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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败犬老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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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女神失控了!
尽管没有亲眼见过活的例子,但记忆里的诡秘剧情疯狂提示奥赛库斯,眼前的这团充满污秽的怪物,已经彻底陷入疯狂!
血肉像渔网一样张开,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血管肉丝劈头盖脸向他砸来,几乎将他包裹其中,而奥赛库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坐在原地,却动弹不得!
‘!!!’
他的心跳都要停滞了,在血肉大网伸出那对反射森森寒光的獠牙之时。
尖牙瞄准着他的后颈,脆弱的皮肤毫无抵抗之力,只瞬间就被撕裂,猩红就要喷溅而出!
“卧槽!!!”
奥赛库斯几乎是弹射而起,捂着脖子,惊恐地大口喘息。
嗯?他能动了?
找回自己手脚躯体的奥赛库斯茫然地抬了抬腿,感受到脚踏实地的真实反馈,又疑惑地四下张望一番。
刚才的怪物呢?
卡珊德拉不见了?
方才还一片尸山血海的吸血鬼之森转眼间又恢复了正常,安静的树木与草场像美丽的布景般,在夜色中沉睡着。
莫名其妙进入奇异状态,又莫名其妙脱离后,营地中只剩下奥赛库斯一人。
篝火堆里的木材发出细微的爆裂声,鼻翼翕动,微焦的燃烧气味混杂着冷冽的空气被吸入肺部,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他们……都去哪了?
奥赛库斯迷茫地找寻着同伴的身影,但没有结果,偌大的空间唯有他孤独地醒着,夜幕苍茫,几乎将独行的旅人吞噬。
“列奥德罗?”
“乌洛琉斯?”
他大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声音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却没有回应。
徒劳的呼喊像投进水面的石子,激起一瞬间的波澜后就沉入底部,而那点涟漪也转瞬消失。
“列奥德罗——乌洛琉斯——”
“你们在哪里?听得见吗——”
奥赛库斯尝试迈开腿,却险些被绊倒,他踉跄着停下步伐,一低头,原本拴在旁边树上的那匹拉车的马正死在他脚边,朽烂的尸骨跃入眼帘。
“……”奥赛库斯的嘴唇动了动,一股凉意窜上后背。
失去血肉,只剩骨骼支棱撑起的干瘪皮囊提醒着他,刚才不是幻觉。
那他们俩呢?该不会——
他内心的猜测被外界打断,一阵来自高天的狂风迎面吹来,吹得奥赛库斯的金发像旗帜一样在身后张开。
他下意识伸出胳膊挡住眼睛。
暴风只在旅人身旁释放自己的温柔,而他周遭的吸血鬼森林里,树木被连根拔起,草地带着它们扎根的骨堆眨眼被风暴的力量抹平,颤颤巍巍藏在地下德古拉角堇暴露出它们的所在。
吸血花朵尖叫着向更深处逃窜,但迅疾的雷霆不给它们留任何机会,紫色天网笼罩大地,刹那间天塌地陷,方圆百里的地面陷为一片镜面般光滑的天坑。
大地伤疤般的天坑中,唯有金发旅人脚下那窄窄一方的土地仍巍然屹立,如一座尖塔直插在深渊中央。
奥赛库斯这时才放下胳膊,他没料到,只不过一阵风的时间,眼前天地骤变。
“这……”他眨了眨眼,对从天而降的不死鸟疑惑地唤道,“格蕾嘉莉?”
回应他的是轻柔拢来的羽翼。
不死鸟降落在低谷中,像一座神山降落在古老的海床,祂苍白而带有花纹的羽毛上多了一抹深蓝的颜色。
海床上的神灵温柔地低下头,靠近那一竖方尖碑般的残存土地,这让祂的神后能刚刚好靠在祂的怀中。
死神将失而复得的珍宝拢入怀中,低低地回应着人类的呼唤:
“我在。”
——————
被拽在地上拖行时,列奥德罗猛然惊醒。
兴许是多年商旅生涯带来的警惕,或许是曾被出卖带来的后怕,他本不该抵抗得住梦境的大脑竟然幸运地挣脱了超凡的影响。
蓝发的精灵挣扎着掏出腰间的匕首,锋锐的刀芒狠狠扎向咬住他膝关节的不知名怪物,但金属刀尖与怪物表皮接触的瞬间,铿锵的金石裂响昭告了匕首的阵亡。
——那怪物表面是像巨蟒一样的鳞甲!
没有机会挣扎了,意识到猎物的反抗,怪物更多更迅猛的腕足从腐叶之下钻出,将混血的精灵死死绞紧,拖入地底!
唰啦啦流动的腐叶如倾颓的沙丘般,眨眼间掩盖了他的躯壳!
就在精灵留下的拖行轨迹也将被吞没的最后一刻,一份幸运再次降临他身边。
飓风,从未有过的飓风吹去一切。
大地如烟。
列奥德罗随风而起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自降生以来,睁开的双眼从未捕捉过的风之图景。
翻腾的是浪花吗?可浪花被紧锁在海洋的领域,大地与森林又怎能称之为浪花呢?
可事实便是如此,如此浩瀚的烟波与腾跃的浪潮,它们竟是破碎的大地与茂密的森林。
现在它们与飘飞在空中的精灵相遇了,正如过去日子里列奥德罗为练习驾驭海水的能力,跳进海中畅快遨游时那样,它们推着他走,带着他遨游,在海里精灵从不艳羡自由翱翔的鹰隼,因为海洋才是他们的天空。
“……是风。”
列奥德罗喃喃着,席卷寰宇的风让他明悟他的所在,他是如此渺小,他是风中之林的闯入者,风之大洋的落水者,风裹挟着他一起走,未来的风之天使第一次与风同行。
他飘荡在风中,混入风背负着的迁徙的狂沙,树木在风中仍然生长,风不会杀死生命,只有坠落才会杀死生命。
——而他也将迎来坠落,拯救了他的风要弃他而去了。
列奥德罗微凉的手指抚摸到风的尾巴,他飞得太慢,风嫌弃起这颗顽劣的砂砾,他不能被分割,不能像尘沙那样破碎,所以风从他身旁滑走了。
在从天空坠落向地面的那一刻,越来越近的深渊占据了列奥德罗的整片视野,但刚刚被风吹拂了灵魂的他只是在想:
‘死在这里的话……我的歌还没有唱完。’
那份他想要寻找的金色光芒又在哪里呢?他是否也在坠落,他是否有听清他的心声?
‘我生命的尽头……竟然是与遗憾一同走完的吗。’
而命运的折点,偏偏再次到来。
就在他与平滑的深渊地底接触的刹那,死亡之国拒绝了他的造访。
列奥德罗愣愣地跪在地上,他身旁不远处是同样被门途径能力滞空再拉回地表的乌洛琉斯。
他几近折断脖颈地仰着头。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看见高峰上的那份金色光芒。
他的光芒正倚靠在伟大存在的羽翼里,而跪在深渊中的他仅仅只是窥探了一眼某片羽毛的花纹阴影,灵魂就近乎被撕裂。
“你救了神后。”
伟大存在淡淡地撤去了威压,
“这很好,你要来圣山,还是去接手精灵族的失地?”
列奥德罗没有回答,他佝偻着背,僵硬着头,他刚刚被撕碎又被黏上的灵魂在颤抖。
他直勾勾地看着奥赛库斯。
‘你就是……神后?’
原来从一开始便是奢求。
不可能之事在他身上仿佛连环炸开的烟花般连绵成了一片,无与伦比的幸运短暂地垂青了他,用美妙的糖霜洒在刀尖上引诱他舔舐,留下的是痛,是血,是弥漫的腥味与酸楚。
“列奥德罗!”
奥赛库斯顺着格蕾嘉莉的羽翼滑下,不久就滑行到坑底,他大声喊着同伴的名字,满脸惊喜地冲过来。
而列奥德罗瑟缩了一下,在过去的岁月里即使是被困在永冻的雪原,恐怖的深寒也从未使他他退缩。
可这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不死鸟的神后向他走来,温柔的金色光芒依然氤氲在神后周身,一如初见时他在尸骸深坑而光芒在干净明亮的岸上。
列奥德罗知道,这次不一样。
这次的深渊里光芒救不了他了,他将沉入海底。
他不畏惧从风中坠落,摔碎的种子只会更快地挣脱外壳,但他的光芒将照到别人的脸上,他就要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