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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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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抢救无效,抱歉。”
一直站在急诊室外的应若渝,一下子没了重心,跌倒在地。
父亲失去生命体征,母亲身体多处骨折受伤、脏器多处受损、失血过多……说实话,能抢救回来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大致经过已经传开了,都是因为入室抢劫,劫匪在被房主发现,后杀人灭口。
而应若渝的父母是殡仪馆人员,他们接到电话,秉持着兑死者的恭敬,来到此房主家中。二人头部被重击,男人当场失去意识。女人还留着一口气,又被从二楼扔到客厅。
但不知怎的,他们的儿子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结果也只赶上救护车,一路跟到医院,瘫坐急救室门口干熬着时间。
然而还是一切都来不及。
他按照护士说的一一照做,签完名,把笔盖拧好,还给了她。
护士那边很快传来了消息。
“这是两份死亡证明书……你父亲和你母亲的,这部分你要留好。”小护士交代完就走了
医院的冷气很足,他的鼻子被冻得通红。
按了电梯,应若渝把自己缩进角落的阴影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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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冷清,没有前来祭拜的亲朋好友。
只有养父母在殡仪馆的同事帮着按最细致的流程操持完,应若渝一一谢过他们才回到家。
果然就像上一世一样,门口的信箱里有一份文件。
文件里是两份亲子鉴定书。
委托日期是上周。
检材为毛发。
它们证明了应若渝和他叫了那么多年的爸爸妈妈的两个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原本是应该对此惊讶的。
但应若渝是重生回来的。
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样。
重生后的应若渝知道,二十二年前,两名产妇同时生产,新生儿应若渝和应淼在医院被抱错。
……也知道他的“父母”会死在今天。
但还是没来得及。
他在睁开眼后就立刻根据上一世得到的信息赶到事发豪宅,却只能看着一切再度上演,窒息又痛心。
“咚咚咚。”
敲门声和当初一样响起。
他打开门。
门外的秦曼真一瞬间红了眼眶:“儿子!我是妈妈。”
看到家中挂着的遗像,女人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小渝,你受苦了。”
想到上一世,因为自己的反应,秦曼真掉了不少眼泪。应若渝主动把人迎进门,说道:“我很少和人相处,不好意思。”
“妈妈都听说了,”秦曼真闻言,眼泪又不停地往下掉,“放心,等你跟着爸爸妈妈回家,多出去交际交际,肯定会好起来的。”
他们调查过,应若渝的养父母在殡仪馆工作,由于他们的职业原因,亲戚都躲得远远的,更别说有什么朋友,所以导致应若渝从小就内向。
一旁的应政光扶住妻子:“小渝,我们是你父母。这个消息我知道太突然了,我们原本准备把一切安排好再来找你,但是听说养你的夫妻……”
应若渝把桌上的亲子鉴定书往前推了推,打断了应政光没说完的话。
他当然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京市的上流圈子传的沸沸扬扬。
这传闻中的半岛湾的楼王发生命案,不幸被牵连的两名殡仪馆员工是夫妻,应若渝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哎,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应政光尴尬得抿了一口茶水,打量了一下这间不大的房子。
墙上贴了一整面墙的奖状,电视柜上还摆着一家三口的合影,小时候的应若渝笑得腼腆。
秦曼真显然也看清屋内的环境,客厅甚至不如应家佣人的休息厅:“小渝,你受苦了。妈妈是来接你回去的。”
“你是应家的孩子。你知道么?酿酒世家,百年酒坊。我们给你准备了很多。车子、房子,还有公司的股份,律师还在走程序。”秦曼真擦掉眼泪,从那只价格和这套老房子差不多的包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这些房子都是你的。你也到了快结婚的年纪了,爸爸还帮你求到了一门好婚事。”
应政光轻轻拍了拍秦曼真的肩膀,示意她说这个太早了。
那些东西,上一世应若渝并没有仔细清点过,只知道确实价值不菲。亲生父母是真心在弥补二十二年前的疏忽。甚至知道这个消息的短短几天内,为他向京市的顶级豪门挟恩图报,求得他和陈家独子联姻。
上一世,他忽视了这些,一心想找到杀害养父母的凶手。就像这一世,秦曼真和应政光只看到了这间屋子装修简单,面积不大,觉得自己受了苦。却选择性忽略房子里的每一处都被养母用心打理,自己住的还是采光最好的房间。
但是他们是无辜的,也只是急切地想和亲生儿子团聚的父母。
“抱歉,我暂时不需要这些。”应若渝斟酌道,“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好。请您给我些时间。”
“你是不是在怪妈妈没看好你。”秦曼真泣不成声,“爸爸妈妈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应若渝把抽纸往前推了推,抽纸盒是养母亲手用毛线缝的花样。
秦曼真看到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包里拿出一张手帕,轻轻擦干眼泪。
也对,秦曼真怎么会用抽纸擦脸呢。上一世回到应家后,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但作为应家的孩子,他还会经常吃到致敏的食物,被迫面对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导致没有时间专心调查养父母的事。
应若渝的犹豫在秦曼真看来却是无措和惊慌,瞬间心里窜起一阵无名火,口不择言道:“小渝,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他们做的这些事不吉利的,他们自己,说不定就是因为犯了忌讳……你跟着他们都成这样了。你跟妈妈回去,妈妈保证给你最好的环境,你会变好的。”
还没说完,应若渝蹭的站起来:“请回吧,谢谢您准备这些,我暂时不需要。养我的父母把我照顾得很好。”
见他态度不佳,应政光带着秦曼真离开,抱歉道:“小渝,你妈妈就是太激动了。很久没好好休息,说错话了你别介意。东西我们留下,改天再来看你。”
“不介意。”应若渝站在门口,俨然一副送客的样子。
“小渝,别的可以慢慢来,但是我们好不容易促成了一门好婚事。希望你能去赴约。”应政光递过来一张VIP卡。
哑光金的卡面,上面印着江南公馆的logo。
上一世没有去赴约,应政光只能去陈家多次登门道歉。这一世,应若渝想尽量别给应政光添麻烦。
送走两人,应若渝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房子。
记忆里,上一世回到应家之后,大难不死的他,多次陷入危险,甚至因为一场没来由的火灾丧命。
只有避开那些危险,才能专心调查真相。
而在火场被救出后,他在ICU里因为亲生父母亮出的身份,被用尽了治疗手段。
最好的药,吊着最想死的人的命。
他的口舌和喉咙因为吸入浓烟而烧伤,双眼也因为高温和浓烟而受伤,视线模糊,四肢都被烧得面目全非,稍微一动弹都是钻心的疼痛。
除了隔壁病床同样因为那场火灾受伤的人在疼痛嚎叫声,只有医疗设备的冷酷鸣响。
就这么苟延残喘了三天。
如果能说话,他应该很想告诉亲生父母,他并不想活着。
回过神来,应若渝忽视了桌上那几份文件,学着养母的样子,把客人喝过的水杯清洗干净,倒扣在桌上沥干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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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别院。
号称每一间包房都是一幅生动的山水画。
陈家人定的这间包厢名是“小桥流水”。包间里能听到细软流长的水声,
侧面的还能看到小桥倒影。
应政光给的卡里还有六位数的余额,应若渝不打算浪费,只本着应有的礼仪点了一壶茶水和两份点心。
一份金银双喜糕,一碟梅花糖糯米团。
应若渝提前摸通了对方喜好,点了这些。
但应若渝却一口未动。
看着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这才松了口气,给应政光发了一条信息。
【对方没有赴约。】
刚到门口,室内景观小溪对面的那间包房,一个顶着一头蓝色卷毛的身影从窗户里探出脑袋。
“哕——”吐了一地。
一张戴口罩的英俊侧脸在旁边捞都没捞蓝毛一下:“你污染水源了。我今天是来办正事的,没空管你。想开点,鼓盆而歌知道么?”
鼓盆而歌?
应若渝想到了自己的养母,他的养母是柏桐观皈依的俗家弟子。
那时她说,生命的流转如同四季的更迭,皆属于自然的法则,无需过分忧虑或陷入痛苦之中。我们出自自然,最终也将回归自然,这只是生命的正常轮回,我们仍在天地之间。只要抱持这样的理解,人生便无需承受无谓的痛苦。
或许,在讲这些的时候,作为一位母亲,是希望自己的孩子面对和至亲生离死别的这一天的时候,是可以释怀的。
怎么可能释怀。
眼见蓝毛把头缩回去,迈着不长的腿,从窗户里费力地翻出来,“啪嗒啪嗒”跑走。
戴着口罩的男人从包间里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路过应若渝时,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递来一张手帕:“擦擦。你哭了。”
帕子是真丝材质,和秦曼真的一样,价值不菲。
刚想还给那个男人,手机响起。
是秦曼真。
“小渝,你先别走!你再等等,他可能只是路上堵车了知道吗?陈家的少爷,你是不得不嫁!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为了能认回你,为了给你安排这门婚事,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我不会结婚的。”应若渝面对秦曼真的步步紧逼,他郑重地说道。
“你别说这种傻话,那可是陈家,是爸爸妈妈能为你做的最好的打算了。”秦曼真提高音量。
应若渝深吸几口气:“我准备出家了。我要当道士。道长会收我的。”
“你当什么都得等着……什么?你说你要当什么?”
应若渝对人的情绪不太敏感,只以为秦曼真是真的没听清。
他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当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