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爷不太行》月半西木子

6、第 6 章

　　原来是在沐浴，还以为是谁在里面翻云覆雨，秦见舟心猿意马地想着。
　　“桃……咳咳咳！”
　　林若风本以为是桃子推门而入，但一回头就瞬间收了声，不仅差点把舌头咬掉，还被呛到咳嗽不止，小脸也憋得通红。
　　他在心里惊声尖叫——差点就暴露了！
　　林若风缩在浴盆里不敢动弹，亡羊补牢般地将水面上星星点点的花瓣拨拢到自己身前，尽可能遮挡住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膛。
　　往日里他最嫌弃的花瓣浴，此刻却成了他不堪一击的遮羞布。
　　但秦见舟的视线并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只是转过身去，走到房间另一侧的桌边背对而坐。
　　“怎么也不架个屏风？成何体统。”末了停顿片刻，又说，“换好衣服就来把药喝了。”
　　显然，秦见舟并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感情是来监督自己喝药的，林若风恨恨地想着，在心里把秦见舟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骂了一遍，才无奈地从浴桶中起身，迅速换上桃子提前备好的干净衣服，简单裹了个保暖的披风便乖乖坐到秦见舟身边。
　　如瀑的青丝垂下，发尖还滴着水，被水蒸气烘得脸颊白里透粉，披风上一圈细软的绒毛衬得他眉眼柔和，加上略带着胆怯的神情，像只柔软的小白兔。
　　林若风纤长的手指端起瓷碗，玫瑰色的唇饱满地嘟起，轻轻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药汤，试探地喝了一口，却被烫得咂舌，惊慌之下指尖也松了劲。
　　瓷碗脆裂成无数碎片，连着黑棕色的药汤飞溅了一地。
　　林若风因为疼痛而吐露出的一截通红舌尖还未来得及收回，呆愣地看了看遍地狼藉，又紧张地看向秦见舟。
　　秦见舟倒不心疼又碎了一个精致的瓷碗，只是推测他是想故意不喝这治嗓子的药，正欲开口质问，却突然注意到林若风吐露在外的舌尖正冒着过于鲜艳的红。
　　他忍不住皱眉，倾身上前，手指有力地扣住林若风的下巴，强制他张开嘴来。
　　只见舌尖还有几滴血珠未干，似是被咬了个破口出来，看样子，是方才自己推门而入时受到惊吓咬的，加上方才又被汤药烫到，只怕当下是疼痛难忍。
　　秦见舟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却又在对上那双透着慌乱无措的桃花眼时，忍不住泛上一点微妙的心疼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嘴上怪罪着，却还是抬手给他倒了一杯清水，“先喝点水，再重做一碗便是。”
　　面对秦见舟此时的关心，林若风只觉得他是不怀好意。
　　这药非喝不可是吧！
　　嘶……舌尖传来的丝丝疼痛将林若风的思绪拉回，低头喝了小半杯水才好受一些。
　　疼痛被稍微安抚之后，林若风思忖片刻，以指尖沾点杯中剩余的小半杯水，在桌面写下一个“烫”字，但愿崇贤王能心软饶他一命。
　　秦见舟看了一眼桌上留下的水痕，忍俊不禁地打量了林若风两眼。
　　怕烫，也怕疼，胆子小，心眼却多。
　　“跟个小猫似的。”
　　秦见舟兀自点评时，下人已经按吩咐重新端了一碗热药汤来。
　　林若风正打算接过，却被秦见舟抬手截了胡。
　　不理会林若风疑惑的目光，秦见舟一边拿勺子搅动热气滚滚的药汤，一边轻轻地吹去表面的热气，最后用嘴唇轻触，确定汤药不再烫嘴后，才舀了一勺喂到林若风嘴边。
　　“……”
　　林若风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他呆滞不动，秦见舟略带命令地催促道：“喝，不烫了。”
　　他一勺接一勺地喂林若风喝完了一整碗药汤，却连自己都诧异不知哪来的耐心和好脾气。
　　但林若风却始终皱着眉，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嫌弃之色。
　　秦见舟不由得问道：“很苦吗？”
　　日子倒是挺苦的，比药苦多了，林若风心想，遂摇了摇头。
　　“又骗人。”
　　他倒是忘了，刚刚秦见舟亲自尝过一口，分明苦得要命。
　　“这个给你。”秦见舟从袖子的不知道哪里翻出来一小块方糖放到桌上，“本王乏了，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
　　说罢，不等林若风反应，便拢着披风走了。
　　林若风拿起那颗小巧的糖含进嘴里，苦味被丝丝消解，情绪却仍在对于秦见舟“明日再来”的抗拒与他给自己方糖解苦的感动中反复横跳。
　　他抬眼目送着秦见舟瘦高的背影，忽然间，只觉眼前竟浮现出“形单影只”四个字来。
　　这一夜，林若风辗转难眠。
　　不仅是因为舌尖残余的痛感和一点糖分的微甜，还因为晚上灭灯前，桃子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听府上其他丫鬟说，崇贤王早些年在府上暗中养过两个面首。
　　听闻那两个面首皆长相貌美、腰肢纤细柔软，还常在府中奏乐歌舞，这个中细节基本只有王府里的人才知道。
　　那……若是崇贤王知道自己是男儿身，会有转机吗？
　　不行不行，我又不好男风！
　　纷杂的思绪在林若风的脑海中混战起来，直到后半夜才浑浑噩噩地睡去，却睡得极其不踏实。
　　他时而梦见秦见舟冷漠地斥责他欺君该死，时而梦见自己真的变成了女儿身……
　　直到接近晌午，才从混乱的梦境中逃离出来，惊醒时仍在大口喘着气。
　　林若风无奈地望向仍挂着喜庆布幔的床顶，深深叹了一口气，一股脑地将这一切归咎于屋内还保留着新婚之夜的布置。
　　因此，桃子带人拆了大半日，才终于将屋内恢复原有的样貌。
　　另一边的膳厅里，秦见舟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听下人禀报才知道自己的好王妃又睡得迟了。
　　回想起昨晚，眼前朦胧地浮现出浴桶中一截白皙后颈和氤氲水汽中如小鹿般受惊的双眸，秦见舟思忖一番，缓缓开口。
　　“让她留在屋内休息吧，安排厨房送一份甜粥和几样小菜去。”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记得放凉一些。”
　　郭启樊表面淡定依旧，却暗地里忍不住多瞟了自家王爷两眼。
　　王爷以前在府上养面首时，也不见有如此体贴。
　　少了一个会给自己夹菜的人，这顿饭秦见舟吃得很快，没几口便撂了筷子回书房“闭关”，下人们识趣地退下，只有郭启樊有资格随他进书房。
　　“柳家那群人最近还有什么新的动静吗？”
　　书房门一关，平日里看着病恹恹的崇贤王立刻恢复了冷静清明的神色。
　　“自从王妃嫁入府中，柳尚书虽然还是与林首辅不和，但总归是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了。”
　　“嗯，上次柳平方宴请的人里，可有司礼监的人？”
　　“有是有，但受邀之人并未出席。”
　　“哦？派头不小啊。”秦见舟倒了壶清茶，小口抿着，“不过料想他也不敢公然出席，否则父王绝不会坐视不理。”
　　“王爷猜得不错。”郭启樊躬身给秦见舟续上一壶热水，“柳平方给六部和司礼监的许多人都发了请帖，但真正去了的，除了想攀高枝儿的，只有几个站队明显的。”
　　秦见舟嗤笑一声：“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办宴席，柳平方是做给我看的。”
　　“如今王爷娶了林家千金，二皇子那边还会怀疑吗？”
　　“当然会，二哥手下的那帮老家伙们疑心忒重。”
　　秦见舟翻开上次没读完的书，郭启樊熟知他有边阅读边批注的习惯，立时侍在一旁开始研墨。
　　“那王爷下一步要怎么做？”
　　“兵不厌诈。”秦见舟翻书的手指看似随意地点了点书页上的一行字，“本王在他们眼里摆明了是个带病之躯，虽然娶了首辅之女，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林首辅会不会觉得不公？”
　　只见秦见舟乌黑的眸子一凛：“有何不公？他能得到父王重用，抬到首辅之位，无非是因为学识确实深厚，却又为人软弱，容易操控罢了。”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过对我来说，将来或许有点用。”
　　“王爷的意思是，要利用林首辅对柳家……”
　　郭启樊话音未落，便被秦见舟干净利落地打断。
　　“不，柳家不是对手，本王要对付的是柳家背后真正的棋手。”
　　话正说到这，就听外面有人高声禀报：“王妃娘娘求见”。
　　崇贤王府这间常年闭门谢客的书房，除了秦见舟本人和郭启樊，还从未有过第三人进入，哪怕是之前最得宠的面首也不行。
　　“王爷，我这就去回了王妃娘娘。”
　　郭启樊刚迈出两步，就被叫住。
　　“慢着，你先去问问是什么事。”
　　“……”向来淡定的郭启樊顿了片刻，这才应道，“是，王爷。”
　　王爷自从成了亲，居然学会“网开一面”了？难道王爷转性了？开始对姑娘有兴趣了？
　　随着一连串的疑问自心底蹦出，郭启樊推开半扇书房的门，只见林若风安静地站在台阶下，头上簪了几朵粉黄相间的浅色鲜花，衬得脸色通透明艳，是京城时下最流行的打扮。
　　“见过王妃娘娘。”郭启樊照规矩行了礼，“王爷在书房不便见客，王妃娘娘有什么事，在下可代为转达。”
　　郭启樊问得很礼貌，却毫无寻常下人见了主子那般低声下气，反观林若风，硬撑起来的体面里倒是有些藏不住的胆怯。
　　“王妃娘娘记得王爷喜欢吃桂花甜米糕，今天又特地做了一些，送与王爷一起品尝。”
　　桃子自觉充当“哑巴”王妃的传声筒，林若风在一旁赔着笑，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只道当初说好的明明是送王爷品尝就行，没说要一起啊！
　　郭启樊不免多看了林若风一眼——确实外貌不凡、气质出众，若是寻常男子遇到这样的美人定是容易生出些一见钟情的美事来，只是崇贤王不同，再美的女子恐怕也入不了他的眼。
　　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王妃娘娘有心了，只是王爷平日里从不允许旁人进书房，在下可以代为转交。”
　　郭启樊正解释着，秦见舟却突然开了门，身上只一件单衣，肩头随意地搭着狐狸毛披风，裹着雪花的北风一吹，才伸手将衣服裹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