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MT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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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床上杨桖睡得安稳，转过身背对窗外透过来的阳光，他把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薄被踹下床，不到一会儿微凉的空气便悄悄抚过裸露的手臂，像轻盈的羽毛，冷意击退些困意，他平躺回去抬手遮住眼睛，大脑还有些恍惚。
昨晚的种种慢慢从脑海滑过，他撑着手坐起来眯着眼发呆，栗色头发嚣张的横七竖八翘起。
……
杨桖崩溃地用手从下巴往上皱起脸，心里绝望的呐喊：我都说了些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碰到眉骨时他忽然停住，思绪也愣了半拍。
手感好像不对。
打游戏的人手多少会敏感些，指尖下突出的骨点似乎并非程榴的眉骨走向。
忽然脑中灵光闪过，像是清脆又灵性的铃铛响起，几乎是立刻他飞奔下床，也顾不上敲门，莽莽撞撞闯进主卧。
程榴正背对着门换衣服，精瘦的腰只一瞬便被藏匿在修身的浅灰色打底衫下，听见声音他转过头，薄薄一层柔软的立领蒙住下半张脸，只一双眼疑惑的看过来。
杨桖手还抓着门把手，愣愣地咽了下。虽然前几天也不是没见过，但真的还回来后反而有些不适应了。程榴的眉眼很漂亮，不似杨桖舒展又明媚的圆眼，细长的眼尾凝着薄雾，杨桖一直觉得这双眼颇有慑人心魄的能力。
“早，进来坐吗？”程榴看他头发凌乱衣领歪斜，便知是刚睡醒大脑未开机，便开口叫他进来坐下醒醒脑。
杨桖眨眨眼被拉回现实，视线聚焦到程榴平静如水的脸上片刻，又默默低下头拖着步子磨蹭到他身旁，逃避着和程榴对视，身上透出的犹豫都不用程榴看他的眼睛就能察觉。
半晌，他似乎做好准备，整个身体忽然向前倾，抬手抱住身前人。
程榴身体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却已下意识伸手护住他背脊。杨桖比程榴矮了些，他扬起头下巴埋在他颈侧，毛茸茸的头发贴着肌肤传来阵阵痒意思，又暖烘烘的。程榴没躲。
“换回来了，太好了。”他声音近在咫尺地响在耳畔，明明是高兴事儿却听起来闷闷的，程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眉头轻簇，不等他开口杨桖先一步放手转身，留下句去理行李便匆匆离开。
程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内心深处那个荒凉沉寂的湖面忽而荡漾，迷雾散了些，天光得以乍现。
昨晚的几幕如梦似幻，昏黄灯光拖着飘散的尾巴匆匆闪过，最后定格在落吻时杨桖垂下的羽睫和耳边散漫的声音。
-你喜欢我吗？
他带着余温的手颤了下。昨夜未眠，漆黑透亮的夜空成了月亮的独奏曲，他望着明月想，他该是喜欢的，不管是对十几日相处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还是记忆里天真乐观的弟弟。可每每阖上眼，又觉得“喜欢”远不能阐释他心底的情感。
喜欢太轻飘，夜深时，他妄自以爱相待。
可这份爱到底是对谁的？
是面前真实的杨桖，还是记忆中的弟弟，他分不清。
不过无所谓了，不论亲情还是爱恋，能绑住他就好。
他轻呼出口气，天边艳阳高挂，程榴心中有了打算，抬脚走到他房门前抬手轻叩。杨桖打开门，程榴语气稀松平常：“吃早饭吗？”
杨桖愣了下，随后点点头，情绪有些低落。
如果程榴能听到心声，他就会知道杨桖有多难过，最后的一顿饭他却不知道能开口说什么，怕聊到最后会扯到昨晚。
今天的早饭是鸡蛋挂面，杨桖吃着恍觉似乎他们第二天醒来时吃的也是细面。于是表情更悲伤了点。
“待会儿我可以送你吗？”程榴忽然问他。
“嗯？……嗯，嗯。”杨桖先是没反应过来，呆了两秒随后赶忙点头。
车窗外盛大的梧桐树连了天，光斑像璀璨绿河上的波光粼粼，杨桖摇下窗户把脸迎向初夏的热风，电台播放着天气预报：
“五月二十六日，各地出现大面积升温，上海今日气温大幅回升，最低气温19度最高气温22度，穿衣可……”
电音戛然而止，杨桖后知后觉发现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胡同外，他沉默半晌觉得太阳刺的眼睛痛。
没事的，以后会有机会再见的。杨桖心中暗自安慰自己，手搭上车把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
“杨桖，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程榴看着他卷曲的发旋开口。
还是没躲过。
手指一根根滑落，他知道程榴在看所以只是点点头。
“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你哥，你会想说什么。”程榴语气平缓问道。
杨桖眨了下眼，预想中的句子没有出现，他半张着口却无法言语。
“我…”他僵在座位上良久都没有下文，目光无神地点在车窗外。
一只野猫跳上程满阳光的台阶窝下，他忽然想起家里还在睡觉的立夏，还没来得及和它道别。
“大概没什么好说的吧。”他声音低低道。
程榴没接话。
“六月一你有空吗？”他又忽然问。
“有的。”杨桖不明所以的回。
“可以约你出去吗？”程榴看着他弯了下眼，只是神色有些淡。
一秒，两秒，杨桖傻傻看着他，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不可以的话不用勉强……”
“可以。”杨桖抢在他把那句话说完前急切开口应下，像是生怕他反悔。
仿佛一瞬阴雨转晴，杨桖眼里闪烁的炽热的光刺了下程榴，他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最后像是妥协莞尔一笑。按下了同声锁。
“那六一再见。”他挥了挥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好哦，那我走了，拜拜！”杨桖的喜怒哀乐纯粹又易辨，悲伤时连发丝都灰落落下垂，高兴时便大大扬起笑脸，眉眼间有无尽的鲜花山海，和少年亘古长青的朝气。
他下了车，程榴安静坐在车里看他神采奕奕往前踱步，走到一半忽然转身透过车窗直直望向程榴淡漠的眼。
呼吸一滞，程榴看着他笑的弯眼，一副喜上眉梢的傻样子，高高抬起手臂用力挥了挥，光为他镀上层和煦唯美的金边，此刻程榴的世界似乎只剩下这个耀眼夺目的小孩，炽热着留下浓墨重彩的一抹光。
杨桖看不见车窗后的程榴，挥完手还傻傻挂着笑三步并两步进了胡同。
内心os：耶嘿！六一出去玩\(≧▽≦)/ 回家打游戏咯！
于是咕了一礼拜的某人晚上容光焕发得直播了九小时。
似乎老天怜爱这座饱受严寒的城市，近日上海的天气日暖风和，无雨无雾无霾，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像水镜映出白云蓝天，办公桌上的绿茶咖啡变的没那么沉重，好天气似乎有颐精养神的功效。
曲之意无聊看向窗外，楼下一群朝气蓬勃的学生路过，他抿口冰美式叹着气说：“我后悔了，早知道妨碍一下你们，说不定我能再多放几天假。”
邸黎正一目十行读着出问题的代码报告没空理他，程榴则沉默复盘昨天预展的TA（游戏美术设计）讨论会时自己失误的几点。
曲之意有些语塞，良久后程榴终于从文件中抬头，眼神冷漠薄唇轻起：“我记得你还剩三张五月份截稿的商稿和十六张约稿，如果闲的话可以到隔壁你装修完就没进过的画室工作。”
曲之意：。:(（非常显眼的灰溜溜离场
“等一下。”程榴忽然叫住他。
“我的榴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去既然你……”
“这两天月底忙完六月一开始放假一周，另外出去帮忙关下门。”说完他头都不抬眼睛聚精会神在电脑上闪烁的屏幕。
曲之意：呵，绝交吧死冰块脸。（愤愤关门
邸黎终于修改完，疲惫的扬扬脖颈随口问：“怎么六月初放，有约？”
程榴眼神顿一下，颔首嗓音带上丝不可察的轻松：“约了人过六一。”
邸黎：？
她茫然扭头看着面前带着银色半边框镜，内敛沉稳的人，不敢想刚刚自己听见了什么。
邸黎自认算是程榴比较熟的友人，社交圈也大差不差，实在是想不到程榴身边哪位会过儿童节。
忽然一张年轻气盛的脸浮现在脑海，邸黎震惊得瞪圆眼睛继续盯着程榴。
对方抬头回望，她尬笑两声硬着头皮开口：“不会是，那位吧。”
程榴欣然点头，甚至嘴角淡淡挂起笑。
邸黎：……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她当然没问出口，只是体面的笑了笑便强制把思绪放到下一份问题报告上。
广州酷暑炎炎，不似江南天气宜人，室外的空气被炙烤出层层扭曲的热浪。园区内已没什么人在走动，标牌的几个银色流光字母在光下熠熠生辉。
MTD电子竞技俱乐部。
此刻坐在会议室里的两人西装革履，投影在白幕上的是一长串的人员名单，很多却被划去。
“阿盛，眼光别那么挑嘛，差不多就可以了。”略显沉稳的那位捏了捏鼻梁有些无奈的对着另一位面色凝重的男人道。
盛峻行皱着眉，往后靠着椅背闭起眼来：“差不多？真有那样的我都谢天谢地了。”
他叹口气，回忆涌现。
去年的深渊COAVII（全球比赛），大陆赛区的八支队伍里，MTD这支赛季新加入的队伍犹如热血黑马，凭借出色的表现杀出重围，作为唯一一支晋级决赛的队伍代表大陆赛区与日本队伍VT进行最后之战。
VT作为日本四支队伍中的佼佼者在之前蝉联了三届COA的冠军，甚至有两次都是和日本本土的队伍争夺冠亚。这一次MTD被寄予厚望，他们背上了大陆赛区千千万万个选手与粉丝的一口气，走上了悬崖。
前四把的战役有来有回，MTD总体占有一局大局优势和一分小积分优势，但在bo5的最后一轮，因为人队的重大指挥失误导致原本的平局直转而下，惨痛的以四杀收尾。
当小小的手机屏幕变暗，舞台的另一端洒下盛大的金雨和响彻天际的欢呼，而与奖杯失之交臂的他们在满席哭声和失望中草草下台。
后来的一整个休赛期，MTD缺席了所有商业活动和综艺录制，舆论的谩骂与失望从未停歇，对自己的自责与悔恨也不断蔓延。那场首发的指挥位在MTD创办那年加入，与战队同担荣耀与艰苦，曾剑指奖杯、满身傲气的少年却在比赛结束第二天直接宣布退役。
如今夏季赛将至，队伍陷于两难，舆论的加持让很多青训生不愿选择这支新的战队。但现在的MTD却需要找到一个能够承受这些舆论压力的、思路清晰的、个人操作秀而不出格的选手。
两人心里门儿清，别说能否找到，就是放眼现在整个IVL已有的选手都没几个能做到这个标准。
会议室一时半会儿静的骇人，突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等反应玻璃门刷的一下被推开——
“盛哥，李老板，肘肘肘快下楼，开饭了开饭了。”一个头发卷卷看着有些稚嫩的男生不管不顾跑进来拽着两人扭头往下跑。
楼下圆桌已经坐了四个人，听见声音纷纷转头。一一打了招呼后盛峻行和李民生落座，盛峻行看着角落有些拘谨的男生略微疑惑道：“阿明？你怎么来了。”
被叫的人似乎没想到，一时间支支吾吾，刚坐到他旁边的男生坐没坐相地靠在椅背上，边打游戏边随口道：“还不是听说挑不到人，阿明想再来试一试啊，诶我靠怎么抢我牌——”
“崔繁，把你脚放下去。”盛峻行有些心累的喊他。
“收到。”崔繁立刻把脚放下去收起手机，顺便把他们的话题一手揭过：“好了好了都开一上午会了待会再讲，先吃饭，我挑个直播。”
他手指划拉几下，随后连上投影。
直播间此刻正在BP环节，盛峻行注意到四人的ID出奇一致。
yxyjxgtlc、然鲤
yxyjxgtlc、萧凛
yxyjxgtlc、千伊二三
yxyjxgtlc、snow雨彐
“这什么？”
“不知道啊随便点的，好像是最近的那个主播比赛？”崔繁扒了口饭吐槽：“这什么队名，乱码？”
不多时比赛开始，崔繁其实不是很兴趣，于是去和隔壁rain聊天了。
倒是盛峻行职业病发作，不自觉观察对局走向。
两边的操作有来有回，可以看出是至少七阶的局。一遛的杂技演员在一个火球失误后不幸倒地，此时电机还剩将近三台，人类陷入劣势。另外三人此刻迅速开始换位，空军一秒都不犹豫地松开电机往杂技演员的地方跑去，同时囚徒连电开始隔空补救人位的遗产，画家则修完一台机准备二遛帮助ob。
这套操作思路行云流水，在画家和空军的配合运营下成功无伤救并且开枪保活半血杂技。Ob结束两人也毫不留恋的朝相反的两台机跑去，争分夺秒的修机。而结束掉遗产的囚徒也没闲着，给最后两台连上电后往杂技身边赶准备二救。
也许是优势被磨平，监管者歌剧演员操作有些走形，连断了两个技能影跃，让天平更加倾向对面。盛峻行看得出神，直到别人喊了他三次才回过神。
他放下碗筷迅速起身上楼，李民生没看懂他想干什么只能跟着离座，到了会议室盛峻行拍下桌子有些激动道：“刚刚那把的指挥位，立刻联系。”
李老板：“联系什么？”
“你问我联系什么？”他气急反问，又苦口婆心道：“联系他过来参加测试赛，准备签人啊。”
李老板：你半小时前可不是这么随便的。
几千公里外，刚赢了一把正瘫靠在电竞椅上的杨桖，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MT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