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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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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平安夜,榕城千里冰封,雪下满地,到处张灯结彩,街上大多是些穿着羽绒服约会的小情侣,要一起度过这个圣诞节。
游曳清在上完课后准备到校门外吃饭,他刚走出大门,身后就有一个甜美的声音传进耳内。
“学长,能一起吃个饭吗?”
游曳清回头一看,是祈雨舟。
他在哈工大上了三年了,对方也已经多多少少追了自己两年,从没放弃过。
祈雨舟明显精心打扮过,化着甜美的妆容,穿着淡蓝色的大衣,但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明显不保暖。
游曳清抿了下唇,最终等了对方一步,淡淡道:“嗯。”
祈雨舟脸上呈现出欣喜之色,随后把一个袋子递给游曳清:“学长,我自己织的围巾,给你的。”
游曳清瞥了眼她自己空荡荡的脖子,把袋子接过来拿出了里面的围巾,然后帮她戴上了。
“天冷,你戴吧。”游曳清帮她围上围巾后就不理人了,自己找了家味道不错的饭店吃饭。
他刚点完餐坐下就见祈雨舟跟着他进来了,脸上有些红。
游曳清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一个电话拯救了他。
“接个电话。”游曳清含糊地说了一声后,拿起老旧的手机到门外去接。
祈雨舟冲他笑笑,在对方走后却好奇地喃喃自语:“奇怪,学长怎么一直用五年前的手机?明明奖学金拿的不少,怎么不换一个……”
游曳清在门外站定后按了接听,随后程郁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你还没换那个手机啊?”
游曳清:“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柏城有场拳击赛,你下午不忙的话能不能跟我一块去看?”
游曳清愣了一下,随后不自觉地皱着眉问:“为什么是我?”
“这个……你也知道,这几年过去我兄弟都走了不少,联系最多的就是你了,况且咱俩离得最近,不是吗?”
游曳清狐疑道:“你喜欢看拳击赛?”
“最近几天才喜欢上的,算我求你了行吗?一个人看太无聊。”
“嗯。”
游曳清把电话挂了,望了眼路边的洁白无瑕的雪堆,这才进去吃饭。
他正心不在焉地喝着汤,就听祈雨舟邀请他下午一块过圣诞节。
“学长,我看你平时不怎么社交,不如今天就体验体验有人陪的滋味怎么样?”
游曳清勉强笑着婉拒:“不了,下午有事。”
“是别人把你预定了吗?”
游曳清:“没有。”
他把碗筷放下后,主动去付了二人的款,然后回到桌边。
“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是个很好的女生,喜欢你的人会很多的,”游曳清看着祈雨舟逐渐失望的眼神,继续说,“以后,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下一秒,女孩又笑着抬起了头,善解人意道:“没事,你不用太关心我。既然这样,那我祈雨舟就只好祝你以后有其他人陪啦。”
“但愿吧。”
游曳清出了门,回宿舍拿东西,准备去找程郁。
***
昨天晚上。
程郁正在包厢里跟人喝酒,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打给了他,他厌烦地挂掉以后继续跟人谈笑风生。
没成想这个号码跟铁了心要打通似的,不停地打。
程郁穿过走廊,进了洗手间。
“喂?谁啊?”
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程郁要骂人了才开口。
“你这人是不是闲的——”
“程郁,我回国了。”
随后便是二人默契地、长久地噤声。
“……江燃焰?你,你现在怎么样了?”程郁的手因为过于激动而抖动不停,只觉得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早已敛去了些往日的少年气,而是带上了些许成熟和稳重。
“还行,”江燃焰的嗓音有些平淡,但说到后一句话时情绪明显变了,“他……怎么样?”
程郁愣了片刻后失笑:“行啊你,够深情,不先问问你兄弟过得好不好啊?”
其实他就知道江燃焰那么强的一个人,是不会死在国外的。
电话那边的人不吭声了,程郁只得叹了口气,回答对方的问题。
“他一直都没离开过黑龙江,你五年前送的手机人家用到现在。表面上骗自己把你忘了,但实际上为了你守身如玉整整五年。”
“江涛和付晓晶那俩混蛋找他好几次,他从来不接受。但有人敢议论你他冲着拳头就上了。刚开始那两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打电话给你那个空号,没人接他就自己沉默着吃颗糖缓缓,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你要问他过得好不好,我会告诉你他现在很好。考上哈工大了,每年都拿奖学金,表白墙上追他的男女都有,还很多。”
程郁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又说:“但你要问他这几年的内心世界是怎么样的,我会毫不犹豫告诉你,很糟。”
电话那边听完这么一长串话之后,只是长久地静了。
程郁忍着气等了半天,才等到对方惜字如金地开口。
“见面说。”
***
柏城一家咖啡厅内。
程郁看着穿着喜好和昔日没有丝毫变化的江燃焰,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所以,我还在花天酒地准备啃老的时候,你已经在法国混的风生水起,不仅当上老板了,连公司都开到国内了?”
江燃焰失笑:“没那么夸张。”
程郁睨了他一眼,不屑道:“我看也是,人家当老板都爱穿西装西裤,你这天天穿大衣卫裤算什么东西啊?”
“你有种就多说几句。”江燃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两个人总算找回点往日的兄弟气氛。
程郁摆了摆手,直言道:“想问什么你尽管问吧,忙我也尽量帮。”
江燃焰也不客气,第一句就问:“这几年你没动他吧?”
程郁:“……我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
江燃焰笑笑,点了点头后继续问了下去。
“他现在有伴侣么?”
程郁:“没有。刚才电话不是说了吗?”
“他现在在哪?”
程郁:“榕城。”
“这几年……除去我这件事的影响,他过得顺利么?”
程郁翻了个白眼:“你走之前托给我那么大一个任务,我不得把他看的好好的啊?过得挺顺利的。”
“我想和他见面。”
“没问题啊,你找他去呗,我又不拦你,”程郁嗔怪道,“不过我得骂你一句啊,你比我禽兽多了,刚跟人家在一块连句话都没说就丢下人消失了五年,现在你一句想见就见,搞得他好像不值钱似的。”
江燃焰垂下了眸,片刻后哑声开口道:“我知道。”
“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把他约出来,就当我们是……偶然相遇吧。如果他看见我之后愿意原谅我和我说话,那这次我会坚定地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如果他早就对我没感情了,我会自己走开的。”
程郁愣了愣,又笑道:“好。”
***
游曳清穿着件黑色羽绒服,在一家小酒馆门口站着,脸和手在深冬的夜里被冻得苍白。
他等了半天程郁才接电话。
“为什么是这儿?”他不解道,同时心里有些酸涩。
为什么刚好是拳击赛?为什么刚好在柏城?为什么刚好是五年前江燃焰来过的地方?
程郁那边有些吵:“……我也不知道,总之今晚的比赛很精彩,我把电子邀请函发你了,你快来吧。”
随后电话就挂了。
游曳清现在心里很堵。这个地方他只来过一次,是江燃焰邀请他来的。那天晚上对方赢了拳赛,和他共享荣耀,把奖杯和奖金都当做生日礼物送给自己。
不过江燃焰早就走了,走了五年了。程郁也说对方之前只是玩弄自己而已,他又何必这么在意?
偌大的地下拳击场里,人群还是一如既往地吵闹。但游曳清听不进去,只是找到程郁后在对方身边坐下了。
“别这么蔫儿啊,”程郁有些无奈地看着从进来后就一句话不说的游曳清,有些急,“真的很有意思,待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
“嗯。”游曳清说完这个字就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准备闭上眼。
程郁哪能见他这样,最终为了提起对方的精神,使出了杀手锏:“我问你个问题行吗?”
游曳清眼皮抬也不抬:“问。”
“就……你现在对焰子是什么感觉?”
问完程郁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游曳清原本还算平静的两只眉皱了起来,随后睁开了眼,露出浅棕色的眸子。
“不认识。”
他语气算不上多冰冷,更多的是陌生和平静,就好像他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程郁心说不妙,头一次说话有些结结巴巴道:“你、你不记得焰子了?他是江燃焰啊,你真、真的……不记得了?”
游曳清眉头舒开了,程郁以为他要改口了,没想到这位爷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凉了大半截。
“哦,你说他啊。”游曳清笑了笑,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说一个和他只有擦肩之缘的人。
“你说的是五年前和我开完笑,说要缠我一辈子的那个人么?”
程郁使劲吞咽了一下口水,而对方还在继续说,明明音量不大,但仿佛盖过了整个地下拳赛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我庆幸他五年前走了,现在我只要想起这个人,我就觉得十分、十分地——”
游曳清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说出的这些话耗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接着他又说出了最后那两个字。
“——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