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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友从远方来 疏雨洗清明(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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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元白立刻问道:“怎么了,可有哪里不对?”
“齐兄,你看这一句。”公仪岭将文书册子朝他的方向挪了挪,指尖划过上面的一句话,“在公仪正卿斩杀水鬼之后,瀛湖水面并未立刻停息,等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恢复宁静。”
承悦皱眉道:“正常妖邪被斩灭后,他们的妖力妖法也都会随着身死而消散,可这水鬼死后,湖面竟过了一个时辰才平静下来,倒是奇怪。”
这个道理,齐元白也明白。
他沉思许久,才猜测道:“或许,是因为它修为高些才会如此。你看,公仪正卿在这上面也写了,觉得是它怨念太深,才没有那么快地失去法力。何况,他斩灭水鬼后,就流落在观音庙内,之后那水鬼如何,大概也不甚清楚。总而言之,还是先过去看看再说。”
这话倒也没太大的问题。
不管公仪岭现在有多少想法,他们若是想要知道哪个想法是正确的,看样子,非得去一趟尧都城不可。
想到这,公仪岭下定了决心:“什么时候动身?”
对这个问题,齐元白也早有准备。他从容道:“等你给参加仙考的弟子们送行后,次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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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几日,齐元白闲着也是闲着,没少被承悦拉去帮忙指点云灵山的弟子们。
要知,公仪岭虽是剑修,但因为齐元白的缘故,他在如何使用符箓这方面,也是颇有造诣的,也正是因为他从前没少把这个法子运用到实战中,算是给弟子们开了个好头,故而,这十来日下来,也有不少弟子们特意过去问齐元白有关低阶符箓的画法和用法。
这样良好的教学氛围,公仪岭看了自是极欣慰的。
只不过……
“哎,公仪兄你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几日下来,齐元白收获满满,一边数着自己桌案上的灵石、铜钱数量,一边对着公仪岭深深感慨。
公仪岭靠在软榻上,望着他桌上那琳琅满目的东西,嘴角微微一抽。
云灵山弟子们有没有收获什么宝贵的修习经验,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不管弟子们有没有收获,反正齐元白是收获颇丰。
要不是齐元白现在一副正经仙人的样子,公仪岭险些都要忘记,这人当少宗主的时候,最热衷做的事情,便是下山去支个小摊,算命卖符,童叟无欺。
也不知他是不是太久没干回老本行,这十几日被弟子们问得多了,竟顺便就把小摊支到他们云灵山来了,别说,打了太微山宗主名号的那些符纸,想卖得不好都难,短短几日时间,齐元白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一张桌案都要放不下了。
公仪岭沉默道:“齐兄,我以为,你已经不干这行了。”
“正好他们仙考历练能用得上,这也算得上是互惠互利之举,我何乐而不为?”齐元白笑着将面前的东西分门别类地规整好,收回行囊中,执笔沾了沾朱砂,又开始在黄符上写写画画起来。
送走参加仙考的弟子们后,为了掩人耳目,公仪岭和齐元白子时便御剑匆匆离开。
从云灵山出发,到尧都城需得三日,到太微山也得需要三日。
不知怎得,公仪岭隐隐感觉到齐元白有些心神不宁。直到两个人行至太微山脚下,公仪岭思虑再三,还是问了齐元白:“尧都城离太微山不远,你当真不回去看一眼吗?”
齐元白沉默良久,缓缓摇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必再节外生枝了。”
见他这样,想必是已经有了决断。公仪岭没再追问,默默应下,带着齐元白直接进了尧都城。
许是前几次去其他城池都是一派萧条的缘故,公仪岭完全没有想到,尧都城内看起来极为正常。大街小巷,满城商贩该开店的开店,叫卖的叫卖,路上百姓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与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公仪岭诧异道:“既是城中百姓向太微山请愿,想必应该满城皆知此事,怎么大家看起来都浑然不知呢?”
齐元白道:“并非他们不知,我想,大部分人都觉得水神娶亲事不关己,这才……”
公仪岭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且不说水神娶亲,娶的都是姑娘家,跟城中男子不大相关,再者,这传说已经传了许多年了,在大家心里,或许也没那么要紧,觉得不必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才会如此。
只是,尧都城也不是座小城,他们两个男子,总不能挨家挨户去统计哪些人家有适龄女子,那样肯定是会被当成变态给打出来的。公仪岭望着这满街的百姓,问道:“既然已经到了尧都城,那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齐元白取出行囊中的一本折子:“我虽不知那‘水神’下一个要娶的是哪家女子,但凡是来太微山请愿的人,我已经全部记录在册,一家家找过去,说不定会有线索。”
公仪岭心念一动,当即道:“既是娶亲,想必会提前送去聘礼定亲,其中,来请愿的人家里,也许就有那下一位新娘。”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们可以先从最有可能的人家排查起。”
公仪岭道:“册子里能看出来?”
齐元白点头,展开折子,指了几个用朱笔圈出的名字道:“贡桌上,所有请愿民众的上贡数量里面,唯数这五家最高。若非事情紧急,想必他们也不会弄这么多贡品了。”
其实,各大宗门的贡桌都能看得出数量,只不过公仪岭久不下山查看贡桌,一时之间竟没想起来这回事,听到齐元白这样说,也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就是。”
名册上的第一家,齐元白做过调查,乃是尧都城内某大户人家。
趁着赶路期间,公仪岭也顺势多看了两眼折子,将那户人家的背景记了下来。
这户人家的家主姓林,家中一共三位小姐,大小姐已经嫁为人妇,三小姐年岁尚小幸免于难,只有二小姐年方十八,待字闺中。这一次,他们正是为了自家的二小姐来请的愿。
林家生意做得极大,家宅坐落于尧都城的东街之中,十分好找。公仪岭和齐元白没多久就来到了林宅门口,叩响了门。
大门没有立刻打开,里面安静了片刻后,才响起小厮警惕的声音:“谁?”
齐元白从容道:“在下来自太微山,听闻你家老爷在我宗门下请愿,特此前来。”
声音依旧警惕:“既是仙师,那肯定是有能证明身份之物,还请仙师让我过目才行。”
眼下公仪岭和齐元白都穿着再寻常不过的粗布麻衣,能够证明身份的也只有两个人的宗主令牌了。公仪岭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宗主令牌给他看,旁边齐元白就已经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玉牌递了过去。
一瞬的工夫,足以让公仪岭看清楚上面的字眼。
那玉牌上的名字,公仪岭不认识,但光看那个“齐”字,就知定然是他们太微山中某弟子的玉牌了,可见齐元白早有准备。
大门拉开一条缝接过玉牌,须臾后,那扇大门才完全敞开,躲在门后的小厮面带歉意,归还玉牌,低声道:“两位仙师,最近我府上并不太平,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齐元白了然:“明白,我等也正是为此事前来,还请带个路,让我们去面见你家主人。”
“两位仙师,请随我来。”
穿过回廊庭院,进到正堂后,公仪岭才得以见到这家的林老爷。
只是,刚进堂前,他们立即被里面的装饰震惊了。
就见里头每根柱子上都贴了一张巨大的“囍”字,就连室内的蜡烛也全都变成了喜烛,从天花板垂落下几条极为喜庆的红色缎带,就连椅子上也都束了办喜事用的绸缎。
正堂中央,放着一个红木箱子,盖子早已掀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金银珠宝。
毫无疑问,这样的布置,正是寻常百姓定亲时候的礼数。
这就奇了,他们既然不愿将女儿送出去,又何必大费周章,布置这些呢?
而正堂两侧,那位林老爷正怒气冲冲地指挥着家中的仆从,想要把所有红色的物件都撤掉:“摘下来!都给我摘下来!一个都不许留!”完全没注意到正堂外进来了两个人。
领路小厮不敢怠慢,赶忙进去与老爷耳语了两句。
片刻后,八目相撞,公仪岭分明看见,那林老爷的眼睛倏然一亮,脸上的怒气也都消失地干干净净。
随即他便迎了上来:“仙师远道而来,我却未能出门迎接,实在失礼!”
公仪岭信口胡诌了两人的身份,道:“我们师兄弟二人此番前来,正是想解决瀛湖水神娶亲这件事情……只是不知,这正堂内,怎么会是如此场景?”
林老爷只看了一眼堂内布置,就闭上眼不忍再看,回头对两人道:“仙师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那瀛湖水神还只是送了定亲的文书过来,谁知今日晨起,家中就突然凭空出现了这些聘礼和布置,想必,都是那瀛湖水神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