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目》阶畔

6、第 6 章

　　（七）

　　被言逾明狠狠抓过的肩膀隐隐作痛，被不允许见的人又加了一个，我只能附和着言逾明，轻轻点了点头，言逾明似乎没有看到我的动摇，他的嘴角勾起微笑，又在他刚刚抓过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就转身回到了他自己的桌子前面坐下。

　　“铃铃铃” 八点了，手机的铃声响起，对了，我是要计划去言教授那里的，可是脑海里又想起了，言既明的话，还有言逾明的眼泪，脑袋突然无法抑制的疼了起来，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拧成了麻绳将我的自我捆绑，这些天来，似乎一直在围着言氏兄弟的想法兜圈，我为什么一直要这样，这难道不是我自己的生活吗？我要见谁、我要与谁接触？不应该是我自己来决定吗？

　　想到这里，我几乎是冲到书桌前，将书桌上本就很少的东西，仅仅是电脑和本子和笔而已，我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塞进书包，抓起书包，向门口走去。

　　“苏瞳，这么晚你要去哪？”我没有理会言逾明在身后的声音，我继续往外走，他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又变成了嗡鸣声，眩晕伴随着耳鸣又一次袭来，我用掌跟敲打着耳鸣一次的头，另一只手扶住门框，撑住即将倒下的身体。

　　“喂！”言逾明冲过来搂住我的身体，你怎么了？

　　“放开，我没事。”耳鸣结束，可是如今听到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似乎从很遥远的云雾中传来一样，我能辨别出说话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声音的来源却模糊不清，现实世界似乎在我的大脑里发生了割裂，一股压抑的烦闷似乎在心底深处翻滚，我快压不住了。

　　纠结、困扰、迷惑，明明我已经把自己藏得很好了，为什么非要有人把我从黑暗深处拉出来，可他们给了我什么，净是捉弄，我感觉到这些日子，自己的情感在被他们消耗，言氏兄弟就像是自以为是的优越者施舍给我一点点关心，却又把消遣我的精神作为补偿他的代价，我感觉到我心底里有什么东西要爆发。

　　“你可以放手了吗？”我冷冷的抓住言逾明抱着我的手臂，用力握紧将他的手臂从我的身上移开。他似乎被我的语气吓到了，刚刚因为关切担忧的紧张表情凝固在他脸上，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随着我起身的动作转动着目光，他就那样看着我，表情又担忧变成木然，他的眼睑垂下，他不在看我，他的表情木然中有挂上一丝哀伤。

　　“我要去哪，我要见谁，你和你哥似乎都没有资格管的，关于你们的事，我也会如你所愿，不再过问，那我的事，也请你注意好分寸，不要再问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手背不自觉的抚上我的左眼，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每当我在人群里感觉到害怕了压抑的时候，每当我面对别人的嘲弄和恶意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的挡住我那颗异色的眼瞳，而此时此刻，明明放狠话的是我，为什么我还会做出一样的动作，意识到这一点，我赶忙抽回手臂，加快脚步跑出了宿舍。

　　到了楼下，我才想来，我还不知道言教授办公室的位置，于是发信息去询问，其实这么晚了，我也没有和教授提前约定，我并不知道教授是否还在学校或是已经回家了。

　　如果教授不在，那我也不打算这么早回去，我正想着如果教授不在，一会到哪里去闲逛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苏瞳同学吗？你终于给我发信息了，我现在不在办公室，我在教师宿舍楼，就在离你们宿舍不远的位置，我的房间号是A栋302，你直接过来就可以了。”言教授的语速很快，毫不掩饰的带着激动的语气，我放下手机，我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也许只是因为他是一个亲切热情的人吧，毕竟他能写出那样激励人心的文章，肯定也是出于他的人格魅力,毕竟是我仰慕已久的教授，我重拾心情，快步向教师宿舍走去。

　　A栋302，我坐在言教授的办公桌前，面前摆放着他的手稿，言教授在我身后沏茶。

　　“这是我今天想要请你帮忙校对的手稿，你先读一遍吧，有认不出的字请问我，我习惯了写连笔字，而且又用不惯电脑，所以每次手稿都需要有人来帮我校对和排版，今天就辛苦你了。”

　　言教授微笑着把一杯茶水放在我面前，我拿起抿了一口，茶水是温的，我还以为是刚刚冲泡的，但是这个温度整合，我喝了一大口，苦涩的茶水并没有我想象中润喉，甚至在咽下去的时候我的喉咙感觉到的不是回甘，而是一丝丝辛辣，我长这么大没有喝过什么好茶，也许这就是比较好的茶叶特别的味道吧。

　　我低头开始读言教授的手稿，虽然都是连笔字，但是字迹工整，字体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华丽，行文流畅，而且几乎没有涂改过的地方，甚至连笔误都很少，这是怎样的文学功底才能做到的事，我感叹着。

　　这是一篇关于中国古代的性的文学作品的赏析，里面写到从先秦时期为了描写性用了各种各样的隐喻像是“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再到了明清时期《金瓶梅》等文学作品对于两□□织的之间露骨的描述。我一点点仔仔细细的看着，言教授的文章里不仅仅是各种论证和作品综述，更多的是他对于每个朝代性文学的赏析思考。

　　我一页一页翻阅着，目光停留在了五代十国和魏晋南北朝的这一页，关于同性的描述，言教授写到：”同性恋古已有之，魏晋从宫廷走入民间。翩翩周生，婉娈幼童。年十有五，如日在东。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团辅圆颐，菡萏芙蓉。对于男色的描述成为文人墨客比拼文笔的方式而是在笔者看来，各位文人墨客暗自较量的不是文笔，而是在炫耀自己与美男子之间的的桃色轶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青年男子的酮体，嵇康有玉山崩颓的气质，潘安有掷果盈车的美貌，但是同性的禁忌为这些美更披上了一层波光粼粼的名为欲望面纱，勾引着人去揭下……”这一章的笔墨似乎太重了，相对于前面的篇幅来说，这一章似乎的文字似乎已经超过前面全部的总和。

　　我不想再细看下去，一股不知是由于害羞还是尴尬而起的潮热从心脏开始袭满全身，我伸出手指，拉了拉衣领，我似乎有点呼吸不畅，夏末初秋的夜晚天气已经见凉，房间里虽然没有打开空调，可是温度还不至于让人热到出汗，可是刚刚我的手指碰到自己脖颈的时候，我却分明感觉到了黏腻，还好没有大颗的汗珠滴下来。

　　我快速的翻阅着手稿，手部的动作变得凌乱，还好教授正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看书，他没有看向我的方向，自然注意不到我的异常，不再看这些露骨的描述应该就会好了，我这样想着，又一次拿起茶杯，将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