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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蚊子军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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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金早上起床放鸭,越数越不对劲,家里犄角旮旯什么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自己养的那只最肥的鸭子。
他坐在鸭窝边冥思苦想,在看清鸭窝棚顶的凹陷后,一拍大腿,愤怒地吼道:“一定是那个老太婆!”
他当即往翠奶奶家赶,搁着老远就开始扯着嗓子喊:“张翠!张翠你个老东西,你脸都不要了,跑我家偷鸭子!”
陈锦拍拍洛淅的手,让他什么都别管就坐着吃,自己活动着脖子和手腕,将指节掰得咔哧响,抄起家门口的笤帚,等着刘老金走过来。
刘老金眼睛尖,一眼看见坐在张翠家里吃饭的男生嘴里啃的是个大鸭腿,他心头猛颤,不愿相信自己的宝贝鸭子已经成了盘中餐,推开陈锦就要往洛淅面前冲。
“回来!”陈锦揪住刘老金的胳膊,将人甩到门前,“我让你进去了吗?”
“你小子还跑我面前叫唤了,你奶呢,让张翠出来!”刘老金嗓门越来越大,恨不得让整个莨源的人都听见他在这闹事。
昨天跟翠奶奶聊天的大婶也听见动静,从家里走出来,站在自家门口对着刘老金嘲讽:“你个老光棍,也不害臊啊。”
“老头,识相点赶紧回去,我奶不在家,我是真打你。”陈锦不耐烦地威胁。
洛淅咬着鸭腿,单手撑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口的闹剧,他的裤脚被扒拉两下,低头看见是好奇窜出来的大狸,便将手里啃干净的骨头丢给大狸玩。
陈锦严肃的时候比平常沉默许多,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怒气正在溢出,眼神像刀子似地扫向刘老金。
刘老金莫名觉得这小子是真的会动手,而他这把老骨头讨不到好。
但想到自己辛苦养了那么久的大肥鸭,没几天都准备带上街卖个好价钱,现在被陈锦这个小子半夜偷去吃了,他心里头就疼得很,一个劲地抽痛。
他当即也不管什么面子了,破口大骂:“不得了不得了,来人评评理哦,欺负我孤苦伶仃一个人,什么坏事这小子都干啊!我辛辛苦苦养点鸭子,就指望着卖几个钱供我自己生活,这丫们断我活路啊!”
刘老金说着说着就开始嚎哭,一副要把已经炖烂糊的鸭子哭回来的架势,顺势就往堂屋里扑,冲到洛淅面前险些把碗打翻。
洛淅带着大狸站到陈锦身后,默默将铁锹递上去。
陈锦拍拍洛淅的手背:“这个不行,这个容易打死人。”
“哦。”洛淅有些失望,将铁锹放回墙边靠好,又捡起陈锦刚刚找来的笤帚,“那用这个,草扎的,打不死人。”
“好,你去站远点,别被我扫到。”陈锦同洛淅说完,抬头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冲着刘老金喊,“老头,不是想要说法吗,你过来,我拿笤帚给你点打法。”
他说完恶劣地笑笑,将笤帚扛在肩膀上,嘲讽地歪头。
刘老金被气得两眼发黑,他是个老光棍,家里头没人,偏偏行事嚣张嘴巴也不干净,这些年没少被教训。加上他又住在村子中间,跟谁家都离得近,跟谁家关系都算不上好。
但说到底,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一块住了十几年,刘老金虽然不讨喜,面子上的平和却还维持着。
陈锦却懒得做表面功夫,他扛着笤帚,说要么赶紧滚以后不许跟我奶对着干,要么我揍你一顿让你躺床上没法跟我奶对着干,你自己选一个。
刘老金站在陈锦面前,得仰着头才能看见陈锦的下巴,他个子不高又驼背,四肢瘦得跟杆似的,尖嘴猴腮的样子,走起路也不太稳当。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就这么走了,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退而求其次,说:“二百,算你买我的鸭子,我跟张素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二百你大爷!”陈锦挥着笤帚就照着刘老金的大腿打去,“给你脸还不要了,赶紧滚蛋。你还井水不犯河水了,你敢犯一个试试呢,我要是再看见你那群死鸭子在我奶菜地上跑,你看看你能剩下来几只。”
刘老金被打得抱头鼠窜,鸭子没要到,钱也没拿到,在邻居大婶嬉笑的声音中逃一般地往家跑。
洛淅站外门口,看着刘老金鼠窜的背影,饶有兴趣地问:“他跟奶奶以前有仇?”
“没有,纯是人贱。”陈锦将笤帚放回原位,跟邻居大婶寒暄几句便拉着洛淅回家。
“还喝不喝汤,我再给你盛一碗?”陈锦将大狸抱在怀里的骨头丢去门外,抽出纸巾给大狸擦着毛发上的油渍。
洛淅摇摇头:“先不喝了,我有个事要和你说。”
“怎么了?”
洛淅将手伸到陈锦眼前,白净的手臂上全是被蚊子咬出来的包。他嘴角微垂,摊开两条手臂,控诉恼人的蚊子:“房间里很多蚊子,一直盯着我咬。”
陈锦低头一瞅,原本细嫩的胳膊被抓出一道道红痕,那些蚊子包又大又肿,在洛淅的胳膊上格外刺眼。他心疼地将洛淅拉到怀里揉揉胳膊揉揉脸:“你这太讨蚊子喜欢了,估计是我昨天下楼没给你门关严实,蚊子闻着味就窜进去了,怪我,下午带你去街上买点杀虫剂。给你房间里里外外喷个遍。”
“坐你的那辆三轮车吗?”
“对啊,就你第一天坐的那辆。”
“那不要。”洛淅嫌弃地皱眉,“太吵,吵得头疼,坐一趟屁股也疼。”
“咋屁股疼了?”陈锦一头雾水,“我骑车蛮稳的吧。”
“稳?”洛淅回想起那天被颠得险些吐出来的经历,看陈锦的眼神多了些不信任,“我一直想说,你这是不是无证驾驶,你有驾照吗?”
“没啊,骑个三轮车要啥驾照,跨上去不就骑了。”
洛淅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捏把汗:“三轮摩托车属于机动车,你现在是无证驾驶,电动三轮车才是非机动车,可以直接上路。你还是别带着我了,我不敢坐你的车。”
“行行行,我找个时间把驾照考了,行吧。下午我腿着去街上给我家小少爷买杀虫剂,少爷您在家里等我就行。”陈锦用掌心揉着洛淅胳膊上的蚊子包,低头在洛淅的手腕处亲了一口,说起话来高兴得很,“你说你这皮咋就嫩滑嫩滑的呢,娇气得很,碰着磕着就红一片。我这身糙皮,蚊子都不乐意叮。”
洛淅笑笑,靠着陈锦手臂:“我娇气?你少睁眼说瞎话。”
“没瞎说啊,我算是相信了,你外婆绝对是溺爱你溺爱过头了,你脾气差、有洁癖、嘴硬……”陈锦说到一半又上扬嘴角,喜滋滋地用额头撞撞洛淅的额头,“不过脾气差怎么了,我脾气也不好,再说有洁癖,洁癖多好啊,爱干净,至于嘴硬这事,你抬头,我试试还硬不硬。”
洛淅微微一笑,一巴掌扇在陈锦脸上。
清脆的声音响彻堂屋,陈锦却不生气,反而抓住洛淅的手亲吻那柔软的掌心,用手指描摹着掌心交错的纹路。
他将这只手展开,捂在自己脸上,深吸一口气,随后长长地喟叹:“爽——”
在无数个同样阳光普照大地的日子里,莨源村重复着同样平静的生活。人们早起、耕耘,打开大门让阳光洒进堂屋,搬出长凳坐在家门前三三两两的聊天,烟囱冒出炊烟,无风时便如绳索般,连接万米高空与万里土地。
今日一如往常,偶有烦扰,但也如炊烟般来去匆匆。没有什么能打扰这片土地的安宁,一切恼人的意外都如夏夜的蚊虫般渺小。
对付这些讨人厌的蚊虫,陈锦有自己独门的手段。
骑上三轮摩托车,顶着正午的烈日,油门一拧就带着发动机的喧哗扬起一地尘土,尘土随着轰鸣声的远去而缓缓落下。灼热的夏季,太阳将马路晒得滚烫,这些尘土却并不如路旁的夏蝉般躁动。
那些在炎热的夏季发出声音的昆虫,藏在各个树叶枝干里,躲避着阳光,讨论起生存的真谛便喋喋不休,寻找短暂的一生中的配偶。
人类听起来,便是汇聚在一块儿没什么意义的叫声,只配得上吵闹两个字。
陈锦将车停在街头,他吃过午饭就匆匆骑车上街,但夏季人们本就不愿意出门,本该热热闹闹的菜场,此时只有零星几家卖日用品和农药的铺子还开着大门。
“大哥,杀虫剂有吗?”陈锦隔着老远就朝农药店的老板喊。
老板从柜台后探出头来,拔高声音问:“打什么虫?”
“不是打虫药,杀虫剂啊,喷蚊子的,家里蚊子太多了,蚊香杀不掉。”陈锦将摩托车钥匙揣进口袋,手里比划着杀虫剂的瓶子,跟老板解释。
阳光刺眼,他匆匆跑进房屋前的阴凉地内。
老板咳嗽两声,清走嗓子里的痰,推开柜台边的货箱,在各色药瓶中翻找:“要什么牌子的?”
“哪个好拿哪个,给我媳妇房间喷,无毒无害的那种最好。”陈锦顺手拿起柜台边的苍蝇贴,数了三板抓在手里,“我再拿三板苍蝇贴啊老板,还有没有沾老鼠的,给我也拿三张。”
老板从货架里翻出一瓶喷雾递给陈锦:“你小子才多大就有媳妇了?杀虫剂哪有没毒的,你喷过人就别在那屋子里头待,等没味道了再进去。”
他转头又掏出一沓粘鼠板,甩在柜台上:“家里老鼠多大?”
“不大,全是小的。”陈锦想起这些老鼠就头疼,洛淅把自己被咬穿的零食递给他看时,他没忍心告诉洛淅是老鼠一家在进军,只说丢掉就好。
他又跟老板炫耀:“媳妇不就过一辈子的人嘛,我有了啊。”
老板懒得搭理陈锦这满面春风的样,只说老鼠的事:“小老鼠崽子一窝可不少啊,你多拿几个,拐拐角角都放上,没用再来买老鼠药。”
他数出六张粘鼠板给陈锦,计算机啪啪打得飞起,收了陈锦的钱重又躺回椅子上,扇着风看店。
陈锦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去,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干脆给洛淅带点零食,弥补下他那批被老鼠啃烂的小饼干。
于是出了农药店,沿着一排屋檐投下的阴凉,钻进开着空调的小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