。
这样平静的生活没过多久。
新年那日,本还是一片祥和,节日气氛越来越浓重,可也就在这日,他们遇上了诡节,诡节的杀春选在了这里。
烟花升空,爆竹声响起,诡节的刀子也随之划在了归余城百姓的脖子上。
很快这座城开始骚乱。
百姓四下逃窜,但又有何用。
暮留音一脸惊恐地看着外面惨状,她拉起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暮留声,便跑了出去。
这座城很小,小到诡节派来的人仅仅只有数十人。
但这数十人中却有一女子,气质或是修为,都天差地别。
那女子瞧见了四下逃窜的暮留音和暮留声,她掠去身形,悬在了他们身前。
小女孩满眼恐慌,小男孩不明所以。
他想拉着他离开,逃跑。
可是真的是太害怕了,以至于她的双腿瘫软,迈不开步子。
但心中有着一股要逃跑的劲,还是会跑出几步的,但这几步都是踉跄着的。
终于,她拉着他,摔在了地上。
女子的鞭子也在这时缠上了暮留音的腰身。
“阿声,救我。”暮留音死死抓着地面上的一块石头,但女子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石头深陷在土地里,尽管被冻住了,也被迫拽了出来,石头落在地上,几乎是一大半都陷在土里。
暮留音被拖走了,被带到了身前,女子笑着看暮留音,又看了看暮留声,怪声道:“小朋友,再等等,马上就要轮到你了。”
暮留音很久没有哭了,就连被送出城都没哭,但这时她哭了。
鞭子上渐渐长出利刃,刺入她的腰腹。
但她不是被痛哭的,是害怕,惊恐和不甘。
随着一声惨叫,鲜血喷涌而出,暮留音整着一双惊恐道眼,直勾勾盯着暮留声。
血液溅到暮留声脸上,他看着她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终是怕了,暮留声向后退了一小步。
女子勾唇一笑,鞭子一挥,暮留音重重摔在暮留声身上。
他倒了,身上压着血液不停流出的暮留音,鲜血染了一身,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谁道血。
他小声地叫着暮留音,“姐姐。”他轻轻推了推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亡。
他的半边脸被压着,唯一露出的眼睛看着凌空女子,她手中的鞭子正像是一条火蛇,吐着信子,奔着他的眼睛打去。
他下意识抱紧了压在他身上的暮留音,眼睛紧闭着。
本以为鞭子会落下,没想到的是,身后传来一声猛兽吼叫,声音凄厉,让人畏惧。
他睁开眼,看见一只头上长角的兽掠过。
女子的鞭子被这声吼叫震退了。
是有人来救他了吗……
身上的人被挪开,他浑身湿漉漉的,在这寒冬,让他不住发抖。
他熟悉的人蹲在了他的面前,只是身上的气质变了一番,不再是那个邋里邋遢的模样的老辛,如今的老辛,竟还有几分风姿。
几缕发丝微微垂下,挡住了暮留声的眼,他有些看不清了,索性直接闭上眼。
暮留声昏了过去,他便转过身,看向暮留音,长叹了口气。
暮留音的神情是最触动他的,他合上暮留音大睁的眼,又是一声叹息。
他第一眼见到暮留声时就看出来了他天生缺了几丝情感,以至于他看不懂何为生离死别。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的女子逃了,老辛将暮留声抱回了屋内,屋外,暮留音被他安置在摇椅上。
摇椅吱嘎吱嘎作响,暮留音躺在上面,若是没有那一身的血,活像是睡着了。
屋内,一只如梦如幻的兽飘在空中,所过之处还有着长长的尾迹,尾迹若隐若现。
老辛冲它点点头,他便直接钻入了暮留声的脑中,再出来时,带着一个淡蓝色光球。
那只兽吞了它,又钻入了暮留声脑中。
事后,暮留音被老辛埋在了院落中,老辛带着暮留声离开了归余城。
离开的路上,老辛对暮留声说:“我名燕忠行,是位缘华师,你可愿拜我为师?”
暮留声睁着一双懵懂清澈的眼看着燕忠行,“师父?”
燕忠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