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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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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匆匆开始,而后匆匆收尾的入学考试,以一场漂泊的大雨宣布落幕。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后,楼上楼下到处都是拉回桌子的刺耳摩擦声,林岁岁从窗台上,拿回自己的书,收拾利索后,便跟着夏年一起去洗手间涮拖把。
雨声簌簌,敲打在香樟叶上,叶子油绿如新,黑色的一串一串的果子打落在地。
嘈杂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夏年从洗手间出来,拎着拖把,林岁岁那时正望向远处,手伸在外面,接着雨,消瘦的侧脸在雨雾之中。
林岁岁听到夏年的呼喊,才收回了手,她甩了甩手,“夏年,你第一节晚自习也去摄影社面试是吧?”
“对啊,我和你一起,你有伞对吧。”
“嗯嗯,我有。”
“哎,那就行,我今天没带伞,真搞不懂为什么老是下雨。”夏年低着头躲避过眼前走廊沉积的小水洼,“啊!岁岁,我鞋带开了。”
林岁岁停顿下来,接过夏年仍旧在滴答着水的拖把,站在一旁等待着。
她的视线从夏年粉色兔子的发绳上移开,抬眼一瞧,就看到从远处走过来的李好,身旁还有不知说到何事张牙舞爪的沉嘉遥。
李好在笑,肩膀抖动,斜雨闯进走廊,他的黑发沾染湿意,让人想要替他拂去那冰凉的雨。
林岁岁在想,每次猛然看到他时,心情都特别奇怪,亦或是觉得他奇怪吧。
他这个人真的很奇怪,独处时有种清冷孤独之感,但在喧闹之时,又是那么的明亮柔和,被所有人捧起,却毫无隔阂,明亮却不夺目,依旧混得好。
真的很奇怪,对吧。
少年一步一迈,坚定又挺拔,几个瞬间便来到距离林岁岁一步之遥的位置,林岁岁慌忙垂头假装和夏年聊天,刘海收住一切神情,伪装住一切心慌意乱。
她听到那人略带笑意的声音,“沉嘉遥,别墨迹,赶紧拖完地去打球。”
毫不意外,林岁岁和夏年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夏年在听到沉嘉遥的名字时,就蹭的一下跃起,动作太快,导致夏年身形摇晃,往林岁岁那一撞。
林岁岁一时站立不稳,恰好经过的沉嘉遥不小心碰到拖把,轻轻摇晃的滴答着水的拖把,撞在林岁岁的小腿肚上,脏兮兮的水滴落在她的校服裤和白皙的小白鞋上。
……
这算什么事啊!
空气凝滞半响,沉嘉遥挠头,“对不起,对不起,我走路没注意。”
夏年轻咳两声,拽了拽一言不发的林岁岁,林岁岁深吸一口气,努力冲着沉嘉遥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没事,我刚刚也没有注意。”
沉嘉遥匆忙转头,“李好,带纸巾了吗,我没带。”
林岁岁其实口袋里有纸巾,但听到沉嘉遥的询问,露出期许的神情,正大光明地看向李好。
李好其实在沉嘉遥未出声询问之前,手已经伸向裤兜,拿出了一小包心相印,他上前一步,递给了林岁岁。
林岁岁从未那么用力的笑过,仿佛想要把自己最好看的笑容用尽,“谢谢你。”
“没事。”
李好离开,沉嘉遥饱含歉意的冲着她们俩,“抱歉,那我们先走了啊。”
只有夏年傻乎乎地挥手说着再见,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林岁岁的手心摩擦着那包心相印,舍不得用,还是等着回教室用自己的纸擦一擦吧。
夏年有一个极坏的小毛病,遇到帅哥靠近,就会掐住身边人的手臂,此刻,林岁岁已忍无可忍,“人都走了,你能松开我吗?”
“好帅啊他,呜呜呜。”
林岁岁翻了一个白眼,将拖把塞进夏年的怀里,大步走向教室。
“岁岁,你走慢点啊。”
教室里,有不少人已经去食堂吃晚饭,屋子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人趴在桌上休息,两人也没敢太闹腾,轻手轻脚收拾一下,前去食堂。
陈雀早已贴心地为她们俩买好了饭,乖巧坐在食堂等着。
夏年看到陈雀,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着急分享刚才的事,“陈雀,你猜我今天和岁岁撞到谁了?”
陈雀掠过夏年贴过来的脸,看见林岁岁一脸无奈的神情,了然,“我猜猜,沉嘉遥?”
“诶,神了你。”
自从那次升旗仪式后,夏年发现他竟然就在隔壁七班时,痛心疾首。
夏年那时的心理活动是,离得那么近,我却没有早发觉有那么帅的人?!
从而摘下了自己帅哥雷达器的称呼,当然授予她这个称呼的也是她本人。
这几天下来,林岁岁和陈雀被沉嘉遥这个名字洗脑,痛苦不堪。不是陈雀猜的准,其实是因为夏年十句不离这个名字而已。
吃饭时,林岁岁和陈雀热烈讨论。
“你说,这个能坚持多久。”陈雀吸了一口草莓牛奶。
“按照军训时,十班那个体育生来算的话,最多这个星期,就换了。”
“我觉得这次不一样,出现的频率太高,打赌吗?”
林岁岁点头,指着陈雀手里的草莓牛奶,“两瓶。”
“OK”
夏年在一旁咬着筷子,忍无可忍,“你们俩,议论的时候可以不要让我听见吗?”
两人张着嘴佯装震惊,异口同声,“就是为了让你听见我们俩才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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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自习前的大课间,淅淅沥沥的细雨没完没了的下着,水面倒映着昏黄的灯光,从食堂归来的学生踩过水面,光影也随之颤抖。
林岁岁和夏年前往艺体馆去面试社团。
两人刚下楼梯,便听到某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夏年,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
林岁岁转了转刚打开的蓝格子伞,看向不远处的许飘,许飘高耸的马尾随着她的跑动而摇晃不停,漂亮的桃花眼,溢出甜美的笑。
夏年停顿几秒,待许飘来到跟前,“许飘,你也要去面试吗?”
许飘撩起碎发,声音细腻发甜,“对啊,我要去面试学生会,要不是他们提醒我,我差点就忘记了。”
出了教学楼,夏年没有带伞,林岁岁和许飘人手一把,夏年在她们俩开伞时,有意抬眼看了一眼林岁岁。
她们俩和许飘不算熟悉,但若同行夏年便下意识担心会忽略许飘,又怕林岁岁多想,索性向她传达一下自己的想法。
林岁岁知晓她的意图,轻轻点头,便看着夏年钻进许飘的伞中。
本是小事,夏年这样的做法,没有伤害到林岁岁,反而让她在冷寂的雨里暖意弥漫。
夏年惊讶的声音传来,“诶,据说那个学生会长长得巨帅哎。”
那一瞬间,林岁岁想起她之前也是那么说入学第一名的,可信度还挺高,所以这次她没有急着反驳,免得打脸。
许飘转转伞把,雨珠飞散,“管他帅不帅呢,我只想进了学生会以后逃课方便一点。”
夏年激动,“好哎,祝你成功,我的逃课也靠你了。”
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男生呼喊的声音,林岁岁和夏年先前都听了李好和沉嘉遥要去打球的事,此刻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篮球场。
夏年是明目张胆,林岁岁则是轻抬伞面,悄悄露出眼睛,随意一瞥。
细雨落在少年们的身上,但他们依旧热气腾腾,来回跑动。
竟然真让她瞧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李好抢过球,一步两步,轻轻一跳,手腕用力扔出球,篮球稳稳当当进了框,动作干净利落,不似那些炫技耍帅的男生。
这人真是一举一动都在不自知地撩人,倘若是个好天气,怕是会引来女孩们的尖叫。
急促的上课铃一瞬间弥漫整个校园,远处的教学楼走廊上闲聊的人慢慢悠悠晃进教室,眼前篮球场上的人,也拿起球,跑了起来。
男生们带着一股潮湿感,从林岁岁眼前跑过,李好的头发湿漉漉的,竟然有点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
许飘扬起伞,冲着他们喊了一句,“沉嘉遥——”
沉嘉遥和夏年一起望向她。
“哎,好巧。”
夏年哽住,眼见着沉嘉遥打过招呼后,隐没在路灯昏黄的光影里。
夏年激动地拽着许飘,“许飘,你认识沉嘉遥?”
许飘不解:“是啊,我和他在隔壁云城一块上过学,小学一个班初中也是一个班,李好也是,所以挺熟的。”
“哇,那你快给我讲讲沉嘉遥!”
夏年整个人都亢奋起来,没有想到他们班还有和沉嘉遥那么熟悉的人,可不能放过打探消息的机会。
“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有一点吧。”
一旁的林岁岁也想了解一下李好,她握紧伞,悄悄往她们那边凑了凑。
希望许飘可以略微提一下李好,或者自己要不要试探地问一问,该怎么问才能不被怀疑呢。
“沉嘉遥这个人挺仗义的,人也挺好的,喜欢他的女生也很多。”许飘倒是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夏年听她这样回答,有些沮丧。
许飘看她这副沮丧的小模样,没忍住笑了,“他旁边那个李好不行吗,学习又好,长得比他帅多了。而且他人真的很好,那事是要发生在我身上...”
林岁岁正听得入神,却一下子被夏年打断,“李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啦,我就喜欢阳光开朗,又痞坏痞坏的那种。”
许飘听闻,点点头,“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雨雾朦胧,林岁岁纤细的手沾染雨珠,黏糊糊一片,她想起那天他独自站在走廊上的身影,伶仃疏淡。
听许飘说到一半停顿的话语,她想他一定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才显得那样孤寂。
可是,是什么呢,她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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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岁岁刚进文学社的面试教室,便看到周一升旗仪式做主持人的那个高二学姐。
学姐看到她进来,轻揉眼睛,“我没看错吧,盈盈,竟然真的有学妹来了。”
旁边的学姐也感动道:“你没看错,真的是有人。”
林岁岁左右一看,发觉这空旷的教室,只有她们三个,顿时有些许尴尬。
“好啦,你正式成为我们文学社的一员了。我叫阮白,是文学社的社长。”主持人学姐俯身朝林岁岁笑着说道。
林岁岁第一次遇到这样长相精致的女生,未施粉霜却诱人无比,软软的长发散落,林岁岁不知道她是如何抵抗住校规,留住这样顺滑的长发,还没有被开除掉。
还真像夏年先前无意提前的一样,青城一中真是什么神仙都有。
林岁岁诧异,“这么草率的吗?”
“学妹,我们待到现在,就你一个人来了。”阮白委屈巴巴装可怜的表情,令林岁岁招架不住,无奈咽了咽口水。
“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岁岁看着两人哄笑一团,自己莫名其妙的逗笑了两位学姐。
不过好在,文学社还未衰落彻底,陆续有高一生进入教室,阮白被他们围着争相提问,脸上的喜悦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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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教室时,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寂静幽深的校园空无一人,远处的教学楼亮如白昼,在夜晚像是一艘热闹的轮船,载了无数迷茫的青春旅人。
林岁岁挽着夏年的手臂,跳过一个水坑,“所以许飘就和学生会长当面吵起来了?”
“是啊,那个顾成蹊学长一直冷着脸,简直不要太可怕,那气氛我也不敢久待,草草一看,就去找你了。”
“留许飘在那,好吗?”
“她正好和她之前的好朋友在一起,没事的。”
在青春时代,总会有一些离经叛道的人存在,他们不被书本框住,却恰恰在这个沉闷的校园里,创造出数不清的事故与传说,他们在这个年纪有无数的可能性,与林岁岁这类循规蹈矩的人不同的可能性。
似乎许多人在上高中以前,都有万般憧憬,好像自己一夜就长大了,可以独立到住宿舍,可以有蠢蠢欲动的悸动。但大多数的人,高中生活是黑暗且无趣的,那些轰轰烈烈的故事,只存在于薄薄的纸张上。对于他们而言,安安静静,悄然度过每一天,才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