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岫云谲》盘寅

12、第 12 章

　　林岐悬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江津舟】
　　靳昀台瞥了一眼后又继续吃饭，林岐悬接起来，“小悬，治理效果反响还不错诶！”对面的江津舟激动难耐。
　　林岐悬脸上笑意明显，“说明你提出的方案不错。”眼神闪烁着满意还有些许欣慰的光芒。
　　靳昀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林岐悬的手边，发现林岐悬每次中途放下筷子时，筷子都是紧贴着，呈平行状，随意而放也是如此。靳昀台抬头盯着他，心里暗自思忖：细微之处也如此讲究。
　　靳昀台盯着他盛满笑意的脸，心里不禁微微一动，眼睛好像更好看了，若说之前是平静的湖水，现在就是熠闪的星辰。
　　他突然夹了一颗肉丸给林岐悬，林岐悬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有不解。当他抬头对上靳昀台的眼睛时，那抹不解很快被掩饰，眸中恢复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靳昀台，没有言语。
　　靳昀台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林岐悬在跟江津舟简单交代几句后挂了电话。
　　那边的江津舟才开始懊恼刚刚聊工作太投入了忘记问林岐悬有没有吃饭之类的话了，之前好几次看见林岐悬忙起来根本不记得进食，随即给他发了个问候信息：“要按时吃饭！”。林岐悬看到信息之后，都有些觉得江津舟可爱了。
　　“怎么突然给我夹菜？”林岐悬眼里是还未消减的笑意，“我不吃胡萝卜。”他看了眼掺在肉丸里的胡萝卜丁。
　　靳昀台的回答更加出乎意料，“我知道，”他将肉丸夹到自己碗里，“你上次喝排骨汤刻意避开了里面的胡萝卜。”眼神里带着一丝洞察的笑意。林岐悬微微一愣，好一会才伸手去拿筷子继续用餐。
　　两人饭后在海边漫步，其实是靳昀台单方面提议的，林岐悬没说不行那就是行……
　　海面上已然结冰，封住了落叶和流动的海水。林岐悬望着万里冰封的海面，思绪飘向远方。冰面上在余晖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好像一面纯天然的镜子，冰封的海面让人产生到时间静止的错觉。
　　靳昀台看着冰封的海面，曾经无论如何波涛汹涌，浩瀚无垠，如今都被寒冷的冬季所禁锢，但当春天来临时，冰雪融化，海面又会重新恢复生机，继续他的奔腾与流淌。林岐悬呢，现在也是一片冰封的海面吗？
　　他侧过脸凝视着林岐悬，林岐悬感受到他的视线，慢慢回神。“你什么时候进的部队？”林岐悬突然发问。
　　“十多年前了，”靳昀台又望向海面，“那时候心里确实是一腔热血。”不由地有些感慨。
　　林岐悬顿了顿，“那你还挺有能耐的，这个年纪能坐到这个位置。”
　　靳昀台有些失笑，“当然，不过身上的伤没你那么多，”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眼林岐悬，“我回去之后要去军区一趟。”
　　“那……什么时候回来？”问出话的林岐悬仍在思考自己有没有资格去询问。
　　靳昀台有些诧异，不过声音与平时无异，“还不清楚，其实我这十年间也没回过几次首都。”还带着些许释然。
　　“那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呢？”林岐悬定定地看着他。
　　靳昀台笑了起来，“上一次回来是柏潇的成人礼，”想了想又说，“令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上上次回来。”
　　靳昀台的眼底展露出的笑意让林岐悬看不真切，“十年前，那是我第一次执行荷枪实弹的任务，第一次心里紧张得流汗，比做错事被父亲发现惩罚我还紧张。那是一次‘意外’，我被点去现场，据说是边境的一所实验室发生了爆炸。”
　　一提到爆炸，林岐悬内心深处泛起一阵钝痛。那是一种难以言喻地苦涩，是一道经年的伤口，隐隐作痛又挥之不去。仿佛肩胛骨都有阵阵刺痛清晰的传入神经，想却想不起来爆炸发生的一切，林岐悬双目渐渐变得迷茫涣散。
　　“回想起那个瞬间，手中的枪很沉，散发着金属的冷意，我对准人开枪的时候原本以为会一丝愧疚或者恐惧。然而都没有，我以为我的心被冷血侵蚀，直到我去抱起那个受伤的孩子。”
　　靳昀台突然倾身凑近了林岐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双眼，“他的眼睛跟你一样，很好看，”他稍后直起身再次望向冰面，“那时候他浑身都是血，叫他也没反应，应该是爆炸产生的余震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才导致他失去了意识。”
　　林岐悬突然握住了靳昀台的手，身体微微发颤，声音变得很轻很轻，靳昀台感觉眼前的他有些飘渺，“我……好像生病了。”
　　靳昀台抬手摸他的额头，“是太冷了嘛，那我们回去吧。”
　　夜幕悄然降临，月光如细碎银沙，轻轻地撒在冰面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神秘的光晕。寒风在海面盘旋，带着凛冽掠过冰面，发出细微的呼啸声像夜在低语。
　　他的手贴上林岐悬额头，感受到浮出的一层冷汗，林岐悬摇了摇头，抓住了他的手，“不是，是…心里生病了。”
　　靳昀台闻言倾身将他抱进怀里，“心里生病了……我可以帮你吗？”他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好似隔着衣服也能触摸到背部的伤痕。
　　“那我可以扮演什么角色，去抚平你心里的伤痕呢？”
　　林岐悬犹豫了……机会就在眼前，他开始犹豫了。怔愣片刻后，他也回抱住靳昀台，双手轻搭在他的腰上，“我…不知道，”似乎想绕过这个话题，“后来呢，你为什么回来？”
　　靳昀台声音有些暗哑，“为了那个孩子。”
　　林岐悬从他怀里出来，“那个孩子怎么了？”
　　靳昀台见他一副很大求知欲的模样，脸上藏不住笑意，“那孩子伤得很重，需要用一些特效药，说来也奇怪，那个时候我对谁都不怎么上心，和那孩子也不过是一面，我竟然愿意为他去求我父亲……”
　　林岐悬内心是难言的复杂，“辛苦了。”靳昀台的选择总是很特立独行，林岐悬能感受到靳昀台和靳将军的关系看似相连，实则随时可能断裂。进部队是不想受他管教约束，也是想在同一个领域取得能超越他的成就。
　　对靳昀台来说何尝不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去求他，听起来太辛苦了……
　　滨海市夜晚开车不方便，他们进了一家离海边比较近的五星级酒店，“你现在身份应该还在敏感期吧。”林岐悬看了他一眼，靳昀台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林岐悬刚办理好入住手续后，两人就乘电梯去顶层的豪华套房。电梯门合拢的瞬间隔绝外界的一切，电梯缓缓上升。
　　突然，靳昀台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向电梯按钮，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电梯在五楼稳稳地停了下来。靳昀台侧头看了林岐悬一眼，然后拉着林岐悬一同出了电梯，不紧不慢地走向大厅。
　　“怎么了？”林岐悬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靳昀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标示，简短地回：“饿了。”
　　林岐悬看着面前的清蒸石斑鱼、鲍汁扣辽参……
　　“刚刚没吃饱吗？”
　　靳昀台听见这话笑了起来，“怕你没吃饱。”
　　刚刚那家餐厅明显的不契合林岐悬的胃口，否则是不见得这么注重细节、这么讲究的人，竟能在餐桌上接电话，还是江津舟的电话。
　　顶层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落下去基本没有声音。
　　浴室中，水声潺潺，水汽弥漫，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影。靳昀台用浴巾裹住下半身缓缓走出，水珠顺着发梢悄然滑落，地面铺的防滑瓷砖还散发着温热的水汽，墙面上隐约倒映出他健硕的身影。
　　林岐悬余光一瞥，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调高了空调温度。
　　“他们之前做的实验失败了，生长环境难以控制，基因编辑的成功率很低。”靳昀台正在翻看笔记本的手一顿，林岐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岐悬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边缓步走到靳昀台身边。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和淡淡的沐浴露清香，靳昀台转过头来在林岐悬身上停留了片刻。
　　靳昀台指了指林岐悬睡衣上的图案，噗呲一笑，“你这睡衣挺有特色的。”
　　林岐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一眼，“津舟买的。”顺带用手揉了揉睡衣上的咧嘴的小鲨鱼。
　　靳昀台敛去笑意， “怪不得丑得这么有特色。”
　　“那也比你不穿的好。”说罢林岐悬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靳昀台把笔记本挪到他面前，声音不咸不淡，“你怎么知道他们失败了，”翻开实验数据的那页，“培养液的成分不是都配出具体配方了吗？”
　　培养液：10%的胎牛血清和抗生素的D MEM培养基
　　温度：37摄氏度
　　林岐悬摇了摇头，“细胞在这个特定条件下生长速度最快，关键是让它带上的特殊性质，可能是抗药性或适应性增强之类。”
　　靳昀台摸了一下书页，发现关于细胞特殊性质的那页已经被撕掉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