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水菠萝》黄梨君

4、生日

　　周五，林盛乐正在自己的卧室里琢磨着送什么礼物给储煜。因为储煜说自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诗词、古文，便让林盛乐随便挑一个写。
　　林盛乐觉得太随意了，准备翻翻以前的诗集。那还是林盛乐小学三年级买的，心血来潮，也没看几首。
　　林盛乐从书架上把诗集找了出来，翻到当初夹书签的位置，是一首邀友人聚会的小诗。写到一半又觉得字太少了，当成礼物有点简陋，又拿起手机想找一个简单点的手工作品。林盛乐折腾到晚上终于弄好了，跑到小区门口买了个礼盒和纸袋将东西装了起来。
　　林盛乐将礼物收拾好放在床边，往床上一滚，脑子里老是止不住想起明天要去聚会的事，耳边放着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唉，到时候聚餐不知道说什么，太尴尬了怎么办？还要唱歌，我好像唱歌跑调哎。要不要找首歌练练？我不要找找明天穿的衣服。
　　林盛乐在床上躺了半天，终于支楞起来，想起来作业还没写。写点生物吧，别的也写不下去。林盛乐爬了起来，去找生物练习册。
　　第二天，林盛乐写好作业发现才3点多，拿起手机消磨时间。
　　六点，林盛乐提前十分钟到了储煜说的餐厅。
　　“林盛乐这里。”储煜站在门口向林盛乐招手。
　　林盛乐快步走了过去。
　　“生日快乐。给你，生日礼物。”
　　“谢谢。走吧走吧。”储煜接过礼物，揽上林盛乐的肩领着他过去。
　　林盛乐一进包厢就看见方一坤和汪晨，还有一个面生的。
　　“林哥，你终于来了”，方一坤第一个冲上来打招呼。
　　林盛乐学着大人的样子和方一坤，还有几个班上同学寒暄。
　　“林盛乐，你怎么来大人这一套，装腔做调。”方一坤看到林盛乐僵硬的模样，忍不住笑。
　　“滚。”林盛乐作势要揍方一坤。
　　储煜帮林盛乐解围：“我给你介绍一下我初中同学。这是许耀武。现在也是我们学校。我们俩在初中篮球队里认识的。他篮球打得可好了。”
　　“你好。想打篮球的时候可以找我一起。”
　　“你好。可惜我不太会打篮球。”
　　“没事，我可以教你。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谢谢。”
　　“你要坐哪？还有两个位置。”
　　“还有谁？”
　　“还有我表姐。她也是高三，不过在别的学校。她有事，可能要晚点来”
　　“那我做方一坤旁边吧。”
　　一位穿着蓝色条格子裙的女生推门进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没事。”储煜还没来得及撒娇让林盛乐做自己旁边，见错过了时机，只好闭嘴。
　　到了KTV，储煜终于如愿和林盛乐挤在了一起。林盛乐坐在角落，左手边是墙，右手边就是储煜。储煜靠得近，林盛乐感觉自己进了一个狭窄的笼子里似的。
　　“你要唱歌吗？方一坤都成麦霸了。你要不要上去唱一首？”
　　“不用不用，我不太会唱歌。”
　　“去嘛，去嘛。”
　　“真不行。”
　　林盛乐不确定储煜是不是在撒娇，头皮都麻了。
　　“我们可以唱一首怎么样。普通朋友，你听过吗？”
　　林盛乐其实是听过的，但是没敢点头。怕点了头，储煜就要一直缠着自己，要自己上去和他一起唱。
　　“好叭。那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听听。真的挺好听的。”
　　“好。”
　　“对了，你给我的是字吗？这个盒子不像一副字。”
　　“我加了点东西，你回去看吧。”
　　“这么神秘？”
　　“没有。”林盛乐有点应付不来，觉得储煜的气息都扑倒了自己后颈上，湿乎乎的，于是往旁边让了让。
　　“是不是我挤到你了？”
　　“有点。”林盛乐没想到其他的借口，便顺势点了点头。
　　但是储煜好像没有会到他的意，没一会儿，又靠了过来。
　　可能是包厢里太嘈杂了，听不清说话，林盛乐想。
　　“你初中是哪个学校的？”
　　“雨花台初级中学。”
　　“啊？是我们市的吗？”
　　“不是。在南京，我小学、初中都在南京。
　　“那你怎么来苏州了？”
　　“我爸妈离婚了。我跟我妈来了这边。”
　　“啊。那你肯定没怎么逛过苏州吧？我从小在苏州长大，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都知道。到时候带你一起。”储煜怕林盛乐想起不开心的事，说个不停。
　　“嗯，我只去看了看苏州园林。”
　　两人心照不宣地略过了离婚的话题。储煜认认真真地给林盛乐介绍起了苏州，分享起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店铺、景点。
　　包厢里暖气很足，也很热闹，林盛乐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热，脱下了外套。
　　储煜见林盛乐从脖子到脸都透着粉意，尤其是耳朵红得仿佛能滴血，忍不住捏了捏。林盛乐回头看他，像问他在干嘛？
　　“你是不是很热？耳朵这么烫。”储煜连忙解释，不知什么原因心跳得有点快。
　　“你要喝点饮料吗？冰的，降降温。”
　　“可以。”
　　储煜立刻站起来去拿饮料，站在冰柜前心想，
　　“一个男生怎么这么白？皮肤也很滑。”储煜有点新奇，想起了刚刚摸到耳朵的触感，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热。
　　储煜回到包厢，踢了踢旁边的方一坤，让他让出点空间，都要挤到林盛乐那去了。
　　“没看到草莓味的。”储煜凑到林盛乐耳朵边说。
　　林盛乐耳朵痒痒的，忍着没动，握住橙汁。
　　“谢谢。橙汁也挺好喝的。”
　　“你喜欢喝就行。还跟储哥我客气。”
　　储煜又没忍住动手动脚，捏了捏林盛乐的脸，比想象中的手感好。
　　林盛乐有点生气了。
　　“你干嘛？”
　　“抱歉抱歉。我只是看你太可爱了。”储煜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林盛乐咬着牙扑了上去，双手一起掐上了储煜的脸。
　　“我错了，我错了。”储煜任由林盛乐捏着他的脸。
　　“等会儿，我就要上去唱歌了，你别把我脸捏红了。大家以为我脸红，要嘲笑我了。”
　　“那是热的，不是我掐的。”
　　“嗯嗯，是的，是我太热了。求求您放过我吧。”储煜向林盛乐认怂。
　　储煜点了歌，上去唱了一首就下来了。方一坤接着他后面唱了一首追梦赤子心，唱得很投入，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你怎么不多唱几首？”
　　“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不多唱几首？”林盛乐靠近了点。
　　“什么？”储煜还是没听见。
　　林盛乐又重复了一遍，凑到储煜耳朵边，整个身子都快伏在储煜肩上。
　　如果现在有人从门口进来，估计会以为角落里只有一个人。
　　储煜比林盛乐壮实，肩也比林盛乐宽，把林盛乐盖的严严实实的，两人显得很亲密。
　　外人只能看见储煜脚边有一双球鞋，球鞋的主人因为大幅度的动作露出因长久不见光而显得苍白的脚踝，很细。
　　储煜终于回答了林盛乐，“我嗓子不太舒服，可能是昨天吹空调有点着凉了。”
　　林盛乐狐疑地看了看储煜，确定他刚刚没有装聋捉弄自己。
　　“那你别喝冰的了。”
　　“好。我感觉额头也有点烫。”
　　“真的吗？是不是发烧了？”
　　“你摸我头看看。我也不确定。”
　　林盛乐没法儿拒绝，将手背贴了上去。储煜感觉额头上凉凉的，身体其他部位却像火烧一般。
　　“怎么样？”
　　“我感觉不出来。”林盛乐老老实实回答
　　储煜笑出了声，想着终于有正当理由摸林盛乐了，伸手去碰林盛乐额头。
　　“别躲。”储煜看着自己手还没伸出来，林盛乐就后仰着躲着，于是立刻发声制止住了林盛乐。
　　“我试试你的。”储煜声音里暗藏着一丝得意。
　　储煜摸摸林盛乐的，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一脸正经，林盛乐也不能怀疑他的动机。
　　储煜看着林盛乐任由他摸，乖乖地坐在哪不动，感觉心脏好像泡进了温水里一样，湿湿的，软软的。
　　储煜此刻又想起了家里的缅因猫，给它挠下巴的时候它也很乖，挠舒服了还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你试出来了吗？”
　　“好像有点烫。”
　　“那你把我的外套穿上吧。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是有点冷。”
　　储煜看林盛乐这么关心自己有点高兴，接过外套就穿上了。
　　林盛乐以为储煜冷，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储煜就感觉自己有点热了，想脱衣服。林盛乐注意到了。
　　“是不是有点热？”
　　“还好。”
　　“我看你都出汗了。”
　　“没事。出点汗，排排寒气，好得更快。”
　　林盛乐看储煜说得有道理，便没再劝。
　　储煜有点后悔说自己好像着凉了，穿着外套，硬生生热出一头汗。冷饮也不能喝，话都变少了。
　　11点，储煜穿着外套一回到家里就去洗澡。洗完澡，储煜感觉身上终于清爽了，将林盛乐的外套拿在手里看了看，是一件黑色薄外套。储煜记得林盛乐从家里去学校的时候总是穿着这件，倒不是说林盛乐不换衣服，不讲卫生。储煜还没这么缺德。只是开学到现在也还是有点热的，林盛乐穿到学校后过不了多久也会脱下来，给储煜的感觉就好像刚察觉到天气没那么冷似的。
　　储煜低头嗅了嗅衣服上的气味，没有什么汗味，还有点淡淡的薰衣草香。门外响起储煜妈妈的声音，储煜，洗好了吗？记得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储煜回过神来，突然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猥琐，心想还好没人看见，将外套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回了房间。
　　回到卧室，储煜开始拆起林盛乐的礼物。其实储煜拿到手发现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想拆开看看了。
　　打开礼盒，里面是一盏精致的小台灯，和储煜手差不多大。用木条搭成了一个长方体的形状，六面全都用纸封住了，底座上面有开关。开关的那面写了一首诗。
　　储煜按下开关，纸张比较薄，微黄的灯光可以从纸面透出来，纸面上还泛着细碎的光泽。
　　储煜把诗念了出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储煜第一句就有字不会读，于是拿出手机搜这首诗，发现这首诗是作者邀请朋友来家里玩的意思。
　　储煜将台灯摆到床头柜上，关掉灯。黑暗里床头那处幽幽地发着暖黄色的光，储煜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喜滋滋地躺上床心想，盛乐还是很喜欢他这个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