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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陌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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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泉其实没太想周南到底会怎么做,以他们刚才的表现,她觉得周南做什么决定都有可能,从她跟程航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汪泉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了,就像她,跟沈月渠在一起,别说别人了,自己都没想到。
她也早就不是当初的汪泉。
是以她每每对周南和她的感情做出审判,也在无情地审判自己,甚至审判地更残酷更严苛,以至于痛恨自我,厌恶感情。
汪泉想着想着甚至生出了后悔、逃离的心思。
为什么要捅破这一切?周南当真不知道程航什么作风吗?就像如果有人来到她面前说,沈月渠有妻有女……
她会感激对方,还是恨对方撕破她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周南是不是恨极了自己……
她越想越不对劲,就要走人的时候,周南跟程航下来了。
周南出了电梯就要往外冲,程航赶紧上前搂着,周南甩甩肩膀,但程航没放手,也就这么搂着过来了。
走近了才看到周南眼眶红肿,说话间带有一丝鼻音,但情绪还可以,微笑着问汪泉:“我们得先去别墅招待客人,要不要一起去玩儿?”
她太过若无其事,汪泉被问懵一秒,随即摇摇头,说自己下午还有事。
程航在一旁搂紧周南,同样客气周到地问:“去哪儿,先送你吧。”
汪泉跟咽了苍蝇一样难受,她随口说了句有人来接,程航一脸我懂得的表情,低头对周南说:“那咱们就别打扰人家了。”又抬头跟汪泉道谢,“我跟我老婆今天都得好好谢谢你,但是今儿实在没空,改天,改天沈总有空,约着一起谢谢你们。”
汪泉一瞬间脸色煞白,下意识去看周南,周南跟程航表情都很淡定,没有难堪,也没有惊讶。
她胡乱点头,看着他们相携离开,脱力般重重坐到椅子上。
汪泉一个人在沙发上呆坐,直到沈月渠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她才惊醒,发觉自己待太久了。
她此刻谁也不想见,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在酒店大堂坐一下午,只好说自己在家休息。
沈月渠沉默半晌道:“我在你家。”
……
汪泉觉得自己今天说什么错什么,她说我出来买东西,马上回去。
沈月渠不再让她胡诌,沉声问:“在哪?待着别动,我去接你。”
他语气严肃,已经是生气前的征兆,汪泉只好据实以告。
沈月渠听说她还在酒店,心里已经猜出七八分。如果是周南的事情还没解决,没有必要瞒着他;上来就骗他,无非是事情处理得伤了她的心,只怕又当缩头乌龟了。
她这个人,勇起来没什么不敢说不敢做,真伤了心,就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比受伤的小猫小狗还惹人怜。
沈月渠对着汪泉再次生出希望世上再没有人没有事教她伤心的想法。
上一次这么想,还是对着不小心受伤进医院哇哇大哭的儿童沈心悦。
沈月渠到的时候,汪泉已经整理好了自己,面色如常地上车。只不过都是她自以为,她向来是喜怒形于色,再怎么克制,紧绷的嘴角,低沉的气压也会出卖她。她不愿意说,沈月渠全当看不到,问:“想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
汪泉说回家,又问:“你下午没工作吗?”
沈月渠挑眉,“不想见我?”
“……不是,随便问问。”
一路无言到家,汪泉还是提不起精神,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更摸不清周南他们什么意思。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连带着沈月渠忙来忙去都成了半个傻子。程航今天之所以还能这么客气,多半是看的沈月渠面子,否则她可能都被冠上挑拨离间的名头,被人家轰出来了。
她颇有些恨恨地想,就不该让沈月渠出面,这种人早一分钟让他出来都是危害社会,多帮他们一分忙都是自作多情。程航也就罢了,在商言商的人,周南这一番轻飘飘揭过,才是真的打了汪泉的脸。皇帝不急她一个太监上赶的什么劲儿?
汪泉已经过了急火攻心那段,由对爱情的失望上升为对爱情和友情的双重失望,她什么事儿也不想干,觉得自己大睡一觉才能理清脑袋,真正平复心情。
于是她又问沈月渠:“你下午没事儿要忙了吗?”
程航出轨是程航的事儿,这是发散到他身上,已经不想见他了吗?
沈月渠觉得这也太无妄之灾了,他倒了杯水给汪泉,坐在她身旁好声好气地问:“怎么了,我陪你不好吗?”
汪泉倒是没这个想法,她纯粹好奇沈月渠每天忙东忙西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参加婚礼就够离谱了,还能有时间耗在这儿。
不过他既然说没事,那她也不管了,直接说:“我好累,想睡会儿。”
沈月渠从善如流,“去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用下你书房。”
汪泉随他去,沈月渠伺候她睡下,端茶递水,又问晚饭想吃什么,要不要先备着。
汪泉一律摇头,沈月渠也不勉强,只说那等睡醒了再看。
再醒来已经是六点多,深秋的傍晚更显萧瑟,窗外隐隐一丝晚霞的红光,家里安静得彷佛没有人,沈月渠不知道还在不在,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有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有事儿走了也很正常。
她摊在床上醒神,睡醒了果然清醒很多,觉得自己真是没来由的自我折磨。本就是别人的事儿,她倒是先着急上火了,他们分开也好,继续也好,又关她什么事儿呢?难道非得要按她意愿行事吗?自己作为朋友问心无愧,能做的都做了,领不领情那都是别人的事儿,她强求不得。
想到这里她也不愿意自己再沉浸在低气压里,拿起手机看沈月渠有没有留话,翻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又想起自己是不是惹他生气了,今天这么巴巴过来,也没给人一个好脸色,赶紧打电话赔罪。
谁知道刚接通就被挂断,汪泉以为他在忙,就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沈月渠推门而入,屋内没有开灯,只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门口,背后是透进来的客厅灯光,乍一看其实有点吓人,但汪泉却在熟悉的脚步声和身影里湿润了眼眶,她更不敢出声,沈月渠没有开灯,走到床前摸着汪泉的侧脸俯身轻轻问:“醒了吗?是不是醒了想我了?”
汪泉被他熟悉的味道和轻柔得生怕打扰她的声音包围,委屈、心酸和安全感同时爆发,她伸手抱紧沈月渠的脖子,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沈月渠听出了她的鼻音,心疼不已,顺势半靠在床头,将汪泉连着薄被抱在怀里,两个人在秋日傍晚昏沉的房间里,静静依偎,闲话家常。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沈月渠跟哄孩子似的,吻掉她的眼泪,以为她梦里对自己有了不好的联想,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打电话而不是叫他,大概是以为他走了,心又软烂了三分,补充道,“我在呢。”
汪泉不想忍耐,既然他在,就哭给他看好了,她狠狠抽泣了几下,勉强发泄完,又窝在人家怀里抱怨:“你怎么在家也不出声儿啊。”
沈月渠失笑,“女朋友睡觉我出声,我是想换女朋友了吗?”
紧接着又自问自答:“不,我不想。”
汪泉噗嗤笑出声,她揶揄他:“沈总够时髦的呀,年轻人的梗你也知道。”
沈月渠老神在在:“为了赶上女友大人年轻的步伐。”
汪泉蔫蔫儿地“嗯”了一下,又不出声了,但跟怕冷似的把沈月渠抱得很紧。
过了一会儿,她又自顾自地说:“周南应该不会跟程航分开了。”
“嗯,”沈月渠毫不意外,“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有她的路要走。”
“可是那如果是天堑,而不是通途呢?我眼睁睁看着她走错路吗?”问完她又沉默了,她总是忘了,她也走错路了,凭什么还救世主一样看待别人。
沈月渠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仍是说:“人是劝不动的,好路坏路都得走出来才知道,也许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走到老了呢?更何况,父母家人劝总有个身份在,你跟他关系再好,也只是朋友,你去劝说,既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人信服,也没有恰当的身份支撑立场。话不必多说,她有困难自会找你,那才是需要你这个朋友给出建议和帮助的时候。”
汪泉认可这番话,实际上她自己也几乎已经想通,说出来一是想跟亲近的人抱怨闲聊,二是想听听沈月渠的看法,他的为人处世,她还是信赖的。
但她觉得刺痛的仍是好朋友也没有立场这点,她不是不懂分寸不尊重别人隐私的人,只是,她对于周南的设想,远比一般人际关系要亲近,也因此她可以掏心掏肺,可以在一分都不愿意亏欠沈月渠的情况下,叫他帮忙。
“那么我跟你呢?我跟周南这么亲近都讲究这么多不可以说的话,我跟你呢?忌讳岂不是更多?但我好像一无所知,我什么都想说,都会说。”这是她的心里话,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说真实的话,都要小心翼翼注意分寸,她觉得难受。
沈月渠巴不得她什么都对自己说,可事实是,这个小姑娘好像对自己的认识有误解,她远比自己想象得隐忍和克制,她的愤怒和心碎,犹疑和不安,都留在背后默默消化,对亲近的人也不会无理取闹,大肆抱怨,总是在反思自己,独自神伤。
“你什么都可以对我说,我爱你,百无禁忌。”
沈月渠低下头,用行动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