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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百戏花魁(修) ...


  •   后康,阜宁五年,深秋。

      叠翠流金,秋风依依。

      临近傍晚,旬阳城中瓦子里一片笙歌鼎沸。

      说唱、傀儡、散乐、影戏、杂技……应有尽有。

      可今儿不知怎么的,向来生意平淡的莲花棚里,戏客都堆到了半条街外,沸反盈天。

      嘈杂不休的人语里,夹杂着从棚内飘出来的唱曲。

      女声轻清柔美,唱的正是南戏《张协状元》里最经典的唱段:

      【旦】状元万福!且息怒。奴家不具榜子参贺。

      【生】唯,贫女!……吾乃贵豪,女名贫女,敢来冒渎,称是我妻!闭上衙门,不去打出!

      ……

      【旦,唱】是我夫,不相认,见着我忙闭了门。我当初闭门不留伊,你及第应是无分。千余里,到此来,望你厮存问。目下要归没盘缠,我今宵,便无投奔。

      ……

      这正是贫女千里寻张协,却被扫地出门的桥段。

      后台,戏房。

      戏房位于戏台后方,前后无窗,光线昏暗。

      阿白坐在铜镜前,昏黄烛光将她一侧脸映亮。

      面部线条流畅,高低起伏,鼻尖和颧骨上,像是刷了一点高光。

      镜中是一张年轻清丽的面庞,不笑时显得有些清冷。

      她对镜拆着长长的假髻。

      “我就顶顶不爱这唱段,人家既不愿相认,还寻他作甚!白白叫逐了出来。”

      另有一高挑女子站在阿白身后,替她扶着假髻,以免扯到她假髻下的真发。

      “小姐说的是,可咱们终归是女子,是女子,就不能离了男子,况且,张协已与贫女许了终生,她这才来寻的。”

      阿白微微蹙起秀眉,显然不同意她的观点。

      “张协分明半途得了贫女相助,才得以顺利赴考,得了官职。为得帮助而欺骗感情,阿兰,这样的男子,你也还是说离不开吗?”

      名叫阿兰的女子脸上露出些许难色,“这……”

      “庄阿白!”

      二人正说着,一道尖细的女声传入耳中,二人回头,见戏房后门处站着个华装丽人。

      丽人细眉杏目,相貌美艳动人,此刻脸上却带着不耐之色。

      阿白一见着她,连忙起身行礼,身旁的阿兰尽管不情愿,却也跟着行了一礼。

      阿白:“馨儿姐姐,敢问何事?”

      馨儿闻她这一声姐姐,心情稍稍愉悦了些。

      “我来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夫人想见你,叫你赶紧去呢,别磨磨蹭蹭的叫人心烦。”

      阿白忽略她语气中的攻击之意,屈膝道了声是。

      馨儿走后,阿兰忿忿不平,“分明是个下人,却要端出一身趾高气昂的架势凌驾于小姐您之上!真真是叫人讨厌!”

      阿白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叫她不要在意,道:“我去去就来。”随后转身出了后门。

      后门连着莲花棚后院,乃伶人起居与客居之所。

      莲花棚虽然姓庄,实际掌权者却是庄渡毅的夫人任莲。

      班主一家自然不与伶人们同住,但任莲是个能干的,每日傍晚时分上戏时,她都会亲自坐镇,于是,后院也就顺理成章地给她留了一间供以休息的卧房,就与后门直对着。

      从后门出来,抬头就能看到大开着门的房内,任莲端坐于上的身影。

      虽尚隔着一段距离,但威慑力已经袭来,沉沉压在阿白心上。

      她忙将头垂下。

      小心翼翼迈入门槛,双膝跪下,上身如饱穗压枝,缓缓折俯地下,一声‘母亲福安’还没有出口,头顶一阵风袭来,重重击在肩头。

      阿白一声短促的痛呼侧身跌卧在地,眼里满是惶恐。

      庄任氏傲然收回脚,一双秀目瞪得溜圆。

      阿白不敢耽搁,更不敢看这个比馨儿还要美艳锐利上百倍的女人,颤巍巍地重新跪好,以额贴地。

      庄任氏厉声呵道:“你可知错?!”

      阿白惶恐,近来诸事走马灯似的飞快掠过心头,却未得一果。

      “女、女儿不知,还望母亲明示。”

      她三天前刚在百戏大会上拔得头筹,名扬京城,莲花棚跟着沾光,这三天里赚的钱,比之前三年加起来都多,完全称得上功劳在身,确实没做过什么错事。

      庄任氏一声冷哼,哼得阿白浑身颤抖。

      庄任氏道:“功绩未见雏形就得意忘形,才三天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竟敢在外沾花惹草,你知道现在外头都是怎么说你的吗?说你伤风败俗、不守妇道!更有甚者,说你不配做这百戏花魁!让咱们关门滚蛋呢!”

      “你可真是疮好忘痛,一年前刚当街顶撞过官爷,害得我们不得不关门半月以避祸端,现在倒好,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又闹出这档子事!你可真真是我的孽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生!”

      庄任氏一声怒吼,将脚踩在阿白低俯的后脑上,狠狠碾了几下。

      前额被死死按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疼得阿白眼中泪光闪动。

      她紧紧咬住牙,手攥成拳,愣是强忍着一声没吭。

      她断断续续道:“母亲……说的是,女儿记住了,再也、再也不敢了。”

      莲花棚就是庄任氏的命,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当初为救一女子,当街顶撞官爷时,庄任氏就对她说过,若再因她一人而连累了莲花棚一次,那就不是被吊起来吊一晚上那么简单了。

      果然,阿白话音未落,一桶夹着冰碴子的冷水就兜头浇下。

      阿白狠狠往回抽了口气。

      深秋的天气早晚温差大,太阳落山后,天冷的就像是刚下过雪。

      阿白冻得上牙直磕下牙。

      庄任氏偏偏在此时发了话:“把她带去戒堂!往死里打!我要知道,那个野男人究竟是谁!”

      阿白一惊,什么也顾不上了,抬起头来哭喊央求着,“母亲求您放过我!女儿再也不敢了!真的没有那个人,女儿真的什么也没有做过!”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抱住庄任氏精美的绣鞋,苦苦哀求。

      庄任氏嫌恶地一抬脚,将她掀翻在地。

      馨儿惯会察言观色,忙跑上来跪在地上,一边捏袖为庄任氏擦鞋,一边指使人把阿白拖走。

      “你们还傻愣愣地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拖出去!!”

      候立在侧的几个仆人忙应了声是,前后脚地跑上来,将阿白架起,往外拖去。

      阿白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母亲!母亲!求您了母亲,不要送女儿去那里,不要送女儿去那里!母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百戏花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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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由于开文前,文名和文案可能会有所改动,先前也在评论区贴过预收,但频繁删改,实在麻烦。 故此没有贴预收在本文文案和评论区,只能劳烦大家戳专栏了。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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