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话》盐祀

14、第14章

　　这是他第一次来书房，之前有路过几次，有时候顾江会在里面办公。

　　书房面积比卧房小一些，是个简简单单的长方形结构，红木书柜占了几乎一整面墙，正中央是与书柜相配的红木办公桌和一把老板椅，林烃想了想还是没坐上去，靠在墙边拿起手机看了几道前几天网上买的物理题库。

　　刚看到第三道题解析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苏黎今天穿的是一身中式旗袍，淡蓝色的绸缎面料映得她面容秀气，完全看不出是40出头的模样，而林烃几乎完美继承了苏黎和林方的长相优势，此刻面容神似的二人一坐一站，空气中都是刺耳的宁静。

　　直到苏黎开口，林烃才觉得一直在尖锐地刺激着耳膜的噪响终于停止了。

　　“顾毅昨天晚上回家，满脸是血，说是在温泉滑倒了。”苏黎看着林烃的眼睛，颇为平静地说，“你又躲了一晚上没回家。”

　　滑倒？看来闻阑警告还挺有效的。

　　林烃笑了笑：“我晚上不回家，老妈着急了？”

　　苏黎坐在老板椅上，挑起眼睛瞪向了林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顾毅愿意掩护你是他的事，你当真以为我们是傻子？”

　　林烃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机屏幕熄了塞回口袋：“我揍他是他犯贱在先。”

　　“打人还有理了？”苏黎面色嫌恶，眼眉皱起，语气变得急促愤然起来，“我早就知道你和那个林方是同一种东西！要不是你顾叔叔看林鹤去世了，留你一个人可怜才把你接过来，你不仅不懂得感恩，居然还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这才来多久，就打了几次架了？”

　　“是，我身上一半都是林方的血，还有一半是你，苏黎的！”林烃语气有些激动，说到苏黎二字的时候鼻尖都带着微酸。

　　苏黎嗤笑了一声：“我可从来没教过你打架。”

　　“对，我爸可是手把手教会了我怎么‘杀人’。”林烃说到这儿，勾起嘴角看向了苏黎，眼神却带着极致的落寞，他盯着看了很久，苏黎的面上依旧是那熟悉的不屑。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林烃转身就要走。

　　“顾江不是吃素的，我们也不是傻子。”苏黎的声音回归了平淡，“你自己考虑清楚，反正也就半年了......”

　　半年。
　　林烃走出书房带上了房门，半年后他和这顾家将不再有什么关系。

　　他其实很清楚，要不是因为自己还是个高中生，要不是顾叔叔坚持，自己现在应该还守在林鹤的老宅子里，一个人读书，高考，上大学，反正也不至于饿死，自己也不会特地跟老妈说：快履行一下你监护人的指责吧。

　　而这一切都将在明年高考后结束。

　　离开顾家他倒是喜闻乐见，但这也意味着自己又将被投放于孤独。

　　不同的是初中的他还会追在车后，扯着嗓子边喊边跑，直到嗓子哑了，直到躺在地上，直到老林把自己带回家。
　　现在他做不出来这种愚蠢的事情了。

　　-你说女人是不是都没有心啊。
　　他进了房间，掏出手机对着闻阑发了出去。

　　-被甩了？该！就你这臭嘴早就该有人治一治了。
　　-行，明天臭嘴熏熏你。
　　-下周我们打算去探险，你也一起去呗！
　　-我拒绝。

　　闻阑那边又在显示着输入中，半天也没发过来一个字，就当林烃准备关掉微信时，他终于发过来两个字：看群。
　　这人又在搞什么鬼。

　　林烃将信将疑地打开‘闻哥与他108个小弟们’的群——这个群有些过于吵闹，他早就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最新的消息显示是一个链接，再往上是他们在讨论去哪里探险，和一些一眼假的都市鬼怪传闻。

　　林烃不太习惯在群里发言，依旧点开了闻阑的聊天框。
　　-高三了大哥们，你们还当是上小学呢？还探险，怎么不想着去请个笔仙呢？
　　-你链接点没点啊，周末一起去呗。
　　-没兴趣，没点，那链接图片看起来黑户隆冬的，我怕手机中毒。
　　-你不去我就找你赔温泉清扫费和损失费。
　　-多少钱？我看对家给的500万够不够。
　　-那可不太够，我昨晚给你拖床上去那一步就得800万了，这一整晚杂七杂八地加一起怎么也得几千万吧。
　　-闻阑你真黑啊。
　　-去嘛去嘛去嘛去嘛去嘛
　　-行行行去去去。

　　林烃笑了笑点开了群里那个看似带着3个G病毒的链接。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粗制滥造的都市传闻网站，网站整体是红黑配色，不论是看起来血淋淋的恐怖字体，还是莫名其妙的几个血红色手掌印都在尽力营造着恐怖的氛围，里面帖子不算太多，除了加精的几个有些讨论外，其他的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灌水贴。

　　而他们分享在群里的就是一个加精的豪华大贴。

　　贴主在3个多月前分享了自己被手机导航意外带到了一个废弃别墅里，本想着原路离开，但却遇上了鬼打墙，怎么也走不出去，随着天色已晚，贴主只能在废弃别墅里勉强待了一晚上，当晚做了一个巨长巨真实的梦，梦里他在别墅内又是被追杀又是逃命又是复活的——林烃只大概扫了一眼，这一段写的又假又水又臭又长的实在看不下去。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贴主就赶紧打车回家了，谁知道家人看到他就哭，硬是说他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贴主说自己在那个废弃别墅里既没吃的又没喝的，怎么想也不会是消失了整一个月，早上打车时看手机显示的日期确确实实才过了一天，到家后手机显示的日期却又正正好好跳到了一个月后。

　　本想点开打车软件确认一下订单信息上的日期时间，却发现自己的打车记录消失了，而再想找那个废弃别墅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着，直到三个月前突然发现手机里存有一张照片——正是在废弃别墅拍下的，不过贴主本人对此毫无印象。

　　林烃点开了这张照片，是一张废弃别墅的全景照，照片整体色调枯黄灰暗，有着与季节不匹配的萧瑟感。

　　一个足有几十平米、杂草丛生的方形院子中央，坐落着一栋西欧风格的别墅，别墅最高处是最左一个呈六边形的高高尖顶塔式构造；中间主楼最矮——大约只有三层高，透过三扇并列的大窗可以隐约看见内部倒塌的木条与破败的家具；最右侧的楼介于二者之间，尖顶的坡度也适中，窗子却被严严实实地封了起来。三座楼连成一片，内部应该是打通的。

　　外墙角处枯萎的爬山虎只爬至一米多便失了力气，从墙上晃悠悠地就要掉下来；脱落的墙面透出的几块红砖上还有些不知是黑色还是红色的新鲜液体；院内半人高的杂草在不知名但早已枯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条中穿插倔强生长。

　　所有的细节都在暗示着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可惜了，看起来这个房子还挺高级的。林烃只有这个想法。

　　照片底下还截图出了照片自带的拍摄地点，林烃打开手机搜了搜，不算太远，作为周末当天往返的郊游的话。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周六？

　　闻阑回复的很快：
　　-看群

　　紧接着又发了一条：
　　-你能不能有点集体主义精神。

　　林烃忍住退群加删好友的冲动，对着闻阑那臭不要脸的头像翻了个大白眼。

　　-我和他们不熟。
　　-没事，你等着。

　　林烃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没来得及制止闻阑，就看到群里多了一条群公告——“鉴于你们林哥是个脸盲，请各位将群昵称改为自己身份证上的大名。”

　　闻阑的消息适时传来：
　　-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感谢您。

　　闻阑的地位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这条公告发出来没多久，在群里叽叽喳喳的几个人都迅速地改了名字，剩下几个还没改的估计是还没看见，不得不说，改完后林烃觉得这个群正经多了。

　　毕竟‘王行之’拍了拍‘宋觅’说宝贝今夜等我，总比‘酷男穿纱衣’拍了拍‘玫瑰少年并强颜欢笑着’说宝贝今夜等我，要强。

　　-（宋觅）林哥，我第一个改的，您看我要不要再把我照片发群里给您加深一下印象？新拍的。

　　林烃斟酌了一下字眼，非常委婉地发出一句：
　　-十分感动但是我晚上需要睡个好觉。

　　林烃微信昵称就是大名，闻阑就一简单的‘闻’字，这点上两人倒是品味一致了。

　　-（闻）探险，什么时候去？
　　-（王行之）闻哥，我都调查好了，那别墅700米外有个酒店，咱们可以周六下午出发，把东西放酒店，等晚上再去探险，要是没鬼就回酒店休息，有鬼就一个月之后再出来，先跟酒店前台讲好留我们一个月的房间，你们觉得怎么样。
　　-（林烃）......
　　-（宋觅，韩自秋，秦婉，李子尧，方冉）+1
　　-（于知乐）正好一个月不用上学，嘿嘿嘿，要是有用我们多去几次吧！

　　不是？这都是些谁？
　　自己一个学霸，姑且应该算学霸，真的要和这群在投胎的那一刻就花掉了所有脑子的人去做这种降智行为么？

　　等等，韩自秋？

　　林烃点开闻阑的私聊：
　　-韩自秋？你怎么给他整群里来了？他是我们学校的么？他也去别墅？
　　闻阑直接发了一条语音：“没办法你们闻哥就是如此深得民心。”
　　-我可以不去么？
　　-2000万。

　　.

　　当天的晚餐只有顾毅和林烃两人，顾江带着苏黎去参加一个什么晚宴了。

　　林烃本打算快速吃完饭就上楼的，因此倒也一眼没瞧对面。

　　就在他吃了个八分饱，准备把面前的山药牛肉汤喝一碗就上楼时，对面的顾毅顶着张可谓是青红交错的脸开口了：“你认识闻家那小子？”

　　“你想说什么？”林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没什么，算你厉害，能勾搭上闻家。”顾毅大概也是吃饱了，放下筷子看向林烃，撕下伪装的鄙夷表情，反倒是让林烃觉得有些舒坦。

　　他讨厌假惺惺。

　　“‘勾搭’这词不怎么好听啊，况且你对我是有什么奇怪的误会？用韩自秋试探这一出，图什么？”林烃也放下汤碗，靠向椅背，筷子朝桌上随手扔了出去。

　　“没有没有，是我语文不好，那我换个词......‘攀扯’？”

　　“随你。”林烃懒得和他掰扯许多，一口气将碗里的汤粗略喝了个大概，站起身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