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见云之里》紫菜罐头

13、朱明

　　我上小学的时候，和父母一起住在椤木石楠街的外婆家，帮着照顾患病的外公。
　　我母亲是外婆的小女儿，她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也就是我的大姨。大姨和外婆的关系十分冷淡，这种亲人间的冷漠就仿佛是母亲家族的遗传病，因为在外公去世的前段时间，母亲与外婆的关系，也迅速地恶化了。
　　不过大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影响小孩子，那时候每年的暑假，大姨的儿子都会住到外婆家来。幼年时几乎没有玩伴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长我五岁的表兄了。
　　表兄姓薛，名之澜。大约是母亲与大姨商量好了，我们两个表兄妹的名字中间都有个“之”字。这大概也是我祖父那边不大乐意的原因之一吧。
　　澜哥从小就特别精道，加上相貌好，嘴巴又甜，椤木石楠街的阿爷阿婆都喜欢他。我上三年级时他已经在念初二了，都在同个校区，经常是他把我送回家。路上他会买各种吃的给我，至今印象最深的，是那家门口种一棵大柳树的冷饮店。
　　记得最清楚，倒不是因为那家店的冷饮有多好吃，而是因为那家店的店面非常小，小到给钱取物，都只能从那面上头是红漆木板下头是毛玻璃的窗口，每次等待着从那个小小的窗口递出来时那种期待的感觉。
　　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店主人的样子，只记得那只手，白净修长，指甲尖尖。
　　有一日，大约是快到暑假的时候，澜哥因为马上要升初三而留校补课，家中大人也有事没法来接我，就拜托了邻居家的阿婆。我记得那天特别地热，可明明是台风马上要来的时间。邻居阿婆打着伞牵着我往车站走，路过冷饮店时，我望见大柳树下立着一个人，几乎是背对着我，身形高挑，长发拢在脑后用红绳扎成一束，只瞥见小半张面孔，若有所思地望着冷饮店的窗口，口中喃喃“快到了……”。到第二日，我又经过冷饮店，那个人还是站在大柳树下，望着冷饮店出神。
　　等到了第三天，新闻报道说台风马上要登陆的时候，天气越发地热，一点风也没有，走在路上都觉得会蒸发，来接我的阿婆迟迟未到，我就决定自己走去车站。路过冷饮店时，我下意识地往大柳树那望去，前两天立在树下的人不见了。
　　我有些好奇，又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想找个荫头，就跑到了柳树底下去。刚踏进那片树荫，有只手就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低头一看，那只手白净修长，指甲尖尖，分明是冷饮店老板的手。顺着手抬头望去，竟然就是前两天的那个人。
　　“小姑娘，你帮我一个忙，以后我店里的冰激凌就对你免费供应，怎么样？”
　　——其实我对冰激凌没什么特殊癖好，不过那时我还是点了点头——那个忙对我来说也并不是很难，可以说是举手之劳。
　　当天夜里，台风登陆，那家门口种着棵大柳树的冷饮店着火了。说来也怪，在大风大雨的情况下，那家狭小的冷饮店迅速地烧毁了，却没有累及周围的店铺。
　　台风过去后，一家崭新的冷饮店在原来的旧址上重新盖了起来，这次的店面又大又宽敞，长发的老板——他自我介绍说名叫“朱明”，果然兑现了诺言，无论是我单独去还是带着澜哥，吃冰总是免费。
　　说来也巧，那年的台风，和今年的台风正好同名，0808号强台风，“凤凰”。

作者有话说

　　云之里的故事背景设定在08年，后文提到的台风凤凰08年确实有，不过和云之里小时候那场台风就对不上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