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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店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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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二十六七的样子,生得很俊俏,一身海边休闲风的打扮,目光朝眼前随意瞟了几眼后,就朝凌轶这边走过来,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你那个弟弟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嗯。”凌轶想抽烟,但是这个场合不适合,而且周围有很多女孩子和学生。
“你说你好好的干嘛非要搬去老街巷住,这边新街租个房也比那儿好,”男人抬手挡了一下太阳,今天太阳的确很辣,“你需要钱可以给我说,房子我都给你租好了,竟然一声不响的就去那儿了。”
“许哥,这件事你得在我面前说多久?”
凌轶仍杵在栏杆处,偏头瞟了一眼男人。
这个人是这家奶茶店的老板,叫许星言,大学毕业后自主创业,在小镇里开了这家奶茶店。
他不是本地人,却在这里安家立业。
他说,他喜欢这里,宁静浪漫,温柔。
是他梦中的样子。
凌轶最开始以为是老板喜欢这里,可后来越品越不对。
“他”可不仅仅指老板。
凌轶是三年前见到的许星言,在没有遇到他的以前,凌轶是在打零工中度过的,因为年龄和阅历的问题,吃尽了苦头。
在饭店里洗过碗,做过服务员,在酒吧洗过酒杯,甚至去周边城市的厂里打过工,还去过会所当过服务员,被扫黄的抓了,因为他未成年的身份让他逃过一劫,没有拘留他,只让他写检讨教育了一晚,就被放出来了。
就是在他出派出所的那一晚,狼狈的他在转角的街边遇见了坐在地上闷头喝酒,脸上挂着两行泪的许星言。
凌轶见不得别人哭的样子,那种真正伤到内心处的哭,他是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害怕的。
“你还好吗?要我陪你喝会儿吗?”凌轶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开口,“眼泪不值钱,掉多了没用。”
男人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停止,反而看了他一眼,偏过头抽搭得更厉害了。
半响,才又开口,“未成年不能喝酒,你父母没告诉你吗?”
“我父母走了,”凌轶看着眼前大概二十多的男人,平静的开口,“我也记不得他们有没有告诉过我。”
“去哪儿了?”男人或许因为喝酒的缘故,大脑迟钝,没用一时反应过来凌轶说的走时什么意思。
“去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凌轶说,他没有因为男人的提问而暴怒或是难过。
没有未经他人苦,是毫无感同身受的。
男人点点头,没有继续往下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而后呢喃一句,“他也是去了一个很美好的地方,那里没有我,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这时候的凌轶以为许星言说的那个美好的地方是他想的那种。
但其实他想错了,后来的他在和许星言聊天中知道,“他”是出国了,去了“他”实现抱负的地方。
许星言认为“他”去绽放他骄傲的地方是个美好的地方。
在后来的某一天,当凌轶知道“他”是许星言的心上人时,凌轶是不惊讶的,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为另一个不辞而别去买醉,坐在街边毫无形象的痛哭。
而当凌轶知道“他”并不是女孩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尤其许星言那句平静的话,“他是我的前男友,在他不辞而别出国前的一晚,和我提分手了。”
“前男友”三个字敲在了凌轶的脑袋里。
凌轶自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在没有遇见许星言的以前,他是害怕的,是有自己小秘密的人。
在遇见许星言之后,他的这个秘密仿佛不在是一个秘密。
也仿佛不在是别人握着的一个把柄,也不再有被人发现后慌乱解释的无助感。
那晚他陪许星言喝了好久的酒,久到许星言醉得模糊,随意往旁边一躺,就在街边睡着了。
凌轶的酒量很好,是在这些年里打零工练出来的。
他趁着自己还算清醒,连拖带拉的把许星言带去了他的住处。
那时候他还住在新街的房子里,和江栩白江爷爷住在一起。
半夜里带回一个男人这件事,被起来上厕所的江栩白撞见了。
他现在都还记得江栩白一脸震惊的样子,嘴巴张得很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就差要喊出声了。
那天江爷爷睡在小店里面,没有在新家里。
屋里只有江栩白。
凌轶瞥了一眼江栩白,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把许星言拖去他的房间,折腾了好久才把许星言安顿好。
做完这一切,等他出来后,江栩白还没有去睡觉,窝在沙发里,很明显是在等凌轶一个解释。
“他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凌轶没有多解释。
他解释再多也是无果的,因为江栩白知道他那个秘密。
不管他怎么解释,江栩白都坚信他是在堕落。
堕落到什么人都敢去惹。
“凌轶,你别这样了,我们一起努力,生活总有盼头的。”
江栩白说的话是苍白无力的,因为他见识过社会的残酷。江栩白这种未经世事的人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孩。
对一切失去都存有幻想,都认为世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我没有怎么样,是你想多了,那就是个新认识的朋友。”凌轶解释完这一切就去卫生间洗漱。
再出来时,江栩白已经回了自己卧室。
9
在那一晚之后,凌轶和许星言成为了朋友,许星言第一次来这个小镇,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凌轶带着他游遍了整个小镇。
在慢慢的接触中,许星言了解了凌轶在会所打零工的事情,但他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要打零工。
那时候是暑假,许星言以为凌轶是在打暑假工,体验生活,或是赚点小钱当做开学的生活费。
但他当时也很疑惑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当然,他没问。
只是在后来的相处中,他知道了原因。
“我喜欢这个地方,我想在这儿开个奶茶店,长期住下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俩在海边吹着风。
傍晚的海风比白天冷,天边太阳的余光铺染在海平面上,橙黄橙黄的,让人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可是阵阵海浪声的吼叫却让人倍感心惊。
凌轶不懂市场行情,只知道在这儿开个奶茶店会很赚钱,在有父母陪伴之前,他对钱不感兴趣,在那次事故发生之后,他对钱有了很大的执念。
他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他缺钱得很。
“小镇里奶茶店很少,你开应该很赚钱吧?”凌轶问。
三年前的小镇的饮品店很少,经济实力差,自从旅游开发,成了旅游胜地后,饮品店和休闲娱乐的场所就多了起来。
“我看中了这个小镇未来的发展,”许星言指着一旁的海边空地说,“看,就是在这儿开个露天的奶茶店,到时候一定有很多人,很美,很浪漫。”
凌轶看着许星言指着的地方,很疑惑,那儿就是块离海摊边很近的空地,旁边没有公路,离街边还是有些许距离的。
空地上除了沙子石头,旁边还有几棵椰子树外什么也没有,很贫瘠,和浪漫不搭边。
凌轶疑惑,“能行么?”
“别看现在的样子,等这个小镇发展了,这块地皮就是很多商家争取的宝地了。”许星言信心十足,“我有把握,等我把店开起来,到时候你别去那个会所打工了,到我这儿来,亏待不了你。”
“许哥,店还没开起来,话别说得这么快,”凌轶笑着说,“这么快就要拉人了,别到时候付不起工资。”
“别小看你哥,”许星言挑眉,“你哥可是A大经济学的高材生。”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凌轶的心,他拧着眉,半响不说话。
许星言察觉不对,偏头看他,只见凌轶沉默着,脸上的表情很僵硬。
“怎么了?”许星言问,“身体不舒服?”
“没有,”凌轶抬头笑了下,故作轻松,“我一向如此。”
许星言点点头,不说话。
在后来,许星言知道凌轶为什么那样了。
他也很心疼这个懂事成熟的半大孩子。
许星言如愿开了一家奶茶店,从买地皮,店面装修,招聘员工,制作配方到正常开张,这期间,许星言都是亲力亲为。
他几次邀请凌轶到他奶茶店帮忙,并且承诺付给他工资。
但凌轶都是拒绝的,他只是偶尔过来帮帮忙,找他闲聊外,几乎看不见他身影。
许星言以为是自己付的工资太少了,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凌轶所在的会所赚的钱也并不多,有时候反而会拖欠工资。
有好几次他来奶茶店帮忙时,脸色很差,在一次和他喝酒,醉了的时候,这个看着很乖很为别人着想的孩子竟然在他面前哭了。
凌轶哭诉会所老板的吝啬肮脏的嘴脸。
许星言从他的抱怨中了解了他在会所的工作是那样艰辛,那样痛苦。
之后,许星言说什么也要凌轶辞了会所的工作来奶茶店,付给他双倍的工资。
凌轶起初拒绝,但某一天凌轶来找他,说他愿意来奶茶店,他问:“许哥,付双倍工资的承诺还算吗?”
许星言当时笑着说,“算,你小子终于肯放下你那破烂工作了。”
凌轶没有说话,只低着头认真填了合同资料,员工协议。
就这样,凌轶在他这儿上了差不多两年的班。
直到半年前,他找了一份酒吧调酒的工作,辞了奶茶店的工作。
许星言当时说什么也不放手。
凌轶一句话就让他放人了,他说:“许哥,我也想要自己的生活。”
我想要自己的生活,就这么一句话,让许星言心疼凌轶很久。
凌轶在奶茶店时很沉默,和其他员工很少交流,甚至其他员工一致怀疑他是哑巴。
许星言当时觉得凌轶就是空有一副躯壳而没有灵魂的人。
他在自暴自弃,在行尸走肉的消度时光。
凌轶说他想要自己的生活时,许星言是替他开心的。所以他决定让凌轶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自己毫无意义的拉着他走。
生活是他自己的,得必须是他自己主动跨步。
凌轶辞职了奶茶店的工作后,就很少来海边了。
许星言起初害怕他在新环境里不适应,几次偷偷摸摸的去他工作的酒吧里观察。
他有时候一个人在吧台里调酒,有时候去台上驻唱。
许星言从不知道凌轶唱歌这么好听。
他知道凌轶声音独特。
从第一次遇见他,他开口询问他的第一句话,他即使喝了酒,有点儿醉,也还是听得出凌轶声音的特别。
空灵且清冷。
他想这种声音唱歌肯定很好听,现在他如愿了,凌轶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很让人流连忘返。
只要凌轶上台,酒吧里的老顾客都会很给面子,且兴奋,定要开大价钱让他多唱几首。
每到这个时候,凌轶拿到的分成比他以往的都多。
许星言看到凌轶的新生活过得还不到,他也就没有打扰了。
他尊重凌轶的决定。
毕竟他们是可以彼此分享秘密的朋友。
或许也是亲人。
许星言是凌轶的哥哥,凌轶是许星言的弟弟,他们是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却胜过有血缘关系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