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月色》Weilyn

2、回国

　　一个月后。

　　早上的太阳温和但刺眼，走出机场的时候，苏见月甚至被照得睁不开眼。

　　10个小时的飞行，还是红眼航班，苏见月一路颠簸，头还是晕晕沉沉的，和经纪人、助理打过招呼后，她赶紧躲了进了车里。

　　从机场到家，少说也要两个多个多小时，她正好可以睡一会。但是，还没等她带上眼罩，经纪人兰姐直接贴面开大。

　　“这些个爆料真的假的，月啊？”兰姐一屁股坐在她边上，一边招呼司机开车，一边把手机递给她看。

　　【网友a：爆料君，我要爆料！我是A大的，和苏见月是校友。她绝对是整容了，大学时期她非常一般，土土的。

　　网友b：我也和苏见月一个大学的。她那时候谈恋爱，一点都不认真，没谈多久就把别人甩了。

　　网友c：我大学时期听过苏见月唱歌，很一般，感觉她现在全靠修音。

　　网友d：听说她最近快要回国了，也不知道在国外学音乐学得怎么样，有点好奇~

　　网友e：谢谢你啊，原来我家月月是985毕业的，更加喜欢她了！】

　　苏见月斜着身子瞥了一眼，有气无力道：“假的，都是假的。”

　　“就是啊，我姐一直很美啊，唱歌也很好听，哪里来的修音啊！”后面的助理小嘉嘟嘟囔囔道。

　　“我长什么样，我唱歌什么样，姐，你能不知道？”苏见月接过小嘉递过来的一瓶水，边喝边说。

　　兰姐笑了笑，一脸八卦，“哦哟，那个恋爱的事情呢？解释解释！”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只有窗外车流不息的声音。

　　片刻后，兰姐咳嗽了两声，找补道：“你要是不想…”

　　还没等兰姐解围的话说完，一向疏于谈个人感情的苏见月却开口了，“我们认识得太晚了，各自的人生规划也不同，无法同行。”她眉目往下沉着，眼里盛着回忆的思绪，仿佛有淡淡无奈。

　　这话很多年前她也说过。很多年是多少年？她不记得了。

　　该怎么描述那段感情呢？遗憾或者是美好？抑或者是曾经热烈地爱过、但还没到情浓绽放时便嘎然而止了。

　　苏见月叹了口气。

　　兰姐似乎也是看出了她的伤心，赶紧岔开了话题，“看来这次有人不想你回来啊，买了这么多黑帖子。我得给你买点水军，造点声势！”

　　娱乐圈向来是喜新厌旧的，更讨厌苏见月这种留学进修回来的野生艺人。更何况，她留学前一年发的一张专辑销量很好，成绩也很不错，差一名就登顶新人音乐榜。这般成绩，还是让不少新生歌手有危机感。不过幸好，她这一走，就是两年。而两年，足以改变太多，足以让一个艺人从零开始。

　　苏见月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靠着椅子休息。

　　她向来是这样，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可偏偏长了张明艳的脸，可又偏偏，她的“淡”是假的“淡”——面对自己不在意的事情时表现得无所谓，礼服牌子不匹配、酒店档次不行又或者一些代言相关的事项，她从来都是冷淡的；而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事情时，大到专辑编曲制作，小到舞台细节，她一定会尽心尽力，全力争取。

　　连她的圈外好友都多次劝她，艺人要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百分百的专注热情，至少表面上要是。但她却说，我只为我在意的东西买单，多大的单都行。

　　“妈呀！有人为你说话诶！是那个老粉—山石！”兰姐刷着微博，惊讶道，随即又把手机递了苏见月眼前。

　　【山石：我有幸听过小月的唱歌现场，人很美歌声也很美。相信经过这两年，她的进步会很大。】

　　山石，算是她最老的粉丝之一，从她出道第一年就开始关注她，并且最开始经常会给她发微博私信鼓励她，她不忙的时候也会回一回。但随着名气上涨，粉丝增多，工作也渐渐忙了起来，而像心有灵犀一般，山石也渐渐淹没在了人群里，不再打扰。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每年生日，山石都会私信送上祝福。苏见月有特别留意过。

　　而下面也开始有很多人出来为苏见月证明，一时之间，风向有点逆转的意味。

　　“难得。”苏见月看了兰姐一眼，笑道，“这个老粉我记得，在我刚刚出道就开始支持我了。如果有机会，可以邀请他来看演唱会。”

　　她是玩笑话，一个阔别主流视线两年的艺人怎么可能开演唱会呢？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在音乐事业上没有野心。她不怕重新开始，她只怕没有机会。

　　兰姐笑笑，知道她的意思，但仍然打趣道，“演唱会？月月，你两年没出来活动了。两年！今天先把我给你争取到的工作好好准备一下吧。明天可得好好表现！”

　　“明天？这么快？我才刚回国！”苏见月惊讶，毕竟在她的规划里，她想先回家一趟，把该问的事情问清楚，“可以晚几天吗？”

　　“月月，你要知道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我也是用尽了人脉才求来的。”兰姐叹气道，“如果你有什么事，我还是建议先尽量往后推一推。”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你也知道，公司并不作为，不会给你安排别的工作。现在这个ost试音是你打开局面的唯一机会。”

　　两三年前，公司高层曾要求苏见月和一个当红歌手炒CP，她严词拒绝，从此以后公司就对她的事做冷处理。其实，苏见月知道不止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她拒绝了高总的潜规则——那只手抚上她的大腿时，她狠狠给了对面一巴掌。

　　兰姐也算尽心尽力。尽管公司这两年不作为，但自己的艺人自己心疼。兰姐用尽人脉，在苏见月毕业回国之前为她争取到了一个试唱ost的机会。一部穿越剧，大IP加大导演,还是当红小生小花和老戏骨的搭配，至少热播打底，可想而知，它的ost多少歌手争着抢着也要唱，哪怕一首。所以，才有了如今试唱的局面。

　　苏见月很清醒，娱乐圈新人层出不穷，工作机会稍纵即逝，她很快就做出取舍，“知道了，那几首demo我都拿到了，明天我会努力的。”

　　兰姐放心地松了口气，递了一个文件夹过来，“一些剧本片段，还有预告片我发你手机了，记得看一下。”

　　苏见月接过，笑了笑，“多谢。”随即调整坐姿，靠在椅背上开始补觉。

　　回到家后差不多是中午了，听从了下车前兰姐给的意见：给粉丝们报个到。苏见月回到家先化了个淡妆，自拍了一张照片，用修图软件胡乱修修，就发了条微博。

　　［我回来啦！］

　　配图是刚刚修好的自拍。

　　半响，第一个点赞是刚刚提到的老粉“山石”，再加了评论：欢迎！想你！

　　看着渐渐上升的点赞数和评论数，苏见月微微一笑。但此时此刻，她不想关心网络上的事，于是拿起以前的手机给余蕙打了个电话过去。

　　余慧是他大学时期的密友，虽然不是一个专业的，但是在一个宿舍。自从毕业以后，二人也经常联系，私下里一起逛街、看电影、聊八卦。

　　“苏见月！你终于知道打电话给我了！整整两年，偶尔才回我消息，我都怀疑你要嘎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带着惊讶和调皮。

　　整整两年，苏见月除了偶尔在线上和余蕙聊聊天，几乎都在认真学习或者参加学校的活动，很少关心国内的事，手机是在美国买了一个新的用，微博还停留在两年前在机场出发的配文配图，就直接扔给公司运营了。不过很显然，公司也没有运营。

　　“我这不是回国了吗？！愿我点好行不行！”

　　“好好好，欢迎回来！话说在国外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啊？”

　　苏见月稍加思索，“没有，就是普通的学生，上课完成作业上课，和当年我们读大学一样。”

　　那边明显传来不满的啧声，苏见月都能想象她的白眼。安静片刻，那边又问，“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沉默。

　　“没有就算了……”

　　“不算有趣的事。”苏见月脑子一热，也可能是真的需要倾诉一下，她把那晚的事情囫囵地讲了个大概，然后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拿着手机稍稍远离了耳朵，垂着眼睛，静静听着那边发出的气愤的尖叫。

　　“天哪！这韩国人是不是有病？学校那边有做处理吗？”

　　“没有，这种事情，我又没有证据……”

　　“救你那人是谁啊，什么顾总？你这跟他同床共枕一晚也是蛮荒谬的！”

　　“……告诉你你又不认识，而且……”苏见月不想说，顿了顿，随口扯了句，“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面：“知道。长什么样啊？帅吗？”

　　苏见月开始回忆顾子岩的那张脸，骨相优越，眉眼凌厉，不笑的时候有点凶，勾着嘴角笑的时候，有一点温柔，也有一丝丝不屑。身材也很好，极具男性荷尔蒙的张力，可以看出有长期健身训练。

　　半响，她思索着，才开口，“可以当男模的那种程度。”

　　“那你不亏……如果睡了他，更不亏了！”对面说的话总有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

　　苏见月无语。

　　“那你第二天早上是……？”对面又发出疑问。

　　第二天早上？苏见月苦笑了一下。当时，她尴尬得不行，趁着人在窗边打电话，蹑手蹑脚地拿着自己的东西逃跑了。

　　“总之，我现在回国了，有时间常聚。”苏见月又心虚地错开了话题。

　　余蕙察觉了她的心思，扑哧一笑，“行，明年的同学聚会叫你。”

　　两人又叽叽喳喳聊了一些有的没的。

　　聊完后，苏见月投身到音乐的海洋里。她尽其所能、尽其所学，希望能出色地完成这次工作。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路面车来车往，渲染出一条流动的金色巨龙，沿着城市蜿蜒盘旋，直至目光尽头。

　　苏见月站在窗边，喝了一杯红酒后，准备开始看剧本。

　　她看东西的时候有听音乐习惯，在包里翻翻找找，终于是拿到一副缠绕得乱乱的有线耳机。即使现在各种各样的耳机层出不穷，她还是喜欢用有线耳机。音乐通过长长的耳机线，就好像在为听者输送生命的养分。

　　苏见月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翻到靠近最后几页的时候，她只觉得好困，喝了口水，就靠在枕头上闭眼休息了，而耳机里的音乐却没有停。

　　也许是和余蕙的聊天，又也许是音乐舒缓绵长，像尾调醇厚的葡萄酒，又像自由无拘的晚风，让她梦到了那个夜晚，洛杉矶的那个夜晚——骨相分明的脸、结实有力的臂膀、喘息不止的吻，明明没有发生什么，但想起来仍然觉得脸颊发烫。

　　苏见月猛地惊醒，一身冷汗，那股莫名的压迫感仿佛刚刚抽离。

　　“顾子岩。”她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旋即，又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把他甩出自己的脑子。

　　萍水相逢，不再相见。

　　清理好自己的思绪，苏见月简单洗漱，将这部剧的预告片看完后，又重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