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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冷血资本家攻1 ...

  •   寒冬腊月,冷风过境,在象城掀起一场长达半个月的霜暴。
         象城林家村。
         一群人围在灵堂里,里面男人居多,清一色带着米黄色的孝帽,腿上绑着白色布条,四周摆放的火盆燃起的纸灰被风吹到人脚下,来来往往,悬而又起。
         一个嘴角带痣的妇女把煮好的蛋水饭递给周围的男人,蛋水饭就是飘着蛋花的米粥,陈米混杂着高粱面,伴着刚蒸好的玉米面窝窝,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快朵颐。
      说话声嘈杂难辨,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在棺木旁,面无表情,像是哭得麻木。
         “诀小子,过来吃点东西吧。”
         有人朝那里喊,这样的乡音他已经数不清多久没有听到过。
         林诀抬眼看去,缓慢起身,僵硬的四肢毫无热气,宽大的孝衣勉强阻挡门外溜进来的寒风。
         林诀睁开眼的时候就来到了灵堂,重生回十七岁,爷爷刚去世的时候。

      上辈子的他称得上是世俗口中的成功。

      抓住时代的机遇,仿佛一夜之间变成龙城新贵。

      流水前波让后波,再多新人辈出也不过是一元复始。

      他重复着前人的轨迹,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从汲汲营营的山村小子,一步步摸爬滚打到了人人艳羡的地位。

      但林诀并不等于完美演绎的成功人士,他张狂地存在着,奢靡和冷血成都都为人诟病,背负的并非荣光,更多的是口诛笔伐的谩骂。

      他很少做慈善,除非是为了商业利益和盟约之中扩大影响力来谋求社会影响力,慈善救济这种赔本的买卖不在他的涉及范围。

      再比如,他被称作“魔鬼新贵”,不加思索地进行技术革新,推动产业改建引发浩浩荡荡的下岗潮。

      不过这个称号只在他身份显赫的前几年在耳边吆喝着,后来他的能力越来越大,可谓是在龙城和整个北方只手遮天,这个称号也就没人敢喊出来了。

      他本来可以顺风顺水的渡过一生,突然在某个命定的时间点,世界像设定好的闹钟一样,一个横空出世的人打破了原本的世界。

      那个人叫李原,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创始人,他聪明又正派,对于商业的灵敏嗅觉让他能够迅速感受到觉醒的资本市场,且热衷于慈善,投入山区建设,民间影响力不容小觑,声望也水涨船高。

      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因为一个人而产生联结。

      林诀的车在路上无意间撞到一个行人,那人是闯了红灯,正好被林诀的车擦过。

      下着大雨,四周模糊不清,但能清楚看到被撞的人已经动弹不得,在地上坐着,小腿处的伤口深可见骨,正在流着血。

      林诀示意司机拿钱了事。

      司机打开车门下车,那人却不打算接受,看样子不是碰瓷的,只是蹲在地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林诀滑下车窗,地上的人似有若觉,睁开眼睛望了过去,视线交接的刹那,少年黑发明眸,平生第一次,林诀的心毫无章法地鼓噪个不停。

      后来才知道,少年叫顾晚,是李原的男友。

      说是男友,倒不如说是金丝雀更为恰当,两人只有一饭之恩,却让顾晚感恩戴德了很多年。

      他不觉得顾晚对李原有情,这只是一个胁恩图报的故事而已。

      但他自此对顾晚上了心,明里暗里追求着他。

      一朝坐拥权势,一朝追爱久久为功。

      顾晚不为所动,林诀追求不止。情之一字,让人发笑,圈内笑谈,连林诀都能栽。

      他处处跟李原做对,最终落得车毁人亡,丧命在一处竞技赛山崖下。

      死后灵魂飘在空中,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一本龙傲天小说的男配,是李原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在小说前期蹦达着找存在感。

      俗称的炮灰。

      炮灰而已,林诀自认为不是个人物,死了也就算了,反正没人惦记,可同时他也得知顾晚的结局。

      被暗处伺机等待的主角受上位,被李原弃之如敝履,不仅伤了心还伤了身——李原接近顾晚只是为了他的肾脏。

      这一切都是个以爱为名的阴谋。

      系统问他是否愿意重生,林诀表情带了一丝狠意,不轻不重地冷笑了一声,“当然是……愿意。”

      他林诀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资本家,以全身之力践行为资本扩张的代言人,他吃过的苦演化成他掠夺资源的养分。

      而且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心甘情愿的基础之上。

      总而言之,这不是个好人。

      不知道系统是怎么设置的,再睁开眼已经是在灵堂上。

      看到爷爷的那一眼,他似乎不再是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总裁,属于十七岁林诀的眼睛已经下意识变得模糊,情绪像泄洪的堤坝。

      双手牢牢扒在棺木上,紧贴着边缘,紧皱的眉眼下方鼻涕眼泪都一同落下……

      那一瞬间的悲怆里,他清楚地感知到一些不属于十七岁的部分,那种深埋在他体内的,层层累积的酸涩之意,此刻勃发而出。
         隔着久远的岁月,回到过去这个节点,他肆意地哭喊着,哭了许久,少年音喑哑朗气,还有颤抖的尾声。
      等到声音实在沙哑得不成样子,一旁扶着他的还能叫得上名子的婶子也看得心里泛酸,安慰道:“别哭了诀小子,你爷还在这儿呢,他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死后停灵三天,民间的说法是人死魂还未消,三魂七魄里还留着一缕生魂在人世,下葬之后才离开人间去往阴界。
      他杵在那里像一棵笔直的树,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只是诚心谢了婶子,说了句劳烦。
      秦婶子是他爷俩隔壁住着的寡妇,带着一儿一女。
      谁都知道穷人的命数,寒冬腊月里,伤了风的老人,一旦感冒发烧,就开始上吐下泻到最后一点精气神都耗尽,命也到了尽头,林诀的爷爷就是一场风寒带走的。
      大雪封山,根本走不出去,村医大多是赤脚大夫,只能延缓病情,严重些的无能为力,镇医来不了,一来一回的路途都要耽误个两天。
      年仅17岁的林诀借了架子车,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盖了上去,东拼西凑了八块钱去镇上,凌晨三点就出发,刚出村子五里路,就听到他爷爷悠悠转醒,红得不正常的颧骨上干燥的皮肉如同干巴的面皮子,高喊了声:“诀啊,回吧……”
      就这么咽气了。
         林诀怎么拉着车走就怎么回的,哭得眼泪都成了冰绺,瘦弱的肩膀磨破了,冻得身体又疼又木,像脱了机关的木偶一般。
         大家都说他爷爷心疼孙子,没到镇上就咽了气,到镇子上还要走滚刀的山路,地滑难行,旁边就是陡坡崖壁,稍不留意就丢了命。
         那条路林诀还没踏上就返回了。
         林诀吃着蛋水饭,五脏六腑都浸透了冰,碗里的稀汤寡水不一会儿就和手掌心一样的温度,凉得飞快。
         今天就是爷爷下葬的日子,葬礼有人帮着林诀操持,在黄昏时刻就结束了。
         因为雪和着干硬的沙土,棺材行进的路上泥泞难走,队伍只有十几个人,排在前面的只有他,父母车祸去世后,他和爷爷相依为命。
         世界上最亲近的血缘,如今也没了。
         饶是想穿得簇新点送爷爷,他抬头看了看天,低头是爷爷的黑白相,还是没穿,照片里的爷爷还穿着补丁的蓝靛马褂,嘴巴有些歪,眼睛斜斜地看着镜头。
         林诀捧起一把坟上的土,用孝布包了起来,打成结放入怀中。
         晚上一群婶子大娘帮着把院落里打扫干净,林诀收着桌椅板凳,都是借的四方邻里的,要按数还回去。
      做完这最后一点事情,他就关上了院门。

      静谧的山村里,一阵风声吹响窗棂,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他坐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清点自己手里的钱。

      如他所料,少得可怜,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块钱。

      林诀觉得重生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现在比几天前豪掷五千万买下一个轮廓酷似玫瑰花的小岛时要更爱钱。

      毕竟后者只是合眼缘,前者是目前所有了。
         十二岁那年,林诀父母车祸双亡,爷爷突闻噩耗就害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身体每况愈下,慢慢连人都不认得,半边身子都瘫痪了。
         村里农活都需要上了力气的壮年才干得动,未免十亩地颗粒无收,他上到四年级就早早退学,麦场上他光着膀子晒麦子时,学校老师找到他家里来劝他复学,了解到他家里的情况也犹豫了,那时林诀就知道,没有钱,什么都不是。

      后来爷爷走了,他也离开了小林村,从此朝着奸商的路一去不复返。

      从最初漫山遍野寻找蜈蚣,倒卖手工艺品攒到第一桶金,到成立公司拉项目喝到胃出血,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第二天,林诀就在清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林村,如同前世一般,只不过提前了三年。

      *

      厚重的冰雪覆盖在地面上,白茫茫一片的天地一色,路边冒出黑色的灌草枝叉,山头没有丝毫绿意,光秃秃的杨树像扎在土地的木刺。

      林诀高挺的鼻梁呼出热气,走得久了也有些吃力,步伐渐渐放慢,时或有小雪飘落下来,他就在雪势加大前加快速度,等到雪越下越大的时候,他就寻找到山垭口或是山洞,用枯枝落叶点一丛火堆取暖,静默地站在洞口眺望远方。

      中午用火堆把提前准备的饼子加热后吃掉一个,余下的塞到怀里温着。

      多年严重的洁癖也在这种环境下不治而愈。

      不过他一向能屈能伸,不怕这些脏苦,只怕浪费时间,想做的事情遥遥无期。

      要做就做到极致,要站就要站到最高处,想要的就去争去抢,他在心里一笔一画刻画下执着到偏执的所想。

      走了一天,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来到了镇上。

      这个时候的大巴车站还在,划出一片方块区域,旁边就是农贸场,这几天是一月两次的集市,人来人往的推着架子车,还有背着半袋粮食的小孩子到粮铺换现钱,几角几分就能逛个集市买点日用和零食果干。

      门口是买热水的地方,一毛钱就能把搪瓷缸接满。除此之外,还卖烤番薯,香气扑鼻,整个车棚都是细腻的甜香。

      车站顶上是蓝色的铁皮棚,旁边等车的人大都扛着布包和用竹编的笼包,揣着从家里拿的细窝头。

      林诀买了车票,去龙城的票两块五毛钱。他掏出来后就把布包现缝在兜里,这个年代的扒手不少,冷不丁可以把油壶偷走,还能不让人察觉。

      他的包袱不像别人那么大,只有几件衣服和鞋子,填了新棉的衣服第一次穿是最暖和的时候,这个棉花是爷爷寿衣剩下的,丢了可惜。

      他抱着包袱靠在铁栏杆上,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爷爷的事情堆在心头,伴随着黄土上一声清脆的唢呐声,最后的遗憾也逐渐消散,对于家人,他这辈子都挂在心上。

      但是他仍旧无法入睡,心中翻涌着,不断回想着他重来这一世的执念,一幕幕往日的画面在眼前翻阅,林诀伸出手摸了摸青涩的脸庞和自己的喉结,却找不回曾经熟悉的触感。

      脑海中顾晚那双黑白分明的亮瞳,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两人明明鼻息相闻,却又像隔了天堑,他的嘴中是抗拒的话语,上下唇贴了又合……

      “龙城的,龙城的上车了!”

      “龙城的,去龙城的欸——上车了没有,车不等人,一天只这一趟!错过就不赶趟了啊!”

      林诀睁开眼睛,扫了眼一旁蹑手蹑脚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男人,没使多大力气就把对方半路抽回的手拧了个圈,听得一声压声的惨叫。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无声警告的眼神盯得中年男人不敢喧哗,灰溜溜地跑了。

      他只身一人走上了去往龙城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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