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群西》徕晓

30、嘉峪

　　“太香了吧，我再吃一块。”

　　盛槐序吃的满嘴油光，肉一块接一块往嘴里塞，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不是说他可爱吗？”

　　谷雨也塞了一块，没忍住问了出来。

　　“太香了太香了。”盛槐序忙着夹兔子肉，根本没回答他的问题。

　　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回答。

　　在他说出兔子可爱以后，阿古力哈哈大笑，当场嘲笑他，“朋友，一会可别打脸，我做的兔子肉可是很香哦。”

　　盛槐序忙着摸兔子，根本没把阿古力的话当回事，这不库库打脸。

　　“我承认，我年轻，后悔了。”

　　他含糊不清，夹肉的速度不减，很快，一大盘兔肉被三人消灭掉，连汤汁都拌饭吃掉了。

　　“满足。”

　　盛槐序拿纸擦嘴，见谷雨也放下筷子，自然从桌上抽出纸递过去。

　　谷雨一抬头便是一张纸，他也十分自然接过，擦嘴，对折准备扔进垃圾桶。

　　盛槐序歪着头，朝他伸手，见谷雨没动，他把谷雨擦完嘴的纸一块团了团扔进垃圾桶。

　　阿古力一愣，随后下定结论，他俩关心忒好了吧，不像谷雨说的那种游客和导游的关系。

　　他看见扔完纸后两人自然相视一笑，盛槐序甚至懒散用手撑头，以一种仰视的姿势和谷雨小声说话。

　　盛槐序又往前蹭了蹭，阿古力一时有些愣住，嘶……离这么近，说什么小话？

　　他愣愣把头伸过去，想听两人的谈话。

　　察觉到阿古力的意图，盛槐序坐直，用无声的眼神审视阿古力。

　　靠……他这什么眼神，阿古力缩回脖子，耸了耸肩。

　　装作看墙上掉落的皮，转动脖子。

　　盛槐序这才收回眼神，继续和谷雨讲话。

　　“下一站去哪？”他的声音有些懒散，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听起来闷闷的。

　　谷雨盯着他敲桌子的手，垂下眼：“你想去哪逛？”

　　盛槐序根本想不出来，他假装思索，停下敲桌子的手，谷雨抬眼。

　　“那就，敦煌吧。”

　　他们原本的目的地就是在敦煌，谷雨问的是他途中想去哪。

　　“本来就要去的，别的呢。”

　　盛槐序面不改色，继续用闷闷的声音说：“随便啦，你定就好。”

　　谷雨眼皮一跳，无声叹气。

　　盛槐序敲桌子的动作又续上了，谷雨思索了几秒钟。

　　“这儿都快出张掖了，再回市里也麻烦，干脆直接顺着省线向西，你俩去嘉峪关看看。”

　　阿古力提了意见，谷雨想了一下，“你觉得呢。”

　　他还是要询问一下盛槐序的意见，毕竟这一趟是带他出来玩的。

　　万里长城雄关起，玉门阳关休与敌。

　　嘉峪关城云直上，立马坐看天山北。

　　“嘉峪关？”

　　盛槐序坐直，打开手机搜索。

　　“就那个我们学过的嘉峪关吗？”

　　他又发出询问。

　　“昂。”阿古力点头，简单解释了几句。

　　“这嘉峪关作为天下第一雄关啊，自古以来就是军事要塞，当年丝绸之路就是走的这儿，张骞出使西域，霍去病北击匈奴，都是走的这儿。”

　　一位讲解老者佝偻着背，背对着嘉峪关，眼神眺望远处的雪山。

　　他的声音空荡，落寞，一下子，把人带去了几千年前。

　　张骞探路西域，遍地孤独，多少年才得往返，去时嘉峪关，回也嘉峪关；封狼居胥，仓惶北顾，17岁的霍去病带领军队，意气风发，奔走嘉峪关，北击匈奴，把大漠染成血色。

　　他们到嘉峪关时，已经下午了，大漠孤烟，远处的雪山蒙上一层霞金，嘉峪关主楼也沐浴在金光里。

　　盛槐序站的远，整座城墙上的城楼尽收眼底，再往远了就是雪山，一山一山，山山相依，围抱嘉峪关。

　　风的低语，沙的轻鸣，静静的雪山，他摸上嘉峪关的城墙，偏凉。

　　他和谷雨并肩站在了城墙脚下，大风吹起，掀起两人的衣角，谷雨伸手，压住衣角。

　　盛槐序穿了件大衣，灰色的，显得整个人特别有文艺范，配上卷发，从两人进嘉峪关到现在，周围的游客一直看他。

　　“喂，要不要。”

　　一位拿着相机的青年走过来，将手里的相机递出去。

　　照片里，谷雨和盛槐序肩并肩，盛槐序略微低头，谷雨微微抬头，两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对视，身后是霞色落日，不语的嘉峪关和雪山，两人位于图片的正中央。

　　盛槐序大衣衣角被风吹起，谷雨用手给他压着。

　　只一眼，盛槐序眼神便亮了，好几秒没移开眼，连谷雨都有些喜欢，照片是真的好看。

　　“多少钱。”

　　一般，景区里给路人随机抓拍这种都是要收钱的，盛槐序也没矫情，只接开口问。

　　青年见有戏，眼睛也亮了，张口就来：“一口价一百块。”甚至用手指作出“1”的手势。

　　谷雨下意识蹙眉，有点不可置信。

　　居然100块，属实是狮子大开口，他想过几十块，至多不超过50，顶天了六七十，100块，太多了。

　　“好啊，我要了。”

　　盛槐序一点也没犹豫，谷雨冲他摇头，100块确实不太值，虽然照片是真的好看。

　　盛槐序拍了拍他胳膊，爽快加上青年的联系方式要到照片。

　　期间谷雨一直闷声不吭。

　　他知道，盛槐序有钱，一百块确实不算什么，甚至就连比较穷的谷雨都有很多个一百块，他只是觉得，得到的和付出的不成正比。

　　可是，他没有置喙盛槐序的权利，索性不吭声。

　　一直等青年离开，他还是一句话不说。

　　“我知道不值，可是照片我是真喜欢。”盛槐序把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他看，“出来玩嘛，开心就好。”

　　“可我觉得不值。”

　　盛槐序见谷雨也没有不太开心，只是觉得不值，无奈笑：“可是，看到照片那一刻我很开心，我觉得我的开心值这个价。”

　　是的，单说一张电子的照片，往低了说一文不值，但是，他们看见照片那一刻，眼底的开心是藏不住的。

　　他看见了谷雨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欢。

　　喜欢是无价的，莫说一百块，就是一千块，他也觉得值。

　　谷雨从没听过这套理论，盛槐序还挺乐观，“你觉得值就好，我只是替你觉得不值。”

　　“可是，谷雨，我替我自己觉得值。”

　　“喜欢最值钱。”

　　两人讨论了一番，最终还是盛槐序略胜一筹。

　　他始终认为，照片带来的情绪价值比金钱价值重要的多，许多人有钱，但并不开心，许多人没钱，却高兴每一天。

　　活在当下最重要，出来玩嘛，开心最重要。

　　“好了，我知道的。”

　　谷雨点头，把盛槐序发来的照片保存，然后给他转了50块。

　　盛槐序坚持不收，他坚持给，最后盛槐序还是收下了。

　　值不值是一回事，照片是两个人的，他得付一半钱。

　　“真拿你没办法。”盛槐序摇着头收下钱，把照片设成两人的聊天背景。

　　这天晚上，两人是在嘉峪关附近的酒店过的夜。

　　酒店后街有条夜市，人很多。

　　“楼下逛逛？”盛槐序从沙发起身，主动约谷雨下去逛逛。

　　谷雨解扣子的手一顿，“好啊。”他本想脱掉衣服洗澡的，幸好没脱全。

　　他背对盛槐序，把扣子扣上。

　　“谷……雨……？”

　　盛槐序走过来一愣，声音越来越小。

　　他……怎么在解扣子……

　　盛槐序误会了，手撑沙发转过身，声音迟疑：“你要换衣服？”

　　谷雨一听，加快扣扣子的速度，奈何越急，扣子越难扣上。

　　“不是，本来打算去洗澡的。”

　　“哦……那，还去不去夜市？”

　　盛槐序打开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点外卖的”，他点开一家面馆看了几眼，又退出去在主页漫无目的刷。

　　“不用，我去。”

　　盛槐序得到肯定回答突然起身，逼近谷雨，吓得谷雨往后退，退了一步便被抓住手。

　　“那……！快点，我有点饿。”

　　盛槐序拉着他，匆匆出门，一脸急迫。

　　不儿……？下午他记得应该吃饭了吧，吃的还是当地一家特色面馆，盛槐序干了一大碗，还加了一盘炒面。

　　也是真的很热闹，人挤人，还没正式进入，食物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哇！好香。”盛槐序眼睛亮亮的，拽着谷雨从人群挤进去。

　　谷雨本想慢悠悠逛夜市，再买点零嘴，边走边吃，现在，他的胳膊被控制住，整个人也走的踉跄。

　　“糖葫芦吃不吃！”

　　“三块。”

　　摊主乐呵呵递了一串，他接过递给谷雨。

　　“扁的，应该不酸，尝尝。”

　　他举到谷雨嘴边，催促他尝一口，“尝一尝，好不好吃。”

　　谷雨咬了一口，不酸，外层的糖很脆，糖渣子沾到嘴边。

　　“掉了。”

　　盛槐序伸手，从半空接下掉落的糖渣，他显示给谷雨看。

　　起先，谷雨以为盛槐序会再买一串，盛槐序给他递糖葫芦，他还有点别扭。

　　直到……他咬了一口，盛槐序接着他咬的牙印子，把剩下的半个多山楂吃掉，“不酸。”

　　手心的糖也被他含进嘴里，眼神直勾勾盯着谷雨粘糖渣的嘴唇，谷雨察觉到目光，伸出舌头舔掉。

　　他的耳朵快烧起来了，脸也热起来。

　　盛槐序这个人……太不像样子了。

　　“你……那是我咬过的。”他弱弱的说。

　　盛槐序大方点头，“知道~买一串就好，买多了吃不了，浪费。”

　　谷雨哑口，他总有一堆理由，他抬头，把钱付过去。

　　“哎哎，不用你。”

　　“付完了。”他得逞了一半，把付款界面给盛槐序看。

　　盛槐序了然点头，眼神从手上扫到他脸上，发出短促一声笑。

　　“嗯，吃糖葫芦。”

　　他把糖葫芦尾巴递到谷雨嘴边，谷雨也没反抗，吃掉了两个以后就收嘴，剩下的全进盛槐序肚子里了。

　　“这个……”

　　“这个……”

　　“这个也好吃……”

　　才走了有一半，两人手里满满当当，谷雨隐隐有点撑。

　　嗝……这人看起来瘦怎么这么能吃。

　　盛槐序又买了一份小吃，一转头，谷雨生无可恋提着三四个袋子，面无表情看他。

　　他笑，走向谷雨，主动把袋子揽进手里，“我会都吃掉的。”

　　说完便打了个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