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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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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法勒从柜子翻出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递给裴祈,然后半倚着墙,长腿一勾把客房门给关上了,懒洋洋地打量了裴祈一番,指着自己的脖子:“怎么说?裴先生。”
裴祈盯了两个咬痕三秒后移开视线,干脆利落地认错:“抱歉。”
伽法勒嗤笑:“易感期不记得?”
裴祈实话实说:“提前了两个月。”言外之意不是不记得,只是没想到会提前,所以没防备。
“行,这先揭过,第二波易感热快来了吧,说说,打算怎么过。”
“打抑制剂。”
“不打算再咬我了?”
“你有这爱好?想我咬你?”
“你想太多,我不过是想提醒一下,你胆敢在第二波易感热时再在我脖子上留下一个痕迹,你就死。”伽法勒说得很轻描淡写,投在裴祈身上的视线轻飘飘的,“还有除了伴侣关系,我们不还有另一层关系,不是么?”
伽法勒勾勾手,见裴祈没什么反应,还站在原地,便自己主动直起身子凑近裴祈,低声说:“加入了特密S小队,我就是你的长官,对长官不恭敬就算了,昨晚居然还敢对长官以下犯上?反了你了。”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异常慢,一字一顿的。
裴祈抬眼看他,不咸不淡地反问:“所以?”
“所以我一会儿和你算一脖子红印以及两个咬痕的账。”伽法勒边说边不安分地捏了下裴祈那白净的脸蛋,赶在裴祈皱眉要翻脸时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然后抬脚往门那儿走去。
临走前,他转头对裴祈指了指他身后一个一米高的木柜,说:“Alpha抑制剂在柜子里,记得看日期。”说完便开门离开了。
伽法勒离开客房,在走往会客室的途中往一楼看了一眼,见温文尔雅的白部长正拿着一本不知哪来的书,端坐在沙发上认真阅读,他笑了笑,推开会客室的大门。
“来了,坐。”沃伯利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专心泡着手里的茶,说这话时头也没抬。
伽法勒一屁股坐到沃伯利面前,一开口就问:“怎么说?”说着就打算端起刚冲好的茶送嘴里。
沃伯利一拍伽法勒端茶的爪子,力道不轻不重,轻声斥喝:“急什么急?”
伽法勒收手,只见沃伯利用茶夹夹起茶杯,用杯里清澈的茶水洗了遍杯子,再重新冲了一泡茶:“第一泡不能喝,你不懂?”
伽法勒勾起嘴角,笑着说:“忘了忘了。”然后无声做了个“监听?”的口型。
沃伯利一笑,搭在茶几上的手指敲了三下桌面,然后拇指食指往掌心一折,三指随之抬起,比了个三;“我和你强调多少遍了还记不住,真是的。我问你,还记得我说的茶总是越喝越浓,味也是越喝越足么?”
三个监听器,至少三人在听。
伽法勒端起茶,飘渺的热气缓缓升起,他轻轻在茶面吹了吹,引起阵阵微小的涟漪,懒洋洋地说:“记得记得,第二泡最为清淡,越往后喝茶味越浓,第十泡时就可以换茶叶了。”
“不对。”沃伯利摇摇头,“以偏概全了,不同的茶冲泡次数、冲泡方式都不一样,不能这样简单讲,总而言之你得慢慢去学,不能急于一时。”
伽法勒挑眉:“行,过几天就学,对了找我什么事?”
“噢,聊着聊着差点忘了正事,两天后下午两点办葬礼。”沃伯利像是被这一提醒才想起来正事,“咳,虽然你正处停职期间,但由于考虑到其他一些因素,军部特许你参加本次葬礼,只不过……”
伽法勒有种不好预感,但他还是忍不住去问:“只不过什么?”
沃伯利起身坐到他边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一口气说完后面的话:“你要队伍站在最前面,正对着九个墓碑,但不允许献花。”
联邦军部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前方硝烟未尽、战火未休,若我不幸逝去,亲爱的长官,请一定要为我献上一束花。那是我捍卫国土的勋章、重回故土的旌旗、信仰不死的象征,我将借此花最后亲吻我所挚爱的国家。
伽法勒被这话击得大脑一片空白,端茶的手猛地一抖,连茶带杯一块落到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砰”,黄色的茶水洒了一片,颤抖着双唇,艰难地涩声道:“你说什么?不献花?”
沃伯利咬咬牙解释道:“不是不献花,是不允许你献花。”
伽法勒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高层亲令,没有为什么,伽法勒你只能服从。”沃伯利缓缓吐出口气,微不可听地说“对不起……”
他从沙发起身,说:“葬礼不会大办,规模挺小的,荣誉称号一定会有,其他的就没了。”
伽法勒把手挡在脸上,往后一仰,背靠沙发,仿佛这一句话击碎了他所有支撑自己的力量。
他低声嘲弄道:“高层亲令……呵呵,好一个高层亲令,我想想啊,哪几位高层……”
沃伯利突然厉声制止道:“伽法勒!”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伽法勒颤抖着声音,放下手臂,浅金色的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军部现在是什么样,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伽法勒!你要记住你是联邦军人,无条件服从命令——”
伽法勒突然打断他,冷笑出声:“呵,无条件服从?是啊,无条件服从——噢对了,沃伯利上将,你不是一直很在意为什么我会违规,为什么我会带领一整个小队冒死进入A3区么?”
沃伯利顿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直觉伽法勒下一句绝不是什么好话,刚想开口就被伽法勒打断了。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头脑一热,心血来潮就带人进去了吧。呵,怎么可能呢?这一切当然有人指示的呀。”他轻轻勾了一下唇,语气平淡叙述,“特密S小队在临出发的最后五分钟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央最高级别指示的加密文件。身为上将,您要不要猜猜文件里写了什么?”
没等沃伯利开口,伽法勒自己补全了。
[中央最高指示如下:
特命特密S小队全体成员进入A3污染区,取回A3污染样本。]
伽法勒嘲讽地笑道:“这是我目前唯一保留的关于A3污染区的记忆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用?沃伯利上将。”
沃伯利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如果最高层一开始就打算让我们进入A3区,在四个月前就应该下达指令,而不是在临出发的五分钟下发。要知道我们根本没经过任何有关A3的负污染指数训练,就连带的装备也只够配进A2区。所以说你猜猜这条指令的目的是什么?”伽法勒笑了,“不就是想让我们死在A3区么。明知前方必死无疑,我和我的成员还是进入了A3区,就为了所谓的联邦,为了全体联邦人民。可惜啊,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特密S小队竟然没全死绝,居然还活了一个。令他们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唯一的幸存者半死不活地爬到出发点,断胳膊断腿的同时,居然真的带回了一小瓶污染样本——”
“不光如此,在被紧急送往军医院后,三十三天,那唯一的幸存者被军医院下达了十几封病危通知单。这怎么想也救不活吧。呵呵——可惜啊,那人命比较硬,硬是死不掉。他又活了,只是失去了一点记忆罢了。”伽法勒顿了几秒,笑意更明显了,“你说巧不巧,那位幸存者失去的恰好只有那一段记忆——”
伽法勒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一段关于进入A3区的全部记忆——现在沃伯利上将,您知道了吧,这件事真正的原貌,真正埋藏在军部之下的——”
啪!
伽法勒话没说完,就挨了沃伯利切切实实的一巴掌。
“闭嘴!伽法勒·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在调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有用吗?派你下来调查不就是中央最高层的命令么,这事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你写完的报告不就是上交给最高层么。”
沃伯利深吸口气,紧紧盯着伽法勒:“那加密文件呢?”
“不清楚,目前记不起来。”伽法勒说,“不过极大可能在A3区被销毁了。毕竟我可是差点死在A3区里呢。”
“一面之词,毫无客观证据支撑——”沃伯利压着火说,“伽法勒·杨你这段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么?!”
“当然,国安部会以发表反动言论将我监禁起来,军部会以恶意诽谤造谣将我告上军事法庭。”伽法勒嘲讽地挑了下眉,“可那又怎样?单凭我能进A3区并活着回来,联邦断然不会拿我怎样,这点您还不清楚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沃伯利心想,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再扇他一巴掌,听听说的都是些什么反动言论。
两人的谈话通过监听器一字不漏地传了出去。
坐在最高会议桌前的阿洛兹夫元帅脸黑如锅底:“……”
臭小子,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正对阿洛兹夫的克森元帅嗤笑出声:“阿洛兹夫,你们维多卡兰对联邦的意见很大嘛,不知道中央最高执政官文黎大人知不知道啊。”
“是啊,伽法勒·杨上校这话要传出去,对军部的影响可大了。”洛奇斯·佩顿元帅说,“阿洛兹夫,维多卡兰这种风气可不能助长。保不齐哪天文黎执政官听到了,那可真就是闯了大祸了。”
阿洛兹夫一脸假笑:“年轻人嘛,就是这样,年轻气盛又不懂规矩的。咱们这老一辈还能怎么样,只能边敲打敲打边包涵了。再过几年吧,他就会懂点事了。”
“最好如此,不过他居然还记得加密文件。”克森搭在桌上的手敲了敲手边的文件,漫不经心地开口,“这失忆还挺特别,该失忆的不失忆,不该失的全失了。呵呵,总让我觉得这失忆——”
克森拉长了声音,不经意地扫了在座的两位元帅一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着什么。过了几秒,他慢条斯理地从军装口袋里拉出条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指,一字一顿地说:“别有用心,可信度不高。”
“这……克森说的在理,不过我想伽法勒应该不至于撒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谎,他没那么蠢。”洛奇斯眯起眼睛,“根据S3军医院提供的报告来看,他的确伤到了头部造成了短暂性的记忆混乱及记忆缺失。因此目前我倾向于他的确失忆了,但失忆的部分可能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部分。”
克森起身,摊手:“我只是发表一下我的看法,不代表什么。洛奇斯你没必要这么急,人阿洛兹夫都没说什么呢。”说罢意味深长地撇了阿洛兹夫一眼。
“再说了我并不关心这些,我在意的只有伽法勒复职。”克森说,“反正这里会有人关心的。走了,希望下一次的复职会议可以让我久坐一会儿。”
“既然如此,我也先告辞了。”洛奇斯临走时留了句话,“管好伽法勒的嘴,下一次就是纪委来找了。”
阿洛兹夫指尖一动,随意捏碎了监听设备,闻言随声附和:“自然。”
这死小子敢有下次,检讨写不死他。
另一边伽法勒和沃伯利还在吵,说是吵,但其实主要还是沃伯利单方面骂伽法勒。
“军部就该把你职位停久一点,让你好好冷冷脑子。我看你最近真是飘了,什么屁话都敢往外说。”沃伯利冷着声骂道,“要不是现在没称手的工具,我老早抄起家伙揍你了。”
“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机吗?!这些话你都敢说出口,你这命刚捡回来,转头又不想要了是吧?”沃伯利低头看了袖口一眼,伸出根手指比了比。
一个监听断了。
伽法勒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继续回呛:“我只是说说实话而已,你现在的样子真像极了那些被揭露事实而破防的高层。”
“是吗?”沃伯利起身微笑道,“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么检讨再加一万。”
“?凭什么?”伽法勒站了起来,垂在两侧的手比比划划。
真的假的?真加一万?
“就凭我是你领导,是你上司,还有你说的那些都可以让你进小黑屋喝茶的鬼话。”沃伯利点头。
真的,加。
“呵,永远只会这几招。”伽法勒表面冷嘲,实际底下的手疯狂比划。
哎不是演的吗,这他妈也算,也要加?
“那又怎样,有用就行。”
当然,阿洛兹夫要求。
“无耻的做派。”
屁,当我白痴?!
“嗯。”一语双关。
伽法勒:“……”
可以了,滚出我家。
最后沃伯利看了眼袖口那微不可见的两个红点,又看了看时间,这才说了这次谈话最想和伽法勒说的那句话。
“我知道你委屈,你不满,所以你要闹。”沃伯利叹了口气,“但生者总要向前走,不然滞留在原地,只会让牺牲者白白付出生命。如果你是想查明真相,那就等有了足够的实力与底气再去。权衡利弊,用有限换取最大化的无限就是积累实力与底气的过程。”
伽法勒沉默了很久,半响才嗤笑道:“这我当然清楚,不需要你来教我。”
“行。”沃伯利难得没呛回来,“就这样吧,不用送。”
幸存者总要向前看,向前走,连带着牺牲者的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