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诀》青苹果骑士

6、被流放者

　　耿秋淮反驳道：“可是她明明有让一整座大楼的人着迷的本事。”

　　“因为他们都是瘟神！只有瘟神才会为瘟神着迷！”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淬了毒一般的狠戾“他们都有病！恶心透顶！全是瘟神！”

　　“她现在在哪儿？”耿秋淮顺势追问道。

　　“呵。”好像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盆冷水，浇灭了女人的躁郁，她冷笑了一声，说道，“她早就被流放了，早就在流放地发烂发臭了。”

　　“流放地？”耿秋淮看向可乐，“你听说过吗？”

　　可乐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这些话之后，女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管耿秋淮如何敲门，说再多话，她都不再回应。屋里十分安静，好像门上的铁链从未震颤过。

　　他们沿着楼梯往下走，交错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在楼道里荡来荡去。

　　回到一楼自习室时候，自习室里一片寂静，众人仍旧捧着《D星史》看得入迷。

　　耿秋淮径直走向坐在工作台前的女人，随后，他把刚才临摹的肖像画摊在桌面上。

　　正专注于看书的女人受到打搅，十分不悦，她皱起眉头瞪了一眼耿秋淮，似乎就要发作。当她按照耿秋淮的示意看向桌面上那张纸的时候，她的表情变得恐怖极了，小巧的五官胡乱扭曲成一团，在脸上狂飞乱舞。

　　像是恐惧，像是嫌恶，像是愤怒，又像是惊诧。

　　尽管女人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还是谨遵时代病室的规则：禁止在自习室里喧哗。

　　耿秋淮和可乐被女人强硬地拽出了自习室。

　　“你们俩究竟想干什么？！”女人咬牙切齿地斥责二人。

　　耿秋淮看起来很轻松，他满不在乎地说：“不干什么，只是觉得这幅画很好看。”

　　“你知道这画的谁吗？”

　　“不知道。”耿秋淮理所当然地说。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不耐烦地说道：“不知道就算了，总之，别再让我们看见和她有关的任何东西。”

　　说完，女人扬长而去，她的怒火向四周蔓延，耿秋淮甚至觉得已经闻到了一星火药味。

　　耿秋淮紧随其后，跟着女人回到了自习室。他和可乐再次坐回了刚开始来时坐的位置，顺便重新在桌上摆了一本《萨星语》和《萨星史》。

　　不出意料，遥远的天际再度传来冰冷的警报声。

　　“请进入自习室的同学不要阅读无关书籍。”

　　耿秋淮并不理会，只当做没听见，反而还变本加厉地拉着可乐讨论书上的内容。

　　“哥，我们真的能在这两本书上找到和流放地有关的东西吗？”可乐翻了翻面前这本厚重的大部头。

　　耿秋淮一目十行，以最快的速度筛选着也许有用的信息。

　　“不确定，如果在这两本书里找不到的话，还有这几本。”说着，耿秋淮指了指桌上堆着的半人高的书，都是和萨星有关的百科全书。

　　“叮——请进入自习室的同学不要阅读无关书籍。”警报声不厌其烦地响着。

　　工作台前的女生终于忍不住了，再次朝耿秋淮走来，义愤填膺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耿秋淮一把按住了差点被女生抽走的书，不管女生怎么拉扯都不放手。

　　女生想说些什么，但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勉强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耿秋淮知道，她在遵守“禁止喧哗”的规则。

　　“太初有道，死神创世，道与流长存，神与放并生。”耿秋淮在《萨星史》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注意到了这一句，“死神，流放，这里的‘流放’，会和流放地有关吗？”耿秋淮偏头问可乐。

　　可乐没有说话，眼神直直的盯着耿秋淮手指的地方出神。

　　“可乐，你听到了吗？”耿秋淮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可乐的手臂。

　　“哦，我听到了。”可乐回了回神，一手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着，“我觉得有可能。”

　　“滴——滴——滴——请管理员将违反规则者逐出时代病室。”

　　警告多次无果，系统大概有点不耐烦了，直接下达了逐客令。

　　两个男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朝耿秋淮和可乐伸出手，试图强制把他们拖出自习室。

　　耿秋淮当然不可能任由别人拖拽，他赶在男人之前，拉起可乐往一旁的书架后跑去。

　　一排排书架纵横交错着摆放，相互遮掩，给二人提供了极好的躲避机会。两个管理员当然不可能放过他俩，紧随其后追了上来，四人在书架之间玩起了猫鼠游戏，一逃一追，一躲一找。

　　跑到一个角落之后，他们似乎终于甩掉了管理员。

　　耿秋淮累得气喘吁吁，往墙上一靠，用手轻拍着胸口，看来在研究所坐的时间还是太久了，身体素质大不如前。耿秋淮心想，等回去了，他一定要坚持每天早上晨跑五公里。

　　“哥，你看这是什么？”可乐发出惊呼声。

　　耿秋淮偏头看去，只见身侧的书架上赫然出现一道暗格，这暗格看起来本应该是深嵌入书架之中，但现在却弹出了，也许是他们刚刚慌乱之中不小心触发了机关，这才打开了它。

　　“里面好像有东西。”耿秋淮从里面抽出了一册泛黄的羊皮卷书册，扉页之上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流放名册。

　　说是名册，其实里面没有一个名字，因为被流放者的名字统统用了数字来代称。

　　001，002，003，004……

　　一直到9438245。

　　迄今为止，被流放者的数量已达数百万，耿秋淮不由得感到震撼，这在从前有关于萨萨尔星球的研究中从未被提及过。

　　001，性别女，罪由是……

　　不合时宜的笑。

　　耿秋淮快速地浏览着被流放者的各项罪名，凭借着长期以来的工作经验，他很快地把有用的信息编码储存到了记忆之中。

　　可乐则在一旁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提防着管理员会突然出现。

　　翻看过几百页之后，耿秋淮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接着他飞速翻动着之后的书页，像是在确认什么。

　　终于，他的动作又放缓了，接着，他用只有他和可乐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被流放的都是女人。”

　　可乐也接过流放名册迅速翻动着，越看到后面他的神色越凝重，因为他发现耿秋淮说得没错，9438245号被流放者之中，竟然没有一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耿秋淮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他回忆起刚刚坐在座位上的时候粗略瞥过四周，确实看见自习室里大部分都是男生。目光所及之处唯一一个女生，是坐在工作台前面那个所谓维护秩序的人。

　　思考了片刻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们得找到流放地，去流放地看看。”

　　“你说……”可乐欲言又止，“那个人会知道吗？”

　　耿秋淮明白他口中“那个人”指的是谁。

　　“我觉得他知道，问题是怎么把他找出来呢？”

　　“要不……”可乐怯生生地朝着身后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耿秋淮把流放名册揣进怀里，两人不再躲躲藏藏，径直穿过纵横交错的书架，距离管理员追捕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这样毫不防备地暴露在管理员的视线之中。

　　两个管理员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凶狠的神色，他们俩的表情出奇的一致，就连皱眉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请你们离开。”两人压低了声音警告道。

　　耿秋淮并不理会他们的恫吓：“看看这是什么。”他举起了那张已经被折出褶皱的肖像画。

　　管理员的脚步和狠戾的表情同时僵住了，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其中一个管理员啐骂道：“真晦气。”

　　另一个管理员更是直接企图上手抢走肖像画，不过耿秋淮是不可能让他得逞的，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的魔爪。

　　“我很好奇，她到底犯了什么错，才能让你们这么恨她。”

　　“她？她倒是没犯什么错，只不过是一个坏事做尽的瘟神！”一个管理员气冲冲地说道，“你大可以去问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讨厌她。”

　　另一个管理员颇为忿恨地补充道：“她触碰了这里的十条高压线，简直罪大恶极，只是被流放也太便宜她了。”

　　耿秋淮和可乐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了管理员所说的“十条高压线”或许是一条有用的线索。

　　“要我们离开也行。”耿秋淮跟管理员谈起了条件，“给我一支笔和一沓白纸。”

　　“凭什么？你又想干什么？！”其中一个管理员反问道，“你们本来就应该立刻滚出去！”

　　“随便你。”耿秋淮耸耸肩，“反正我有的是办法赖着不走。”

　　“你！”

　　“算了算了，就一支笔几张纸而已，给他就是。”另一个管理员拉住了抓狂的同事，两人离开了一阵，回来的时候手里抱了厚厚一沓白纸和一盒笔。

　　“拿上，赶紧走。”

　　耿秋淮和可乐拿着纸笔出了图书馆，往门外的台阶上一坐。

　　“会画画吗？”耿秋淮递给可乐一支笔和一沓纸，指着女人的肖像画说，“照着这个画就行。”

　　可乐接过纸笔，开始全神贯注地动起笔来。

　　耿秋淮则掏出流放名册，从后往前翻了起来，他的目标很明确，始终锁定在罪由一栏。

　　哗啦啦的翻页声和沙沙沙的勾画声交织在一起，耿秋淮和可乐都微微皱着眉，神情专注于手中的事。

　　过了一阵，两人同时喊道：

　　“画完了。”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