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潜伏》饭宝六

10、09 霹雳

　　有一句古老的话，叫做：理想很性感，现实很骨感。一连两天，赤霄都没见到陆铭初的人。连带着萨维也不见了，赤霄猜测他们应该是受调查组的传唤，去配合调查了。

　　正好，人不在，方便他干点一个间谍应该干的事。吃完早饭，赤霄打算溜去书房看看，但还没等他抬脚，神出鬼没的垃圾桶……啊不，“管家”就出现了。

　　这次的管家似乎是比较老成的人格，操着一口沉稳的腔调问赤霄：“你要去哪里？”

　　赤霄说：“去打扫一下书房，昨天他们在里面待了很久，我想里面应该很脏。”

　　“已经打扫过了。”管家的脑门上闪烁着点点红光，有点像监视器里的红色信号灯，证明它此刻正在运作，“正好今天老爷不在，我给你培训一下这个家的‘家训’。”

　　“……家训？”

　　“没错。”管家静静站在原地，赤霄彷佛看到那里正站着一个穿西装打领带，嘴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随时随地保持优雅姿态的、古典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管家形象，“作为这个家新进的一份子，你有必要了解整个家族的历史、主要成员、现任主人——也就是老爷，包括老爷的人际关系，政治倾向，兴趣爱好，审美特点，等等，方便我们更好地服务老爷。”

　　“……”赤霄觉得自己的大脑现在有点不够用，“怎、怎么培训？”他少见地结巴了一下。

　　“首先，我要先将你接入家庭网络。”管家说，“老爷已经给了我这个权限，你需要对我开放你的脑机入口。”

　　“…………”这是彻底把他的后路堵死了啊。赤霄感觉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开放脑机入口，就等于自己的隐私无所遁形，到时候他使用网络浏览什么信息都会实时同步到管家的后台……靠，这是把他做为一个人的最后一点权利都剥夺了吗。

　　管家看赤霄呆呆站着，不动也不说话，补充道：“我不会入侵你的脑神经元，这是我们家族的传统，给每位家庭成员保留一点隐私的权利。”

　　那有什么区别？只能说明内部思考是私密的，而外部任何行为都会处在管家的严密监视之中。赤霄的内心十分绝望，他的间谍事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悲催啊！还有像他这样悲催的间谍吗？

　　没关系，赤霄安慰自己，既然逃不掉，那就先留下来按兵不动，活着比较重要……

　　“好了，现在，请开放你的脑机入口。”

　　只是一瞬间的事，赤霄成功接入家庭网络，成为了……管家的下属。好么，现在是个名正言顺的保姆机器人了。赤霄大脑里多了个联络簿，是个类似控制面板的东西，可以实时接收来自家庭网络的内部通知，还有各种家具家电的控制系统。赤霄打开通讯录，家庭成员加上他一共有五个，老爷、管家、大毛、二蛋，还有一串乱码，赤霄心想，这个乱码不会就是我吧。

　　还有，“大毛、二蛋是谁？”听起来像是熊孩子的名字，难道说陆铭初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是你的前辈。”管家严肃地说，“现在他们正在打扫马厩，没空跟你打招呼。”

　　“……啊？”前辈？打扫马厩，这都什么跟什么。赤霄严重怀疑管家的脑子是进水短路了，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我们正式开始培训。”管家说，发给赤霄一部长达100T的影片，“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把这部影片看完，然后写一篇30000字的观后感。”

　　“多、多少？”

　　“30000字。”管家面无表情地重复，随后就回厨房干活了。

　　赤霄泪流满面地在客厅看片子，100T的影片，他要看到什么时候？

　　陆铭初踏进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赤霄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副双目无神、生无可恋的样子。

　　“哟。”陆铭初挑起眉毛，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这是怎么了？漏气了？”

　　你特马才漏气了。很巧的是，影片刚刚播放到陆铭初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幕，他是母体自然孕育的，妈妈生下他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但很开心，开心中带着满足，满足中有着拥有全世界的幸福。现在这个时代，用母体孕育下一代已经十分少见了，除非一个母亲爱孩子爱到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的程度。

　　屏幕上，一家三口紧紧依偎在一起，父亲激动地哭了，把虚弱的母亲和哇哇大哭的孩子珍惜地搂在怀里。真是让人羡慕，赤霄幽幽地叹了口气，像他这种孤儿，连自己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父母。

　　影片播放完毕，赤霄才站起来，恭敬地迎接陆铭初的归来：“老爷，您回来了。”

　　“嗯。”

　　管家适时出现，奉上热茶，同时汇报赤霄的“培训进度”，陆铭初听完，满意地点点头，问赤霄：“感觉怎么样？”

　　赤霄说：“挺好的，感觉跟这个家的连接更深了呢。”

　　“不错，继续。”陆铭初说，随后放下茶杯，回卧室换衣服。

　　这样痛苦的生活，赤霄足足过了五天。这五天，陆铭初经常不在家，他似乎遇到什么麻烦，早出晚归，每回出现眉宇中都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疲惫。赤霄很想问问他都在忙些什么，但没有这种机会，一个保姆好像不应该过问主人的私事。

　　这天，赤霄在厨房里忙活，忽然得知了一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其中一个“管家”——因为三个机器人长得一模一样，赤霄不好分辨，只能凭他们说话的语气判断这是哪一个家庭成员，比如，这个语气有点夸张，喜欢在说话的时候在显示屏打出各种表情的是机器人二蛋（是陆铭初的起名风格，很独特），二蛋是不小心说漏嘴的，说过几天老爷要回家，赤霄会跟着他一块儿回去。

　　赤霄当场就愣住了：“回家？这里不是陆……老爷的家吗？”

　　二蛋“哇哦”一声，压低声音凑近赤霄：“你过来点。”

　　赤霄微微弯下腰，配合二蛋的高度。

　　二蛋说：“这里是老家。老爷不常回来，平时他都住在云帆一号星的农庄里。”

　　赤霄迅速搜索云帆一号星的坐标——得出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乌赛尔——交战区？”

　　“是呀。”二蛋没察觉到赤霄语气里的讶异，或者察觉到了，不在意，“云帆星系，一个像船的帆布那样的星系，我们住在那里十几年了，你想看看我们的农庄吗？”二蛋在储存器里搜索农庄的照片，思考发送哪一张才能体现农庄的靓丽——

　　但赤霄还沉浸在交战区也能住人的震撼里。厨房这会儿没有别人，只有他跟二蛋，据他观察，二蛋是三个机器人里最笨的那一个，经常短路，掉线，应该比较好哄骗。赤霄压低声音问他：“你们在交战区建城市吗？”

　　“是啊。”二蛋十分单纯，问什么答什么，“云帆星系有好几个住人行星，一号星、二号星、三号星和五号星，都有很多居民。”

　　“为什么没有四号星？”难道是因为迷信吗，在古中文里，“四”这个字代表“死”，挺不吉利的。

　　“因为被炸掉了。”二蛋说，显示屏上出现一个默哀的表情。

　　“……”赤霄默了一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你们为什么要在交战区建立城市啊，太危险了，子弹可不长眼睛。”

　　二蛋说：“本来没有住人的。一开始那里只是几个补给点，可是补给多了，就要留人在那里看守。一开始是派军人驻扎，但是后来军队直接从商人那里买物资，商人就派人过去清点、运送，时间一长，就有了几所小房子。后来，那些人生病没地方看病，就有了医院，要解决生活问题吧，于是又有了理发店、食品店、日用品店……生活越来越方便，所以好多军人就直接在那里安家了，他们把家属接过来，这些人留在当地做生意、生活，于是人就越来越多啦。”

　　“……哦。”

　　“你要看看我们的农场吗？”二蛋说，把精心挑选的照片打包发给赤霄，“漂亮吧！就是打理很累，我跟大毛完全忙不过来，你来的话，我们可就多了一个得力助手了！”

　　赤霄静了静，直觉这句话里隐藏着十分惊人的信息量：“忙？”

　　“对啊！”二蛋做了个哭泣的表情，“一百多亩地呢！”

　　“你们在交战区……种地？”赤霄眼前出现一道天雷，噼里啪啦，他整个人呈现焦黑状态。

　　“不止是种地。我们还养牛，养马，对了，最近管家说想买几头猪，不然地里那些烂菜梗就浪费掉了，有猪来吃烂菜，我们来吃猪肉，刚刚好！”

　　“养、养猪？”

　　“对。”二蛋伸出一条银光锃亮的机械臂，拍了拍赤霄的肩膀，“这个艰巨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这是他苏醒以来，听到的最令人伤心的话。简直是生无可恋、心如死灰，哀莫大于心死。

　　他不该跳上那辆车的，应该直接去蹲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