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绝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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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还是罗绮的时候，她是娱乐圈中声名鹊起的小花旦。罗绮少时学舞，后又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学习戏剧，大概是学舞出身的缘故，罗绮的身段气质都十分古典，古装扮相尤为惊艳，一出道就演了许多让人印象深刻的古典美人形象，更被舆论评为新生代古装第一美女。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了这场劫数，在拍一场打戏中时，突发事故，罗绮从几十米高的威亚上坠落，再次醒来就变成了此世间中人。
穿越之后很久她都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她听不懂周围人说的话，又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饿的眼睛发蓝也无心去想太多，她被卖来卖去倒了几手，最后进了明月楼。
对于她听不懂且不会说国语的事，没有人表现出额外的好奇，因为按照大家的说法她本就是一来自异域的胡姬。
罗绮穿越前家在新疆，身体里的确流淌着一些随着丝绸之路而来的异域血统，从这身世上看来，两者却也暗暗相合。
这身子虽是孩童，但里面确是藏着成年人的灵魂。往往被卖进青楼的孩子都要被好好收拾一番才能调教地老实听话，但罗绮却很是乖觉，从不惹是生非，甚至可以说是逆来顺受。
久而久之，鸨母对这听话的“新闺女”自然偏疼一些，罗绮也因此免去了很多苦楚。如今她是明月楼新出道的清倌人，鸨母待价而沽，想为她寻个好梳拢，并不轻易叫她见客。
罗绮并非是个认命之人，她决无意在这青楼中了却残生。
只是那么多古装剧毕竟也不是白演的，之前她为诠释好角色，做过很多功课，对这古人的风俗制度也是略知一二。
虽不知这是哪朝那代，但是入了花籍的女子并非良人。古代对户籍的掌控一样严格，她即便逃跑也无法顶门立户，何况卖身契还在鸨母手中，官府若是察觉到她是出逃的贱籍，大概率还是会将她遣送回去。如遇关防宵禁严格的时代，就算逃出青楼也绝逃不出城池。
她一女子，既无父兄庇护，又无立身之能，偏还生了副好皮囊。沦落在外，多半也是被欺辱的结局。
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要被抓回来，会不会被打个半死到未可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往日的低调蛰伏会尽数化为泡影，鸨母经此一定会严加防范，再次出逃的难度将大大增加。甚至更可怕的是，鸨母会因为她的不听话而将她推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以此教训折辱她。
故而罗绮对此十分谨慎，不敢露出一丝痕迹来。
她一边在青楼中学习技艺，一边暗暗收集这时代的各种信息。每个猜测被证实一点，她就更加绝望。
她身处的这个国家名为大梁，这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这是一个架空的世界。
认识到这点并不难，甚至无需她开口去问。来明月楼寻欢的客人三教九流皆有，酒过三巡，吹吹牛，议论下国事，吐露出来的信息车载斗量。
“大梁”“六部”这些词让她迷惑，但听到“大渝”“南楚”“琅琊榜”这些词则让她可以确定，她是来到了琅琊榜中的世界。
她绞尽脑汁去回想《琅琊榜》的剧情，后又失望地发现这些所谓的“先知”对于深陷青楼的她来说并无多大用处。
她甚至可能都活不到剧情开始的那一刻就将死于蹂躏。
鸨母看管严格，她鲜少有机会离开明月楼，她的世界就在这小小的楼檐围成的四方天空之下。
天地之大，何处是她容身之处？
见惯青楼悲戚，她甚至不再奢求自己能赎得自由，有朝一日若能有人带她离开这污龊之地，她也觉此生还有可期之日。
只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鸨母让她做清倌人自是为了寻个好梳拢，并不代表她能一直卖艺不卖身。清倌人只是高级的娼妓，只要她的身契还在鸨母之手，这身卖不卖，卖与谁还真论不到她来做主。
好巧不巧，想要买她入府的，正是那琅琊榜中赫赫有名的好色之徒——楼之敬。
此时楼之敬还不是一部尚书，朝廷砥柱，只是京中的四品官员。但是楼家并非只有他一人在朝为官，楼氏一族虽不是金陵的顶级豪门，但亦是官宦世家。楼家权势之大，明月楼是万万开罪不起。
罗绮与楼之敬打过几回交道，靠着清倌人的身份才能推拒一二，可是这胃口却也是越吊越高，楼之敬已是按耐不住，诚心要她买入府，价钱合适鸨母也满意欲卖。只有罗绮知道，若是落入他手，必定九死一生！
故此也不容她再多想，逃出明月楼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终究是不甘心沦为那老色鬼的身下禁脔，受他折辱。此番成功便好，若失败，她宁可一死倒也落得干净！
准备虽称不上周全，但还好逃了出来……往日明月楼的姑娘出门见客总是要有两个龟奴随从，近来又到了朝廷派官中正选士的日子，金陵仕宦多有交际，一时宴会成风，外出赴宴助兴的姑娘们太多，楼中人手不足，这才只有五哥一人随从。
罗绮顿觉这是个机会，便决意今晚随机应变。车夫中了她的“软香罗”，这香乃是青楼中常用的把戏，专用在男人身上助兴。鸨母和姐妹们只会觉得她是要讨好那楼大人，并不会多做怀疑。只是五哥浸淫于此日久，这香倒是对他无用。那铅粉倒是为五哥准备的，没想到天也相助，中途出了意外竟先支开了他，之前她想好的借口反倒未用得上。
浮生若梦，前世种种皆不可追。
罗绮甚至有些不敢回想那些鲜活恣意的日子，她的花样年华。
之前她们这行总被嘲为戏子，那时众星捧月她自然一笑置之，现在想来竟是说不出的辛酸滋味。这已经不是那个自由富庶，繁荣和平的年代。身为女子，自有千百种艰难在前，今时与往日早已是云泥之别。
她的眼里沁着泪，却说不出话。她的呐喊，歇斯底里都是无声的，连挣扎都是小心翼翼的。罗绮觉得她被命运无情地扼住了咽喉，她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的智慧不足以让她穿透迷雾看清前路。
但是她却并不为此感到害怕，也许是退无可退，也许是不甘心。
她是罗绮，不是璎珞。璎珞可以逆来顺受，甘受命运的蹂躏。
但是罗绮，她不能这样活。
她沿着这条路已经走了很久，金陵城之大，远超她的想象。她打算躲上一夜，第二天再趁早出城。还好大梁并无宵禁，寻常时日关验也不严格，只是这一身衣服却是麻烦。
说是小姐，她又无车马丫鬟随从。说是良民，她这身打扮又过于鲜丽夺目。可是花籍女子无事哪会出城？她这样送上去，十有八九会被守城兵卫勘察。
……
第二天清早，罗绮早早的到了城门口排队，等候出城。
她脸上抹了一层薄灰，头发则用巾布裹好，这样虽然亦不能遮住容色，但好歹也不再那么打眼。
罗绮微微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粗粝的布料磨的她肌肤痛痒，她强迫自己的手不去整理身上衣物，避免被人看出这一分不自在来。
这一身衣物是她和同要赶早出城的妇人所换。她这身衣服也还值得些许银钱。
那妇人听了她的话，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怕是对她的来路心知肚明，不管是逃妓还是逃妾反正不会把她当成良家女子。不过银子毕竟能障人眼目，那妇人也并未多言，顺了她一枚戒指就把衣服换给她了。
罗绮见她贪婪，心下一蹙，返身去了其他城门出城。因此她到的时候，金陵城的城墙已是大门洞开。兵卫执枪分列两侧，偶尔查验下可疑行人，不过大部分人还是随着人流熙攘出城。
罗绮也正是混迹其中。
眼看生路在前，罗绮心中越发紧张起来，一股萌动呼之欲出。
沉住气……再等等便好……
恰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大汉推搡起城门前派对的路人，引起一片怨声载道。那为首的大汉先挤到了城门兵士前，立马收了之前的威风，恭敬至极的长身一揖。又凑上前去，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那兵士听后，神情略变，横了横长枪，目光随意地在人群中扫过，神色却变得认真起来。
罗绮心道不好，又拿不准是不是冲自己而来。
明月楼一定恨不得捉她回去，大加惩处，但是为她大动干戈，似又不像……
能请得动城门兵卫的，非是官家事不可……
她心里犯了嘀咕，眼神漂浮不定，却意外的在人群中对上一双凶眉怒目。
是五哥……
身体似乎比脑袋还快一步做出反应，罗绮不敢再看，转身便逃。
她跑的极快，风声呼呼着灌入耳中，连身后的呼喝上都听不清楚。原本静止的街巷一瞬间全都动了起来，它们上上下下，左右摇晃，像是突欲强震，即将倾覆。
这些年，她假借练舞之名，日日强身健体，不敢懈怠，所以并不如一般弱质女子，体力不支。而今，这果然成了她保命的唯一凭借。
布鞋到底是不善奔跑，薄薄的鞋底，禁不住路上零石碎块，硌得她足底生疼。
只是她此时心弦紧绷，竟无心细辨。
穿过一条又一条深巷，身后追喊之声已不可闻，只有强烈的心跳声还在敲打着她的耳膜。
罗绮天生方向感不足，此时也已迷失。
日头方升，幽深的小巷依旧阴暗寂静，残墙破瓦更显此处荒僻。她放慢了脚步，仔细分辨身在何处，没想到，再往前，竟是一条死路。
她转身欲走，一回头，发现一人竟立于身前。
心跳声忽地一停……
那人双眼红肿，一身青紫，手里拎着一条马鞭，脸上已是不成样子，只是眼睛缝里还闪着一丝凶光。
罗绮勉力辨认，才认了出来，是那车夫。
“你个臭女表子，可是害苦了我，这回看你往哪逃？”
罗绮隐在袖底的手微微发颤，却没有说话，眼光浮动间，心思却飞快转了起来，盘算着哪里还有一线生机。
“贱人，你不用再打什么别的主意，若是乖乖听话，我还可留你一命，不老实，我就是将你先J后杀，又有谁知？”
他阴笑着向她靠近，浑浊的眸子里半是贪婪半是快意。
罗绮不再退步，她凝神屏气，身子微沉。
在那车夫看来，竟像是吓傻了一般。
他心里便更加得意，但毕竟被这女人暗算过，还未靠近，马鞭就抽地地上啪啪作响，激起一片扬尘。
“我知。”
一把金玉之声忽地破空而来，刺透阴霾，两人皆是浑身一震。
罗绮抬头望去，深巷尽头，一人闲坐马上，背光而立。
初生的阳光遍撒其身，她一时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君子如日，光芒万丈。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绝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