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牡丹》玉岭北

126、绣球

　　沈曦华看到酸嘢极有兴趣说道：“这里早餐还能吃这个啊？”明丘宣一看她高兴，便觉得费心思特意嘱咐的打算没错，他说：“当饭后零嘴吃的，想要下饭吃也可以。”

　　沈曦华正要放下碗，去夹一块，明丘宣拦住她的手：“空腹吃伤胃，再吃几口粥吧。”沈曦华不满地收回手，端起碗快速吃完一小碗粥，然后如愿以偿地吃到那天没吃到的芒果酸嘢。

　　有些生涩，不过芒果还挺香的。

　　沈曦华吃饱了之后又坐了一会儿，才动身去洗澡，进门，发现明丘宣把换洗衣物、毛巾、洗发用品、护肤精油等等都准备好了。桶、盆之类用不上的东西都堆在角落。

　　沈曦华退了衣服入浴，睡了一晚上，感觉灵气恢复了大半，她伸手去探自己的灵气，发现有明丘宣灵气的痕迹。灵气浑厚的在她妖丹周围旋转，积蓄在丹田内的灵气，完全补足了她这十来日消耗去的灵气。

　　沈曦华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从自己的脉上移开。
　　隔着屏风和珠帘，看不见屋里走动的人，听到一声敲门声，他走过去，然后听到一声哄孩子的笑声。

　　“这是什么呀？”

　　“绣球。”

　　“是送给哥哥的吗？”

　　“不是，是给天华姐姐的。”

　　“哦？是吗，你偏心，哥哥都没有呢。”

　　“我没有！这是让你送给的天华姐姐的！今天过春浴节，绣球是送给爱人的定情信物，哥哥很忙，小阿六不忙，小阿六可以替哥哥买。”

　　他扑哧一笑，说道：“你这孩子……早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小阿六也有一个，看这个绣球，还有香气呢，是一个小男孩丢给我的，他还亲了我一口。”

　　“谁？！”他话语里有些着急的意味。

　　“不认识，买绣球的时候碰到的。”

　　“下次再遇到他，把绣球丢回去。你年纪还小，不许乱收男孩子送的定情信物。”

　　“哦……”

　　“记住了啊，没成年之前，不可让男孩子乱碰你的身体。特别是这种大街上胡乱亲人的野小子，下次再遇到他，一定要给他几个巴掌长长记性。”

　　“啊，我可以打人吗？”

　　“他欺负你，你打他，天经地义。”

　　“好！”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记住了？”

　　“嗯嗯！！！”

　　“玩去吧，小琼在楼下等你。”

　　“哥哥怎么知道？”

　　“小阿六修炼到哥哥这个等阶也会知道。”

　　“小阿六要努力修炼！！”

　　……

　　沈曦华靠在浴桶里，听到屏风外的一大一小的人有来有回的说话，心有所触动，她上入荣华光明的神界，下入晦暗杳冥的鬼界，驰骋奔忙，手持判决书行走于人间，意气风发的时刻不少，像现在这样，属于自己，有小家温馨的时刻，不多，她只身前来妖界，这样的温馨从未彻底断绝。

　　先是江潭落陶灵，然后是苍涧年楚晏春，现在是明丘宣，还有茶盛浓曾季舒裴琰等等，这些人对她好，从来都不是因为她是什么身份，她来做什么，她又是为了什么，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个生活在她们身边的人。
　　就在这一刻，死亡的恐惧在她心底里淡去了，人生在世不付出点代价那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她想要的是护住这些人的生命，即使付出自己生命为代价，她也愿意。

　　我愿意为了你们，尽我所能。如果说之前都是出于对使命的忠诚，那么现在则是出于对爱的忠诚。

　　沈曦华起身穿衣，走出屏风外去，掀开珠帘，看见明丘宣的右手匆忙的背到身后。

　　“你藏了什么？”沈曦华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明丘宣的手伸回来，手上什么都没有，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闲雅地说：“没什么。”

　　沈曦华的衣服只是简单束着腰带，走路时还能看到她腿上下滑的水珠，她径直走过来，颇为狡黠：“是绣球吗？”

　　明丘宣喉结滚动，吞下茶水说：“什么绣球？”

　　沈曦华俯身靠近他，气息扑扫到他的脸上：“那就是发簪了……”

　　明丘宣身上的热燃到耳朵尖上，前尘旧事的回忆涌上心头，明丘宣按着她的肩膀推开她，即使知道她在捉弄人，但还是陷入她动人心魄的美目中。

　　他小声道：“不，不是发簪！”

　　沈曦华自愿被他推得后退一下，又强势的凑过来，偏要看他被撩拨得耳红心跳说话也磕磕绊绊的样子。

　　“不就是求爱吗？再露骨的话我都听过了。”

　　明丘宣身子受热往后退了一退，那热的身子还贴过来，他只好抓住桌边稳住身子：“小孩的胡话罢了，我送给你了，那另一个人怎么办？”

　　沈曦华听到他说“另一个人”，兀自笑了：“你很大度。”

　　明丘宣不高兴，却也在看到她昨晚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之后，心软做了妥协：“你不喜欢被关系束缚，我不敢勉强你，要你以后只爱我一个人，未免自私，我不能阻拦你走向更幸福的生活。”

　　沈曦华笑意更显，直起身体，说话还是有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她说道：“拿来。”

　　压迫感消失，明丘宣坐直身体，抓着桌子的手松开，半天没动：“不用哄我高兴。”

　　沈曦华有了那番自悟，真心实意地听着他的话，到了这刻她才知道明丘宣在她面前，把自己放到了极低的位置，先前说的“二房相公”“有一个是你”“沈相公”全都是逗他玩的话，恐怕他已经当真。

　　她从来没有把他看做是她的“二房相公”，她甚至都没打算找爱侣，她想把红绳一次性都断掉，清清爽爽地走，今天听了他这番话，看到他连定情的绣球都送不出手，还有偷偷为自己补足灵气，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大的煎熬，一时间心软，觉得他可爱又惹人爱怜。

　　沈曦华没了逗他玩的心思。以前他可是独当一面的师兄，虎怎么说也是百兽之王，身份上又是江国少主公，何必为了自己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

　　沈曦华显然没有发觉自己在别人眼中有多好。

　　沈曦华板正他的身子，目视着他的眼：“不是哄你高兴，我认真的，你把定情信物给我。”
　　明丘宣脸染上绯色，气笑了：“哪有人自己讨定情信物的。”
　　沈曦华故作无赖样，抬高下巴，叉着腰，伸出手摊在他面前：“哼，给我。”

　　明丘宣扑哧一笑，从储物空间里拿了一个红色的绣球，精致小巧，拳头一般大，明丘宣给出去之时，五指拢住又拿回来：“说好了，以后你身边，就只能是我了。”

　　沈曦华空着掂两下手：“嗯，拿来。”

　　明丘宣这才恨下决心，动心念要自私的将那位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了。
　　明丘宣刚把手往她面前移，那人就一把抓上他的手，温凉的指腹擦碰过他的手，沈曦华将绣球夺了过去。

　　她拎着绣球的挂绳子，绣球在她手下摇摆，又晃转了几圈，黄色的穗子自然下垂，她说：“我可以把它变小一点吗？”

　　明丘宣乐呵笑道：“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任凭你处置。”
　　沈曦华咧嘴一笑，一道金色法力围着它一闪，绣球缩小，变成青梅大小，她挂在腰上。

　　明丘宣看着那个小模小样的绣球，心花怒放。看她的打扮，不像是打算出门的样子，明丘宣问道：“你今天要出去吗？身体怎么样？”

　　沈曦华单挽着一个发髻，银簪子上缀着几缕流苏，杏色的衣裳，她穿起来很是清雅。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应该不出去吧，身体好多啦，谢谢你给我补的灵气。”
　　心思被发现竟有些害羞，明丘宣笑道：“不客气。”

　　明丘宣还在傻笑着，他腿上忽被重量压住，肩膀上就搭上两只手，怀里贴过来一阵温凉，伴随着独有的馥郁花香。

　　沈曦华垂着头深深的看着他，一只手绕到他的后脑勺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明丘宣的君子性情希望他当柳下惠。
　　沈曦华可不管这些。

　　她扣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滑到他的后背，沾染了意欲的眼，盯着他的唇，然后对着他的唇就低头吻上去。

　　明丘宣的本性也顾不得这些，简直是一点就着火，他从来就分辨不出自己对她难言的冲动是因为月老的药还是因为他情根深种，每多深究一遍自己的欲望，就多一分对她的渴求，他骂过自己数万遍，最后也必须承认，自己不能免俗。

　　明丘宣搂住她的后背，贴着衣裳感受她温凉的体温，他用力吻着回应，发泄着沉积已久的感情，恨不能把她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长长久久温存，去他爹责任使命，他只想搂住了她今生就不再放手。

　　绣球落到地上。

　　沈曦华气息紊乱，她少有这样失控，她只想沉溺其中，倾听爱人含糊不清地叫着自己的姓名，在雾眼迷蒙中求饶，于惊涛骇浪之中，十指相扣。

　　仿佛在这一刻，沈曦华跪在月老姻缘树下祈求，要她和他此生，好比连理枝合生相依，芙蓉并蒂不可分之，可她不能。她只在这一时刻真正有些后悔，她接那道天令时是莽撞的，凭着一腔孤勇接下的，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守着未知生死的结局，看着明丘宣一遍一遍地求，她也愈来愈煎熬，她不是喜欢姻缘的人，她只有这一刻，这一瞬间，想过向月老求红绳永久，但她醒来依然清醒，她不会去月老祠求姻缘。

　　明丘宣爱使些小坏，偏要留出一个让人不满的空档，他吻过她的泪痕问：“现在，我算什么？”

　　沈曦华：“小夫？”这是本是故意气他，她却由欢愉联想到死，她又像原来那样玩世不恭。

　　沈曦华捶他一拳，要他别为难人，手却被攥住，她只能看着他，回答他的问题。

　　“你个坏人…嗯…”明明是说话，但气声更长。

　　“回答我，我算什么？”
　　“小夫……”她也是个爱捉弄人的。

　　他猜到了她的打算，他偏不如她的意，他故意不发狠，因为有些问题的答案已经变了，他偏要听她亲口说。

　　他拧眉忍着泪眼，眼睛红红撇着嘴低头看向另一边：“你又骗我。”

　　手上的力道可是一点儿也不松。

　　“你高兴了，我倒连个名分也没有。”
　　“你想要什么名分？”
　　“你还问我…你…过分！”

　　沈曦华仅是嘴上饶过他。

　　“正夫，你满意了？”
　　“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