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程意暖

1、池歆，以后我是你邻居

　　淮城夏天肆意生长，如潮水流淌。

　　“小池——你带新邻居去一下他房间，就是你隔壁那间空房！”池母在晒衣服，忙的抽不开，只能叫他那不中用的儿子。

　　“你真把空房租出去了啊？”这一栋楼都是池歆家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还说放点纯稿和出版新书呢。”

　　池歆认真地操作着手机屏幕，其实只不过是个小游戏罢了，他倒是认真无比。

　　“臭小子，三楼那间房你上次就说要用，我给你腾出来了，你又说要间房间放书，我又把你爹的书房腾出来了，你倒好，3楼那么大一间房，你给我放了一堆杂物，你爸那书房也无厘头的，往里面堆了一堆东西，你说你，我们大作家能不能有点收拾？”

　　池歆不愿意听她唠叨自己，小跑着下楼，从包里摸出了颗薄荷糖，一口塞进嘴里，清新的气味在嘴里爆开，不断蔓延到喉咙。

　　一只手还在翻视频，另外一只手搭上门把手，拧开门把手的那一刻，池歆看到外面的人。顿时脸色煞白，黯然失色，条件反射一般，关上了大门。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他妈是谁？他真没看错？

　　他试探性的把门拉开一道小缝，却被门外的那个人抓住了机会，把门从外面推开。池歆望着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脸，一下子就扭过了头。

　　他，池歆当之无愧的前任，程肆，池歆的初恋。

　　此时此刻，池歆只想逃，刚想往后撤，却被程肆一把拉住。“不欢迎我吗哥？”

　　程肆摘了半只耳机挂到池歆耳朵上，这歌很老，却是他们最热恋的那年，池歆循环播放无数次的旋律。

　　“没有欢迎自己前男友的道理吧？”池歆前男友三个字咬的尤其重，他无奈地怒视着对方。
　　对面那个人好像也没打算放过他。

　　“不管怎么样，池歆，以后我就是你邻居了”他说话蛮有磁性的，平淡的话语却带着一丝妩媚。池歆很想冲到母亲面前质问他。

　　他最后也这么干了。

　　池母刚晾好衣服，准备起身去迎接新租客，却迎面撞见自己的那废物儿子。

　　“妈，你怎么租给他了？”

　　程肆与池歆家是旧相识，他们俩虽然差了两岁但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两人之间毫无隔阂。

　　池歆和程肆在一起的那年，池歆十八，程肆十六，程肆挽着池歆的手，教他弹吉他。那个曲子熟悉到他至今都能信口背出。

　　但是，他俩并没有把这事告诉父母，一直隐瞒着，他知道，父母亲的接受能力都很差。

　　却让这件事成为了程肆再找到自己的契机。

　　“你们当时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小肆人不错的呀”其实一开始，池歆相信母亲是挺喜欢程肆的，直到亲眼看见母亲手机对话框里亮堂堂的转账时顿时深感错付。

　　这不纯属见钱眼开卖儿子吗？！

　　他没有拆穿母亲，拆穿他只会让他们俩的关系更加尴尬。

　　他搭在母亲的肩膀上，下了楼，转身却遇见了清理了一箱杂物出来的前男友。

　　母亲顿时换了一副面孔，笑脸相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真是麻烦你了，小肆，怎么不让阿歆去帮你？”

　　说着说着，别人主动上前接过了一箱子杂物，里面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但大多是bl向小说。

　　那年的家庭会议，七大姑八大姨围过来介绍自己的孙女，池歆条件不差，长得也不差，他也才刚成年，一堆老年人试图从里面钻空子。

　　他那晚是喝醉了的，不知是酒精刺激下，还是怎么样，他稀里糊涂的就把那句“我有男朋友了”说了出去。

　　顿时，一堂鸦雀无声，父亲和别人敬酒的动作都愣了一秒，他强颜欢笑着把酒敬完。

　　“池歆，你刚刚说什么？”他冷脸走到池歆面前，眼里满是厌恶，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父亲。
　　对面的情绪慢慢激动了起来，他揪住了池歆的领子，肉眼可见的青筋暴起。

　　“你他妈有本事再说一遍？”

　　池歆被勒的喘不过气，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不好意思，我喜欢男的。”

　　酒杯里的红酒溅落了出来。几乎是刹那间，清脆的一声啪，响彻了整个礼堂。父亲几乎是把红酒杯砸在他的身上，本应该圣洁的白西装一下子全部被染红，玻璃酒杯砸在地上摔碎，玻璃渣子一下子飞溅。他的衣服上不仅有红酒渍，还有鲜血。

　　“我和你妈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出去搞同性恋的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恶心！”他的眼睛里几乎充满了杀意，池歆一句话没说。

　　“他可以改的，可以改的，你不能这样打骂他。”母亲劝阻道，再怎么说池歆也是他的孩子，“阿池，你告诉妈妈，是谁？一定是他把你带坏的，对不对？”

　　她坚信，一个从小懂事到大的孩子，不会做出那样出格的行为。

　　“没有，妈，不是谁。”

　　母亲眼睛里充斥着泪水，“你说出来…我不会怪你的。”

　　那天，母亲问了他很多遍，池歆就是不说。急的母亲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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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程肆很忙，在筹备高二的一个晚会，这次家庭会议他也是应该去参加的，但是这件事实在过于重要，就把他耽搁了。

　　池歆把母亲送到病房，自己一个人落魄的回了那间破旧的出租屋，天色早已不晚了，程肆已经睡着了，一身红酒渍的他，不敢靠近。

　　他现在像个肮脏的乞丐，而程肆却如皎洁的莲花。他好想把他捧在手心，他好想紧紧拥抱他。

　　可是他是落魄的，他是肮脏的，又怎么能触碰这世间的皎洁。他简单处理一下身上的污渍，换了件干净的衣服，那件衣服沾满了红酒渍和血，已经不能再穿了，他随手把那件衣服扔在了厕所的垃圾桶。

　　也庆幸玻璃渣没有刺到肉里，只是把手臂割出了一道明显的皮外伤，也是后来，程肆和他慢慢的疏远，也从未发现过这道极其明显的皮外伤。

　　这间房子不大，但是也却以开阔，也有个向阳的阳台。他无声的走到窗边，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

　　脸上的红肿还未消散，他靠在窗台边，泪水不自禁的就流了出来，他一遍一遍的擦干眼泪，重复的擦干着眼泪，一直到眼泪都哭不出来，用纸擦眼睛只剩下干涩的痛。

　　程肆也没有看见他流下的泪。也没有给予他所需要的那一丝安慰。

　　他只知道，他与父亲的关系从那天起就走向了不可逆的状态。

　　直到最后瓦解、破碎、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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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的，阿姨，东西不多。”程肆挤出一个笑容，那金丝眼镜立在他的鼻梁上，镜面折射出池歆错愕的神情。

　　池母笑着点点头，随后就去做饭了，只留下池歆和程肆在原地。

　　“你到底什么目的？”池歆半靠在门框上，程肆在房间内自顾自的整理书桌上的杂物。

　　程肆听到的时候笑出了声，池歆只觉得莫名其妙。

　　一年前的情人节，池歆把程肆约了出来，他们相约在淮城他们初见的咖啡厅。池歆照常点了杯冰美式，给程肆点了拿铁。这是两年来他们俩的标配。

　　“大忙人啊，小肆。”
　　程肆来的时候池歆已经坐在那等了他快半个小时了，程肆一向不迟到的人，迟到了半个小时，连热拿铁都冷了，程肆才匆匆而来。

　　“没有。”程肆似乎还没缓过来，还在轻微的喘着气，他自然的捧起拿铁抿了一口。然后又极其自然的把冰美式里的冰块挑了出来。

　　池歆胃不好，喝不了太冰的，这是他一直都记得的。

　　“知道我找你来干嘛吗小肆？”池歆略显沉重，以至于不敢看程肆的眼睛，那双富有情意的眼睛只会扰乱他的心神。

　　“你说吧，哥。”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池歆不由得一愣，程肆从没叫过他哥，只是池歆，阿歆的叫，都习惯了。池歆再听到这个称呼，甚至觉得程肆好像很恨他。

　　莫名其妙绑上的关系网，不是朋友，不是爱人，而是家人。

　　池歆眼眶泛红，鼻头发酸，捧着程肆的脸，印上了他的唇，时间不长，但却缠绵。一滴泪不自觉的滴落在程肆的脸颊上，是池歆的泪。

　　池歆亲完后无声的哭着，这个世界好像都在辜负他，他那天终于看到了他的泪水，他拼命擦拭着男朋友哥哥的泪水，池歆狠狠忍着不出声。

　　“哥…？”

　　“我们分手吧，小肆。”

　　其实早该预料到了，可真正听到池歆这么说，程肆心里仍旧揪着痛，心一下子四分五裂，碎了一地。他下意识去拦着他的手臂，拼命的摇头，狼狈的哽咽道“不分手，哥哥，我不会同意的。”

　　程肆家庭美满和谐，还有个亲弟弟，成绩更是拔尖水平，在池歆面前永远是坚强的，可今天池歆第一次看见程肆落泪，如此狼狈的一面。

　　“我不是来寻求你的同意的，这只是通知。”池歆突然发笑“刚刚那个吻，算哥哥欠你的。”

　　“哥哥的初吻，小时候承诺过，我的初吻一定是你的，小肆，我完成了我们的承诺。”他猛喝一口美式，被呛得喘不过气。程肆想去帮他拍拍背，却被他一下子躲开了。“前程似锦，程肆。”

　　池歆落魄地逃走，却被一下子拉住。他还以为程肆要挽留他，要赖着他。

　　但他没有。

　　他只是平静的说：“少喝冰的，对胃不好。”

　　随即，放开了爱人的手。池歆心里也不舒服，就这么消失在夜晚的人海之中。程肆在咖啡厅里一口一口的抿着唇，咬下了嘴巴上的死皮，一下子就咬出了血，血腥味混合着拿铁的苦。

　　爱的第一课，学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