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鲸鱼沉默》三更月亮

19、第 19 章

　　沈亮的保姆找的不顺利，他很恋人，和谁相处久了换陌生人就会哭闹。沈耀觉得沈亮小时候不这样，来了北京后他听Barry 和简一然的建议，倒把沈亮惯的脾气越来越大。

　　听华姨说保姆给沈亮选了他不喜欢的衣服，他就在家里放声大哭，保姆刚来了两个小时华姨就让她走了。

　　有时沈耀觉得医生的话不是必须要听，沈亮就是例子，他以他的方式教沈亮，沈亮乖乖的不吵不闹，现在以医生的方式带沈亮，抽时间陪他画画，给他读故事书，多和他玩，反而脾气越来越大。

　　从前沈耀一个眼神看过去，沈亮不说话知道错，现在沈耀一个眼神看过去，沈亮会和他嘟嘴，再严重点就是哭，哭的人心中闹的慌，又要想方设法的哄，要什么给什么。

　　沈耀下午刚从星州回北京，就去综合体育馆排练。

　　“沈耀，你也在这？”沈耀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看见程雨杉，说来也怪都在一个学校，专业不同而已，他却第一次碰见程雨杉。沈耀和马克思学院的简则灵都会时不时的碰面，他却第一次碰见程雨杉。

　　“嗯，我是主持，你呢？”

　　“帮我同学做点杂事。”

　　沈耀看程雨杉显得很疲惫，是那种从心里散出来而不是被课业磨出来的。沈耀在朋友圈看到李燃和程雨杉官宣的照片了，又问：“你和李燃在一起了？他最近怎么样？”

　　沈耀挺怀念高三后半段的时光，那是他这19年以来最放松的时光，他已不记得高分试卷的题目是什么，换做从前的他最期盼的应该是高考以后的日子，可现在的他怀念那段时光，很短暂，又很难忘的夜晚，他可以和同学放肆的在河里游泳，可以互相打闹放狠话，那时候的他听到的都是好消息，挥笔皆是理想。

　　程雨杉长长叹口气：“葛奶奶…尿毒症，情况很不好，李燃接到北京了，这几天想去中心医院看看，那的王千医生很有名……就是……”

　　沈耀听出她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李燃挂了半个月都没挂上，国际部的特约号也挂不上…李燃这几天为这事愁呢。”程雨杉说：“你知道奶奶和他的感情，我——”

　　两个人还没说完，彩排又开始了，两个人各自离去，晚上回到家沈耀上网简单搜了下王千，好评如潮，怪不得难挂。

　　沈耀百度尿毒症的症状，不禁想到葛奶奶在沈家做保姆的时候总会给沈耀做汤喝，她的汤做的很好喝，无论多晚，都会有一碗，和沈耀说话永远是笑眯眯的“大仔，大仔”叫。

　　后来李燃搬离沈家，葛奶奶也不住在他家了。沈耀想到去年的一件事，他被蛇咬还是李燃发现他把他背回营地的。

　　隔天上午沈耀去中心医院的国际部问王千的号，无论在哪都一样，就如沈浩。可沈耀万万没想到，王千竟然这么难约，国际部一上午只有12个号，加钱沈耀都抢不到，无果他只能乘电梯下楼。

　　医院的八卦速度堪比新媒体，事上午出，下午门口的保安保洁都知道。简一然被沈耀投诉三次这件事在整间医院出名。

　　沈耀刚出现在国际部，护士就把消息告诉了陈三庞，话传的非常离谱，说沈耀准备和简一然一决高下，人亲自来投诉了。

　　陈三庞传给李浩的更离谱，说沈耀准备让简一然横着出医院。

　　李浩传给简一然的是最终的简练版本：快跑，你祖宗来索命了。

　　彼时有个患者正在和简一然吐槽挂号费太贵了，等简一然忙完，沈耀早从医院走了。

　　简一然提了袋水果去国际部打听消息，然后去楼梯间给沈耀打电话，他这两天给沈耀发消息他都不回，简一然执着了这么久的饭一直没着落，憋在心里很难受。

　　沈耀过一会儿接了，简一然开门见山：“你今天来我们医院了？”

　　“你们医院的人都很闲吗？”

　　“你不知道医院的八卦速度，有个真事是说一附院的科主任因为出轨被老婆一剪梅，怕去一附院丢人去的二附院，结果二附院搞不定请了专家会诊，当天下午在校学生全知道了。”简一然自己说完都被这事整乐了：“所以在我们院，咱俩现在就是绑定的。”

　　“你有事吗？没事挂了。”

　　简一然听出沈耀语气低沉，轻咳一声正经的说：“你想挂王千的号？你家亲戚病了？”

　　“你有办法？”沈耀反问。

　　简一然把手插在白大褂兜里：“你就说你想不想挂他的号，着急吗？”

　　“着急。”

　　“行，我帮你挂。”简一然一口答应。

　　“我今天去国际部问了，他的号都约不上，加钱也不行。”

　　“那是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简一然闲散道：“等我消息。”

　　“谢谢。”

　　简一然唇角弧度渐深：“我帮你挂上号，请你吃饭好吗？”

　　“我请你吃饭。”沈耀直接回。

　　简一然轻喟一声：“真是你家亲戚？这么重要？都请我吃饭了？”

　　“谢谢。”沈耀又重复一遍。

　　简一然中午在食堂擒住李浩和陈三庞，他给二人一人一瓶可乐，两个人看着可乐面面相觑，往桌对面一推：“说吧狗子，求人办什么事？”

　　“是不是跟王千老师，帮我塞个号呗。”简一然嗓音里隐有笑意。

　　“你要说白老师那，给你塞个号，你要几点就几点，那可是王千呀，你真敢说。”李浩白他一眼：“王老师医德医术俱佳，黄牛都不敢接，上次有个孩子看病要找他加号，那个妈妈都哭了，医生都说没办法，挂两个月挂不上都不是稀罕事。”

　　陈三庞借机会损人：“不然你跪在王老师办公室门口求求？”

　　简一然一板一眼的问：“能成吗？”

　　“真的假的你？”陈三庞往桌前凑凑：“你家谁病了？哎不对就你家那政——”

　　简一然瞪他一眼，李浩改口说：“你家拿着医疗证去看病不是不用排队挂号吗？而且可以第一时间预约到最权威的专家，到时候别说王老师了，院长都得来。”

　　简一然手指没节奏的敲着桌面，陈三庞把盘子里的最后一口饭吃完说：“没别的办法，王老师现在靠钱是约不着了，其实别的医生也行，不一定非得王老师。”

　　李浩看出简一然的为难，附和的说：“对啊，其他的老师也是真刀真枪走出来的。”

　　“你给谁约的？”李浩见简一然盯着桌子上的一点半天都没动。

　　默默许久，李浩和陈三庞异口同声：“国际部？”

　　两个人拿过简一然送的可乐喝起来，一人一句：

　　“国际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那晚电话都打出去了。”

　　“不过我说，你可得想好了，这么多年你可是如屡薄冰，班加少了都怕别人说你走后门，底线破了一次可就有第二次了。”

　　两个人琢磨出简一然沉默的意味来，又问：“你是一开始就想托关系了吧？你能不知道王老师多难挂？找我俩来给你敲锤的是不是？”

　　“他家亲戚病了，我得帮他挂个号。”简一然停顿，似在斟酌，而后慢慢说：“他家就他和弟弟，无依无靠的。”

　　“你脑子被门夹了？”李浩攒眉说：“三胖都和我说了，他那天都听到了，你那个手就是被国际部夹的，还有那个胳膊……”

　　陈三庞赶忙去捂嘴，被李浩打走手：“别他妈拦着我，你这只手现在都要丑死了，他还无依无靠，惨的就剩钱了。”

　　陈三庞见捂不住，也直说：“你给他挂个别的医生呗，和你认识快9年了，也没见过你因为自己的事找家里帮忙，现在真不至于。”

　　“不行，他还得请我吃饭呢。”简一然站起来，语气颇具严肃：“还有，我的手，不是他夹的，别偷听人墙角。”

　　下午三点多钟，简一然给沈耀打电话，那边很快就听了，这是沈耀接简一然电话最快的一次，简一然拿着腔调说：“号给你挂上了，明天上午十点。”

　　沈耀一开始真以为简一然和他吹牛，沈耀今天还找了黄牛，也说无能为力：“你怎么挂上的？”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带着你家里人来吧。”简一然忍住笑意：“那……请我吃饭？”

　　“你选地方。”

　　“选你喜欢吃的吧，我妹说我落后了。”简一然缓缓回话：“明天我上班，不能陪你亲戚看病，如果你不懂的，我同学在那个科室可以问他。”

　　“谢谢。”

　　“没事儿，那我放假了约你吃饭？”简一然又问一遍。

　　“好。”

　　简一然挂断电话给安文佳拨了一个：“妈，谢谢你啊。”

　　“你找妈妈帮忙，妈妈一定会帮的。但是一然——”安文佳咬字清晰地说：“你爸爸最近工作有变动，在医院低调一些，别落人口实。”

　　“我知道。”简一然挂断电话，活动活动筋骨从楼梯间出去，走起路来感觉轻飘飘，想到和沈耀一起吃饭心情好极了，晚上上夜班眼睛跟个铜铃似的。

　　简一然千叮咛万嘱咐李浩一定要多留心沈耀，他今天急诊上早班，本来该两点半下班，收尾工作推迟了一个小时，三点半上楼找沈耀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手机刚从兜里拿出来准备给沈耀打电话，他先被李浩截胡，李浩把他推进楼梯间没好气的问：“你他妈个二百五。”

　　“怎么了？”简一然整理被李浩扯皱的衣服。

　　“你问没问清楚啊？到底是国际部的奶奶还是国际部同——”李浩换了个词：“老情人的奶奶。”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呢？”简一然眸光一沉：“别胡言乱语，什么老情人，真埋汰人。”

　　“蠢货，根本就不是沈耀的亲戚，长得就云泥之别，人家家属叫李燃，和沈耀沾边吗？”李浩把今天搜集来的情报一五一十说给简一然听：“李燃是沈耀的高中同学，李燃的奶奶是沈耀家的保姆，一个保姆，沈耀亲自送来医院——”

　　李浩目光在简一然身上停留片刻：“你可好，又给他送弟弟，又给他托关系，到头来得到什么了？请你吃顿饭乐的跟个三孙子似的。”

　　楼上有楼梯间的开门声，两个人都禁了音不说话，细碎的说话声传来。

　　“哎你知不知道急诊的简一然？平时就觉得长得帅，没想到家里那么有背景，我听师兄说他托关系塞进去王老师的号了，今天会诊的时候简直大神云集，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疑难杂症呢。”

　　“你知道他的投诉吗？休完假就撤了，说不准就是人家后台硬撤的呗……留院名额应该都内定了，肯定有他……”

　　楼梯间又关了门，说话声消失，李浩眸色阴冷，照着简一然的肩膀捶了一拳：“真他妈傻。”转身拉门出去。

　　简一然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全世界的苦胆都在自己肚子中翻腾，他吐不了又生生咽回去。简一然用力攥了攥手，吹着口哨从楼梯间出去上楼找沈耀。

　　病房是三人间，看病房就知道李浩没骗他，不然就住国际部的单间了，他走到病房口一眼看见沈耀背对着他坐在病床前，床前的老人有说有笑的。

　　沈耀身边站了一个高个的男生，和沈耀看着差不多大，三个人和谐极了，一点也不像沈耀对简一然，半天没一句话。

　　简一然站在门口听老人家和孩子说从前：“那时候你们读高中，多好啊，早上吃着我做的饭，一块去上学。”

　　“我听李燃说了，当初你是故意考低分，李燃才能拿到添翼计划的30分。”

　　简一然听到这心里嗤之以鼻，呦，还是什么青梅竹马，以分定情文学呢。

　　简一然没想多久，就被病床上的老人家发现了：“医生，找谁啊？”

　　沈耀转头，发现是简一然，正想站起来和他说什么，简一然挤出了一个笑说：“对不起，走错病房了。”

　　简一然走出去十多米，回头发现沈耀没跟出来，又在走廊等了两分钟，沈耀还是没追出来。他忍下一肚子窝囊气，重新回到病房：“沈耀，你出来一下。”

　　沈耀从病房出来，一脸的茫然：“怎么了？”

　　“你，你怎么没出来，刚才。”

　　“出来干什么？”沈耀不解的问。

　　“找我。”

　　“你不是走错了吗？”

　　简一然舔舔发干的嘴唇，又问：“那人谁啊？”

　　“我高中同学。”沈耀答。

　　“你能和他一个高中？”简一然双臂交叉‘切’了声：“你这样的人，不上贵族学校啊。”

　　沈耀费解简一然这句阴阳怪气话的意思，实话实说道：“我读的是重点高中，后来和他们学校合并了。”

　　“哦。”简一然拖长音：“你们应该更有话说吧，住在一个屋檐下，又是一个高中，你现在还帮他找医院，他应该对你挺重要的吧。”

　　沈耀上下轻扫简一然一眼：“你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什么……什么钱？”简一然意料之外。

　　沈耀走去离病房稍远的地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你帮忙挂号的钱。”

　　“用得着你给我？”简一然酸溜溜地说：“他怎么不给我？他是你谁啊，你凭什么替他付钱？”

　　沈耀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耀。”

　　简一然转头看小跑过来的女生，她提着大塑料袋过来：“哪间病房？”

　　“那间。”沈耀回身指了一下，女生向简一然轻微的点头，转身进了病房。

　　简一然皱起好看的眉头，问：“她又是谁啊？”

　　“李燃的女朋友。”

　　简一然觉得嗓子眼被吐沫噎住了，他使劲咽回去，又问一遍：“她是谁？”

　　“李燃的女朋友。”沈耀随意般的答：“也是我高中同学。”

　　“啊，女朋友，好，挺漂亮的，他俩真配。”简一然生硬的笑了两声：“你同学都不错。”

　　沈耀语气很平：“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啊？啊——”简医生摸着下巴想：“那个，没花钱，不用给——还有，31号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沈耀淡淡的“嗯”了声：“还有事吗？”

　　“没了没了。”简一然摇头：“你进去叙旧吧，快去吧，都是同学，很久没见了，快去吧。”

　　沈耀眼底带着诧异看简一然，但又没说什么，转身回了病房。

　　简一然去找李浩，把他按在沙发上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