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16、你不算蠢

　　月考要来了，周一早上，教室里黑黢黢一片。
　　少年抬头看表，才7点30呢。
　　陈鸣抽开椅子坐下，刚要打开书包，李君立马转过头来，“你把付学长化学必修一借我用用，我昨天晚自习走神了，晚三背书去了，没来得及补。”
　　付学长……
　　陈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能叫名字么？我听着别别扭扭的。”
　　“学生会都喊学长学姐啊，哪里别扭，叫人全名不礼貌，懂不。”
　　“行行行，随你，你爱叫就叫吧，自己拿。”陈鸣朝着旁边凌乱的书堆偏偏头，“别弄脏了。”
　　“你以为我是你呢？我学习可干净了，不像你一下这来点墨水，那擦出个印子。”
　　“白眼狼，我这叫不拘小节。”
　　“切。”
　　李君转过身，陈鸣迅速吃完早餐，用餐纸倒了一点水擦干净桌子。
　　得好好复习，往上升个几名，还能有理由请付一安吃饭，虽然是他想去尝尝新店，拉付一安陪他。
　　上次那团试卷拿着给人家之后，他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会从桌肚里拿出的试卷已经是用小夹子夹好，整整齐齐了。
　　视觉上都舒服了。
　　不愧是他，这点小事轻而易举。
　　陈鸣也没怎么找付一安，就问了几个不会解的题，话倒是没说多少，可把他憋坏了。
　　晚上，南楼跟地震似的，楼上楼下全是桌椅拖拽的碰撞声、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飘扬在走廊里的愁叫。
　　教室的书全部搬空，按照要求第二小组抽到走廊上考，教室里所有桌椅全部往后倒，课桌里不准放一点儿东西，第一排顶着后墙，贴着黑板。
　　书清空后，班上就只留了几个男生排位置，陈鸣是其中一个。
　　大家也没搭话，闷着头搬桌椅，没一会就全调转了头。
　　看见教室这么空旷，陈鸣心里头突然没底了。
　　以前他可从不怕考试，会的就写，不会就睡，反正不能影响自己的好心情，别人的焦虑丝毫影响不到他，今天倒也跟着有点焦虑。
　　“陈鸣，走了。”李艺其推了把少年，往门边走去，“关灯了。”
　　少年骤然回神，把书包随意一搭，撂在背后。
　　李艺其摁掉开门，把门关上，伸了个懒腰。
　　“早回去早睡觉，明天打硬仗了。”少年拍拍陈鸣肩头。
　　两人在校门口分开，李艺其坐上来接的车，陈鸣往常一样在门口等人。
　　“走了。”
　　少年淡淡的声音拂过耳边，陈鸣推着单车跟上，“今天要不要载你？明天考试，早点回去？”
　　付一安摇摇头，个子高，这玩意坐了两次，曲着腿一点都不舒服，腿伸久了又酸，不如走路呢。
　　陈鸣也没拉扯，推着单车陪他走。
　　“你们班倒不倒桌椅？我们班全换了个头，一想到后面有人盯着，背脊骨都发凉。还别说，我以前考试一点都不带怕的，这回感觉心里头虚虚的，没个底的，听说这卷子还挺难的，有多难啊？付一安？你高一第一次月考紧不紧张啊？”
　　“不倒，考试尽力就好。”
　　“那我考好了请你吃饭？感谢感谢你。”
　　付一安眼眸暗闪：“不用。”
　　给陈鸣补补课，说上几句话他已经知足了，其他的他也不想过多参与。
　　“那我想去吃，你陪我一起呗，刚好国庆放假了，咱还能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你找别人吧，我没时间。”
　　少年停下脚步，嘴角一撇，哪里没时间了？
　　“我放七天，你们高二五天假，少是少了点，但是5天也可以出去玩啊，你难道5天都窝家里学习啊？”
　　“嗯。”
　　少年伸手抓住付一安手臂，轻轻摇晃几下，眼睛满是期待，说话有股撒娇劲：“去呗去呗，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出去玩玩。”
　　付一安转头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琥珀眼，又立马垂头，视线落在那只青筋凸起的手上，被触碰的手臂传来酥麻感，延至全身，耳尖有点烧。
　　少年有些不自然地抽开手，“真不用，早点回去吧，我还能复习会。”
　　陈鸣顿住，还是不死心地试探：“好吧，那考完试再说？”
　　“嗯。”付一安加快步伐。
　　-
　　第一天上午考的文科，第一科语文，第二科历史。
　　试卷发下来，陈鸣拿着试卷迅速扫了一遍，好像也不是很难。
　　少年埋下头来奋笔疾书。
　　有些不确定的他和别人对了答案，各有各的不同，越对越怀疑人生，总是有2个选项争论不休，答案模棱两可。
　　少年自己估摸着语文拿个95肯定没问题，历史至少75保底。
　　感觉自己考的还不错，陈鸣迅速跑到五楼找付一安一起吃午饭。
　　五楼的气氛没有二楼好，教室里各围了几堆人叽叽喳喳在讨论，没多久一张试卷的答案都凑了出来，全部都在估分数。
　　陈楠是第二小组的，座位抽走走廊上，少女正在草稿纸上算来算去，脸色发愁。
　　陈鸣立马上前去，“陈楠，你们里面干啥呢。”
　　“聊分数啊，答案应该都对出来了。”
　　少年惊讶道：“这么快，不是刚考完吗，付一安哪去了？”
　　“一样的几乎没有异议，不一样的答案，把题默下来看谁算的对，付一安？在里面呢。”陈楠朝最里面那堆指了指。
　　陈鸣伸长脖子张望，“哪里啊？没看见。”
　　“被围起来的就是他，你去扒拉两下，把他救出来吧，一个接一个喋喋不休的，解题心切，估计这会他脑袋都要吵爆了，题太难了最后一大题大家好多没做出来都在问答案呢，他又物理好，另外几个成绩好的打铃就溜了，现在不围他围谁。”
　　少年看着蚁团似围着的圈，咂舌：“他人缘这么好？我咋不知道呢？”
　　“还行吧，解题很多人都找他。不过真的关系和他好点的也不会这么上赶着要他解题。有些人就欺负他好说话呗，你看其他人哪有他那有求必应的，直接一句滚，给你堵的死死的。付一安也挺烦的，说了好几遍答案没有用，一个接一个薅他问过程，知道付一安吃饭晚，半推半就硬把人摁桌上，我就不信有些人那脑子讲一遍就能懂。”
　　“我靠，求知若渴也不带这样的。”陈鸣撸起袖子，大步走进，一个一个往外扒，嘴里没好气地警告，“都让让，让开！到点了，你们不吃饭还不让人家吃饭啊？”
　　有几个自觉散开，但多数人还是一动不动。
　　一个黑黑的男生被陈鸣拉开有些不服气，顶了顶少年，不爽道：“你谁啊你，有你啥事，没看到算题吗？”
　　陈鸣丝毫不让气势，压根不怕，“有题不会去办公室问，他没义务给你们当老师，让开！”
　　他拉开人，瞥见付一安的手摁在草稿纸上潦草地计算，太过用力，纸一下划破好几次。
　　付一安眉头蹙着眼神黑沉，嘴角向下微抿，说出的话已经冷冰冰透着不耐烦了，身边还叽叽喳喳一遍一遍问这一步怎么回事，解慢一点。
　　黑黑的少年推搡一把陈鸣，“有你什么事？上一边去。”
　　少年不自觉拉高嗓门，一字一句压抑着怒火：“没看见人家表情不乐意吗？现在是饭点，他要吃饭了，没空给你们讲题！”
　　“人付一安没说话，你着急什么？有毛病是不是？”
　　陈鸣咬着下嘴唇，眉头向额间拧着，鼻翼翕动，胸膛起伏。
　　霸王龙正要发作，被围在里头付一安紧拧眉头把笔唰地甩在桌上，笔尖在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墨痕，而后滚落在地上。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少年起身，阴冷的眼神扫上一圈，看得人发慌，大家纷纷散去。
　　陈鸣一把扯过少年的手，拖拉着出教室。
　　“真他妈的傻叉，给他们惯的！”陈鸣脖间的青筋起伏，咬了咬后牙，腮帮子跟着动。
　　“要是我没留级，咱俩一个班，我看谁为难你，老子好好教他做人！真给自己当少爷了？又不欠他什么，惯的臭毛病。”
　　“你也是，明明不爽还搁那坐着，委屈自己委屈惯了，怎么的都不会反抗了？白长张臭脸，换我桌子都给他掀了，谁敢摁我我弄谁！”
　　付一安挣脱手，表情恢复如常，语气还有点燥：“你再晚来点，我真要掀桌子了，吵得我头发晕。”
　　陈鸣撇嘴，有些傲娇：“哼，那你还不算蠢。”
　　少年转圈手腕，偏头道：“你上午哪两门？”
　　“语文历史，你们考的数学物理？我看陈楠草稿纸上在算题。”
　　“嗯。”
　　陈鸣“嘿嘿”笑，“我感觉我考的还行，全写完了，历史有些选择题不确定，简答有一个不记得了，算最少的保底75吧，你呢？”
　　付一安挑眉道：“我？正常水平。”
　　两人有一句搭一句，快步走到食堂，今天来的不早不晚，这会人多到爆。
　　付一安看着黑压压的人头蹙眉，往回走，“算了，不吃了。”
　　陈鸣伸手拦住，安抚道：“别啊，来都来了，你觉得人多不舒服，你去外面等我，我去打包呗。”
　　付一安走出食堂，陈鸣也跟着出去，看见付一安走到角落站定，他这才放心。
　　陈鸣一边往食堂回走，一边转头叮嘱：“等我啊，别偷偷跑了，别去吃小卖部啊，别去商店哈。”
　　付一安轻轻应声，陈鸣才没一步三回头，径直朝窗口去。
　　少年尴尬地在外面角落来回踱步，十来分钟，陈鸣才提着两袋饭出来。
　　“好了，不回教室吧，等会又吵你？”
　　“不回。”
　　“那去静心亭，那边稍微远点，但安静，现在又不是晚上没那么多人。我去的少，你在学校去过没？”
　　“也少。”
　　静心亭离后门和宿舍近，离教学楼远。
　　那儿铺了蜿蜒的石子路，有高大的树木，静心亭不远处有一个长条凉亭，晚上没上课的时候很多人喜欢坐那乘凉。等夜再深些就有人在小树林幽会，而且离宿舍近，所以是学校扫荡的重点地段。
　　“那走快点，吃热乎的。”
　　“嗯。”
　　拐过学生宿舍，静心亭立马已经有人坐着立马聊天了，两人只能往凉亭去。
　　凉亭长廊这会刚走几个人，陈鸣和付一安到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人了。
　　少年离他们坐的远，挨着边边坐着。
　　陈鸣放下塑料袋，先拿出筷子放在座位上。
　　“你的没辣椒，我的有辣椒，你先吃，我手机有点膈。”陈鸣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放到一边。
　　付一安翻开塑料袋，揭开两份菜的盖子，把辣的推给陈鸣。
　　一碗饭压得严严实实，盖子往上凸起，好像包不住似的。
　　“这么多？”付一安抬起饭对比，竟选不出一份小一点的。
　　“瘦就是要多吃点才能长胖。”
　　付一安没反驳但无奈，怎么老强调这点呢......
　　“作文题目什么？”
　　“有用与无用，挺好写的。”
　　少年点点头，舒了口气，这任忆总不会跑题吧，给她买了作文书，这段日子也没少练，再跑题，他都不知道咋面对他妈了。
　　“你咋如释重负似的，我感觉我作文写的还行。”陈鸣捧着饭，夹菜放到碗里。
　　付一安睨一眼陈鸣，淡淡地说：“我没担心你。”
　　“哦。”陈鸣圆着嘴角，冷应一声，倒有几分醋意：“你担心任忆啊，她语文很烂吗？”
　　烂啊......烂到家了......烂的惊天地泣鬼神.......
　　“呃，出成绩看吧，要是不进步，又要加班上强度了。”
　　付一安夹菜的手微微颤抖，任忆他也不清楚，题也不是他盯着写的，不知道她认没认真练习。改试卷的时候倒是能看出是有一点进步的，但考试这也有运气成分在，没补多久，学的扎不扎实就不清楚了。
　　陈鸣一愣，还上强度？那付一安还有时间回他信息吗？
　　“真羡慕，要不我也搬你家旁边好了。”
　　放过我吧。付一安在心里暗想。
　　少年话锋一转：“下午都考英语吧，听力有点难，你细点心。不要听见单词一样就立马选，有陷阱，时间的题一般都会让你计算一下不会直接报给你。”
　　“行，我下午考英语和物理。”
　　物理......
　　付一安没说话，他已经能想象到陈鸣拿到试卷要怀疑人生了。
　　少年猜想的没错，陈鸣晚上找他吃饭的时候，小脸就拉耷下去了，没了中午那般自信。
　　第二天除了政治地理比较拿手，数学、化学、生物直接给陈鸣干崩溃了。
　　没办法，基础不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