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随机掉落小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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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看着来电显示人，纠结到底要不要接电话。
于亓渊以为是江厌去了厕所才迟迟不接电话。他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却发现江厌正捧着手机坐在沙发上。“阿厌？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啊。”江厌最终还是按下接通键，一直沉默着等待对方说明来意。
“阿槐已经告诉过你了吧。”
江父上了年纪，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几丝平淡和无力。
“嗯。”
“我最近在收拾书房，有一些你母亲的东西，有时间的话过来拿一趟。”
“……你也要抛弃她了？”一阵沉默。鬼使神差间江厌突然开口蹦出这么一句话，目光略微有些呆滞。
“……不，只是有些东西属于你。”
*
江厌已经有十几年没回江家了。
江家没什么大变化，只是江厌并没有看到他所熟悉的那些人。
江父提早收拾好了李嫣染的遗物，整整齐齐地收进一个纸箱里。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迟迟没有合上盖子。他移开目光，看着纸箱旁立着的那把旧吉他，江父突然有些恍惚。
正值花季的李嫣染曾抱着这把吉他，在一座玫瑰园中笑得娇憨烂漫，弹出悠扬婉转的曲子。
而江厌……实在太像李嫣染了。
那双相似的眉眼、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总会让他想起李嫣染曾在那座玫瑰园中折下一枝玫瑰，当作是初次见面的礼物。
*
江厌敲了敲书房的门，得到江父的应允后才推开书房门。在看到江父耳鬓的白色时，江厌轻轻抿了一下唇。
江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合上纸箱盖。他轻轻舒了口气，拍了拍纸箱。“拿走吧，你母亲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江厌迈着步子，走到纸箱前时蹲下身子，将纸盖取下来。
里面的物什很多，有几本童话书、一罐星星折纸、几张照片、一幅被裱起来的油画和一封信，等等。
“这封信是她留给你的。说要等到你知晓一切后，再转交给你。”江父垂下眸子，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江厌还是注意到了江父那只微微发抖的手。
江厌环顾着书房四周。
看起来……这间房里所有关于李嫣染的东西，都在这个箱子里。
“……您，不留下点什么？”
江父显然没想到江厌会这么说，怔愣过后抬手揉了揉眼睛。“不了。我辜负了她的信任，也没做到对她的承诺，有什么脸再继续留着她的东西。”
江厌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纸箱里的照片。
“……我也辜负了婉容。她得了尿毒症，日子不多了。最后这段时间我还是好好补偿补偿她。她恨了染染那么多年，眼看着人都要没了，我又何苦再留着染染的东西刺激她。”
江厌掀起眼皮，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很难想象得知江母生病这个消息时他内心中居然只觉得累，这回……是真的放下了吧。
真的完全不再对江家人抱有任何期待和好感。
“我这辈子只对不起三个人。一个是染染，一个是婉容，另一个是你。”江父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却又带着无尽的茫然。“我明明那么爱她，为什么却做不到像爱她一样去爱你？”
江厌没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
江厌带着李嫣染的遗物回了家。
他几乎是一到家就拆开了李嫣染留给他的那封信。
『见字如晤，你好，我亲爱的小厌。
不知你是否还对我有印象，不过这也不重要。不知你对我是否心存怨恨，怨我没有亲自照拂你长大，或者怨我没能给予你一个完美的原生家庭。
很抱歉不能看着你长大，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很优秀的人。
妈妈希望你能展翅翱翔，在大千世界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也希望你能收起羽翼，觅得能为你抵挡风雨的良人。
请替我转告江北沉，我很感谢他愿意帮我照顾你。
也请你替我转告给你身边的良人，我很感谢他愿意陪在你身边。
妈妈会永远在天上庇佑你们，祈愿你们能在这无际的广阔天地之中，觅得一叶能抵御外界风浪的扁舟。
勿念，李嫣染。』
江厌读完信后沉默了好久，甚至能脑补出李嫣染曾握着一支笔伏在桌案上，在这张纸上写下对他的祝愿。
妈妈，我现在很幸福啊。
*
江北沉在自家书房中呆坐很久。等他扭头看向窗外时，今年的第一场雪也飘飘洒洒地从天空中落下来。
江北沉看着空中随风而飞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
“染染，下雪了。”
居于天边明月之上的你，请原谅我的一切。
*
又是一个冬日，江厌接到了江槐的来电。
“哥！月底来一趟吧？阿慕很想见见你。”江槐的声音虽不再像以前那么明亮，但在岁月的洗涤下却平添了几分柔意。“到时候你和嫂子一起来吧。”
江厌跟于亓渊在一起这事目前只有江槐和楚淮知道。
“你确定真的是那孩子想见我？”
“咳咳……其实我也有点儿想你。”
江厌闻言轻笑一声，眸光顺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延伸至路边染着晕色的路灯，轻轻顺着白猫的毛。“好。”
江厌最后成为了一名全职画家，这是谁都料想不到的。甚至连于亓渊知晓江厌的决定后都大吃一惊。“阿厌你还会画画？”
“……对啊。”是学过那么些天——上初中时背着江父江母偷偷跟江槐学的。江槐一开始倒是觉得江厌对画画感兴趣这事很稀奇，但他了解江厌的性子，江厌是个闷葫芦，打破砂锅问到底并不是让江厌袒露心扉的好方法。所以他并没有多问，就那么陆陆续续教到了江厌高三毕业。
好在江厌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这一点大抵是遗传自李嫣染——因为李嫣染的那副风景油画就是在一次慈善拍卖会上被江父成功拍得，后来便一直收在他的书房里，直到上次见面后那幅画才归到江厌手中。
江厌将自己的思绪拽回来。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轻轻挠着白猫的下巴。“这个点也应该回来了……”
江厌将白猫托起来放在猫爬架上，拍了拍自己身上灰尘，起身去厨房准备食材。
*
于亓渊今天回来得有点早，江厌煲汤煲到一半时厨房门就被于亓渊拉开。于亓渊伸出双臂环住江厌的腰，将下巴垫在江厌肩上。“阿厌，你在做什么菜啊？”
“山药玉米排骨汤，暖胃。”
江厌的耳垂泛起一阵红晕。他轻轻挣出于亓渊的怀抱，示意他去客厅待着。
江厌做菜的手艺不错，搞了两菜一汤。他替于亓渊摆放好碗具，将江槐联系自己的事告诉于亓渊。
“你弟弟叫你？好事儿啊，当然得去。”于亓渊此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扒拉两口米饭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你弟弟？！那他对象不就是——”江厌的……初恋？
于亓渊莫名有些不爽。
江厌故作轻松道：“是啊。我的于小少爷啊，十多年了，再激烈的感情都会淡，我真不喜欢他了。”其实这话的可信度不高，毕竟江厌自己也不信。虽然他现在很确定自己喜欢的是于亓渊，但也难保看到楚淮后不会有什么怪异的举动。
于亓渊撇撇嘴，故作凶巴巴道：“你也不能喜欢他。”
江厌“噗嗤”一笑，眸子里掺着说不出的柔情。
*
于亓渊提前买了一大堆礼品，满满当当塞进了后备箱。
江厌一度以为于亓渊是想把家搬过去。“你……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于亓渊闻言只是耸耸肩：“谢谢你弟弟这么照顾你啊。”他知道江厌的情况，如果没有江槐，江厌甚至可能没法上高中 。就算可以上高中，那江厌的高中生活也会辛苦很多。
“你真不用拿这么多，我弟弟没那么物质，你拿太多他也不会要。”
于亓渊看着一后备箱的礼品陷入沉思。“那少拿一部分好了。”
话虽然这么说，当于亓渊和江厌拎着大包小包敲江槐家的家门时，前来开门的江槐还是吃了一惊。“你们这是……”
江厌歉然一笑。
*
于亓渊进屋后视线就开始在屋里游移，看到厨房里那个正在切菜的背影时微微眯了眯眼。
楚慕槐相比起几年前已经长大了不少。不过说到底楚慕槐是第一次见江厌，即使他们不熟，楚慕槐也很有礼貌地叫了声“叔叔”。
听说这孩子是从一岁开始被江槐他们收养的。
江厌浅笑着揉了揉楚慕槐的脑袋，他将放在大衣口袋里一封很有厚度的红包递给楚慕槐。“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东西，所以也没准备。你拿这些钱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好了。”
于亓渊天生就是个爱逗人的，他冲着楚慕槐笑了笑，抖着手中的红包。“小楚同学，跟你阿姨我也问个好？”
江槐：“？”
江厌：“……”
骚得可以。
江厌面无表情地想。
楚慕槐的性格有些腼腆，但他知道总不能逮着一个男人叫阿姨，叫叔叔又太老，最终选了个合适的称呼。“哥哥好。”
于亓渊心满意足地将红包递给楚慕槐，略显慈爱地揉了揉他的头。
江槐笑了声，“没必要给他包这么厚的红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花。”
江槐示意他们二人去沙发坐着，替他们倒好茶后去了厨房。
于亓渊闲的没事干就只能把玩江厌的手指。江厌的手线条柔和，青筋并不明显，平添几分秀气和温柔。于亓渊撇撇嘴，委屈巴巴地看着江厌。“阿厌，见完你初恋你会不会不爱我了？”
江厌：“。”
江槐端着一盘清蒸鲈鱼和一盘红烧肉从厨房出来时于亓渊还整个人黏在江厌身上撒娇。江槐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他们幸福就好。“哥，来尝尝阿淮的手艺。”
接着江槐又陆陆续续从厨房里端来了荷塘小炒、酒酿小丸子、耗油蒜泥生菜等，最后摆了满满一桌子，让江厌有种提前过年的错觉。
楚淮没过多久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他一边垂眸擦着自己的手，一边跟站在厨房门口的楚慕槐说话。“……阿慕，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聊，现在家里有客人。”
楚慕槐点点头。
楚淮跟过去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眉眼里依旧染着一丝冷淡，江厌知道那份冷淡是刻进楚淮骨子里的，因为他眼里那份不加掩饰的冷淡是熟悉他的每个人都曾看过的——除了江槐。
楚淮走过来后很自然地坐在江槐旁边的位置上，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了，江厌。”
江厌的神情在看到楚淮时有那么一丝复杂，不过现在早已恢复如常。他对楚淮报以微笑。“是啊，好久没见，难为你还能记得我。”
楚淮轻轻笑了声。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江槐夹起一块肉放到江厌碗里，冲江厌眨眨眼。“哥你快尝尝，这小子做饭可好吃了。嫂子也别客气。”
于亓渊比了个“OK”的手势。他夹起一块鱼肉放到江厌碗里，夹完后才慢悠悠地给自己夹生菜。
其实楚淮做饭真的不错，但于亓渊就是吃着别扭。他一想到江厌看楚淮时的眼神，心里的醋缸子就炸了一大半。
于亓渊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果然得是初恋啊，杀伤力太大了。
于亓渊一言不发地默默扒拉着米饭，期间还很没出息地替江厌夹了好几次菜。
一顿饭吃完时间也差不多到点了，江厌很礼貌地向江槐表示他们要离开。
江槐还有点惊讶。“这么早就要走啦？”
“嗯。”我怕再不走某人的醋就能淹死我了。
江厌在心里腹诽道。
江槐试着挽留，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江厌。“好吧，那我和楚淮送你们出去。”
楚淮二话不说撂下洗到一半的碗跟江槐一起送他们。
楚慕槐本来也要跟出来，但被江槐勒令回去做作业。
冬日本就天黑得早，不过这天晚上倒是很罕见得没有下雪。于亓渊揣着江厌凉的跟冰块似的的手塞到自己口袋里，连呼出来的气都在空中化作一团白雾。
江槐和楚淮站在院门口。江槐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冲江厌挥了挥手。“哥，再见！”
楚淮也抬起眸点头向他们致意。
江厌冲江槐挥了挥那只没被于亓渊牵住的手算作告别。
一路上于亓渊都很平静。
江厌瞟了瞟四周，在不远处发现一个长椅。
江厌拽着于亓渊坐到长椅上，打算帮于亓渊修复已经碎掉的醋缸子。“好了我的于小少爷，生了一晚上闷气，到底怎么啦？”
于亓渊本来不愿意说，觉得很矫情，但他最终还是战胜不了自己的内心，很没出息地开了口。“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楚淮啊？”
江厌微微挑起眉。
“你今天看他的眼神黏糊得都能拉丝了……”于亓渊说完后在心里默默决定单方面和江厌冷战一小时。
江厌没说话。
于亓渊内心：反驳我啊！快反驳我！
江厌最终轻轻舒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布满繁星的夜空。漆黑的夜幕上点缀着几颗明亮的星，长椅旁路灯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昏黄的灯光打在江厌脸上。
“我想看看我究竟还喜不喜欢他。”江厌继续看着夜空，突然间笑了一下。“我当初就是怕再次见到他会令我心神荡漾，所以才刻意躲了他十多年。我怕我再次见到他时会很没出息，我怕我心里始终还住着那么一个人。因为那不仅是对我那十年的一种辜负，也是对你的一种作践。”
江厌转头看向于亓渊，眸子里水光盈盈，点点星光投在他眼里，瞳孔中央映着于亓渊有些怔愣的脸。“只是啊，我发现当我再次见到他时，却再也无法从心里找出一丝一毫名为‘喜欢’的感情。”
“我觉得，大概是因为岁月沉淀太久了。当然，又或许是因为你。”
于亓渊在震惊间瞪圆了眼。
“或许是因为你，我才没办法找出一丝我还爱他的痕迹。”江厌轻笑着长出了口气，前所未有地放松。“还不明白吗？于亓渊，我喜欢你。”
于亓渊的瞳孔猛地一震。
“谢谢你在我最孤独无望时把我从深渊里拖出来，谢谢你从来不曾放弃我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谢谢你愿意把爱意分享给我。”江厌渐渐向于亓渊凑近，最终在于亓渊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很轻很浅，却又承载着他所有感情的吻。
*
四年前的冬日，于亓渊曾冲江厌粲然一笑。“我想追你啊。”
而这一年的冬日，江厌在昏黄的路灯下跟于亓渊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吻。
一如既往。
岁月悠长。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随机掉落小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