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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试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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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终于喝到了梦寐以求的菌菇汤,汤底鲜美清甜,菌菇爽滑弹牙,鸡肉细腻软嫩,再配上掌柜亲自酿的玫瑰仙露,云霁觉得自己这是实实在在地去了那白玉京做了回仙人。
偷得浮生半日闲。
今天是武试的第四天。
西洲的千日酒最是醉人,据说那些不修道的凡人喝了要醉上千日。
自那天与游潜煮酒论道至夜半,云霁饱酣一顿醒来已是今日晌午,正是昆州食菌的好时节,免不了要大吃一顿,吃饱喝足后才记起这武试,行至试炼台,人们竟都在讨论今日的榜首。
武试是擂台战,榜单的变化是常有的事,可稀奇的就是这女子从第一日起就高踞榜首,屡战屡胜,未有败绩。
“这热奇乌日娜,说是那青州热奇部的少主,那一手鞭子使得那是出神入化,星奔川鹜,真是从未见过的好功法呀!”
“我听说啊,这热奇部,以母为尊,她那母亲热奇苏迪雅,那可是位几乎一统青州的枭杰。”
“诶诶诶!不过我却听说,她这手鞭子是从她那父亲那里学的,可这仙门各派,除了青州之前那位陶如格,从未有过用鞭子的人啊!有人说,是苏迪雅将他绑了只为让他教自己女儿学鞭子呢!”
“这陶如格,说起来还是热奇苏迪雅的手下败将,也是位差点一统青州的人物啊,几十年前怎么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呢。”
云霁一边听着人们的讨论,一边往这乌日娜所在的试炼台那边走,越听着就越对这位奇女子感到好奇,当然也包括她的母族。
越往那边走,这人就越多,正当云霁艰难前行想要退却时——
“云道友。”一只手搭在了云霁的肩上。
转头一看,是莫惊春。
云霁开始头大,又是酒州那三人……
云霁实在不想和他们有任何交流,总怕被认出来——当然主要是怕游潜突然发疯把她们都杀了。
云霁脸上写着拒绝——你们都离我远点吧!
虽说那天关萧似乎没认出来自己,可眼前这人看着似乎更不好糊弄。
这里人多,莫惊春示意云霁向校外走,二人来到一处茶馆。
“今日相邀实在有些唐突,还望道友见谅。”莫染虚行一礼,躬身言道。
“无妨无妨,求道之人本就应不拘小节,道友不必挂怀,”云霁熟练地应对着,想看看他能有什么花招,“掌柜的,来一壶上等的苍山负雪!”
苍山负雪,昆州一代有名的高山古树茶,浓郁醇香,名满天下。
“好你个莫惊春,与云道友品茗竟也不叫上我!”
要问来者是谁,抬头定睛一看,林深从二楼走下来,女子眉峰锐利而清晰,微微高挑,额间的抹额换成了翡翠式样,一抹冰阳绿,如一汪碧水点缀额间,叫人这才注意到她的眸色竟是灰中带绿。
云霁举杯示意,“意晚道友。”
“苍山负雪,道友好雅致。”林深方才入座,这边莫染就已经给她递来了一杯茶。
“道友是西洲人士,这昆州的苍山负雪虽是名满天下,可我听说那西洲九池山的金乌泪才是真正的醇厚甘鲜,回味悠长啊。”林深饮下小半杯茶,似是无意提起。
“道友说笑了,九池神山,隐世无踪,这金乌泪其实我这一介散修喝得到的。”
谢谢夸奖,真的很好喝,阿姊泡的尤其好喝。想喝。
“哦?听闻道友剑法卓绝,可是家承?”林深再次试探。
“小门小户,并无家承。”分毫不露。
九池山连门都没有,自然是小门小户。
林深也不见丝毫烦躁,用手指慢慢绕着头发,二人就这样一来一回聊了许久,直到——
——“今日天色尚早,道友何不与我去试炼台比试一番?也让我见识一下你们西洲的剑法。”
恐怕这才是她们今天的目的。
云霁不愿过多纠缠,起身就想离开,一杆长枪拦住了去路。
“修道之人,自去自来,自由自在,道友何必故作辞让?”
莫染虚拦着林深,“还望云道友见谅,这左州是烟雨迷蒙,轻风软月之地,意晚不曾见过北地的风霜,才有了这样的执念,已经这般痴痴傻傻许多年了。烦请阁下指点一二,也算是了却她一桩心事。”遣词用句是客气至极,但是人都看得出没留任何余地,这莫染看似在替林深说情,实则分毫不给云霁留退路。
云霁转头看着她们,轻轻笑道,“可以呀。只是——”
云霁细细打量着这二人。
“我何时说过,我会用剑?”
林莫二人微怔。
云霁转身从储物囊中拿出一把骨弓,侧身抬手,“请吧。”
试炼台。
“什么?一个没排名的要来挑战五百多名?”
人群中议论纷纷。
云霁,武试至今尚未参见比试,而林深,第五百零九名,出身左州林氏,小小年纪便自创枪法,身手不凡。
“就算是想乘好风、上青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身骨,这般激进冒险,当这衔青书院的武试是过家家不成?”有人嗤笑道。
“可…可我听茶馆的人说,是这林氏的女郎非要拦着人家和自己比试的,不比还不让走……”有人小声说。
那人当即反驳:“笑话!人家林少侠一个进了前六百名的,还会贸然去找一个没名次的人比试不成?”
可那台上,林深已向云霁躬身行礼,“林深贸然挑战,还望道友赐教。”
云霁淡淡回上一礼,“道友,请。”
语毕便不见踪迹。
一支箭倏地从身后刺来,背后传来空气被划破的声音,别说林深,就连台下的人也少有看出云霁是怎么移动到后面的。林深反手一枪将箭挑破,连身都没转。
二人已过上了一招。
枪还没有停,直直向云霁面门刺去,云霁举弓撇开枪,急忙后退而后又射出一箭。林深转身躲开,银□□向云霁,哪知云霁搭弓后一箭便将先前那支箭一分为二,一时间,三箭并发射向林深。
林深当即一个后空翻,随后纵身一跃躲过箭羽,踏在箭上便一枪再次向云霁刺来,眼看云霁就要被刺中,哪知她等的就是此刻,她腰身向后一倾躲过随后立即五箭并发向林深袭去。
场下传来一阵惊呼,她竟然一次射出了五支箭!真真是用弓的高手。
林深的枪立即向左右打去,极快的速度,台下的人只看见了残影。
好身手!
五支箭几乎在瞬间落地,此时的林深已经来到了云霁的身后,就在她正打算使出一记回马枪结束这场比赛时,又一支箭堪堪停在她的眉间。
抬眸。
是云霁。
她不知何时再次来到了林深的前方,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箭,没有搭上弓,只是拿在手上,就这样停在了林深的眉间。
只要稍稍加上些内力,便是致命一击。
恐怕许多人都如林深一样,第一次知道原来弓箭手还会这样用自己的箭。
草蛇灰线,埋伏千里。抛开那一层层的铺垫,这支箭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好身手!好谋略!”
“是我输了,甘拜下风。”林意晚持枪向云霁深深一拜。
云霁亦回礼,“承让,这是我的最后一支箭。”众人这才注意到,云霁的箭壶已经空了。
二人向台下走去,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一时间,人们都在讨论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莫染带着笑意向这边走来,云霁忙与林深拜别。
待走出人群,林深才小声说道:“那天的恐怕真的不是她,不可能有人又那样一手好剑法的同时还能射出这样的箭。”
莫染依旧是那古怪的浅笑,手上叼着根紫檀长烟斗,一副不务正业的纨绔模样,“我看未必。发现没,你们到最后都没用气。”
是的,至始至终,二人都没有用到气,只是身法的较量。
气,人们又称之为内力。元仙元年,天地崩裂,混沌之气上下分散,上为乾气,下为坤气,至此神死而仙贞。各修士要么用乾气,要么用坤气,称为乾修或坤修。一直到元仙三千六百五十八年,九池山云絮横空出世,悟南华,合乾坤,修成混沌清气,感悟天地,御化万物。
“你是说,你怀疑她根本不是乾修或坤修?”林深感到震惊,这般的身法若是再加上那乾坤清气,简直不敢想。
“只是九池山的人向来隐居避世,不想显露清气也是情理之中,就算她真的用乾坤清气也不能说明什么。”
“可······可若是说这九池山的人一夕之间到处都是,一会是酒州,一会是昆州,那也未免太奇怪。”莫染继续补充道。
“算了,这才有意思,不是吗?”莫染突然结束这个话题,满脸轻松的笑意。
林深不禁打个寒战,她知道,这世上能让莫惊春感兴趣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了,他这是——棋逢对手的,期待的,兴奋的笑。
林深有预感,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将过得有趣而刺激。
这边,云霁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游潜。
“你莫不是真遇到了什么仇家,连双手剑都不敢使?”游潜力争不放过任何一个打趣云霁的机会,显然,她看完了整场比赛。
云霁郁闷至极,出个门莫名其妙就和人打了一场,还偏偏她现在不希望身份有一丝暴露的可能,真就憋屈地连剑都用不了,越想越委屈,云霁当即给了游潜一拳。
游潜忍痛笑道:“怎么?还不让说了?话说何时学会的弓箭,着实漂亮。”感情是来打听这个的。
“家中阿姊擅长用弓,幼时教过我一些。”都是些场面话,显然云霁不愿多谈,游潜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二人正交谈着,一位少年挡住了去路。
云霁下意识地往左边让了让,怎知那女子也往左边走了两步。
高个子,用鞭子,小麦肤色,雀斑,深棕羊毛卷,云霁几乎在瞬间就联想到了午时人们的议论——正是这几日稳坐榜首的热奇乌日娜!
“你没有用全力啊,我想和你比试比试。”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的场面话或铺垫。
“这···这位道友,今日天色已晚,不妨择日你我二人再······”云霁有些结巴,云霁十分头大。
“你是想要拒绝我吗?”依旧是直白的。
“额······是,是的,我想要拒绝你。”破罐子破摔。
“好吧。”女子转身离开,有时,人与人之间的谈话不只有晦涩一种形式。
云霁觉得有些奇怪,又觉得理所当然。和游潜分别后,独自向客栈走去。
来到客栈后的狭巷——“跟了我一路,还不现身吗?”
云霁把弓拉满,指尖在瞬间凝结出冰箭。
暗处走出一道陌生的身影。
带着一点哽咽,“小…小迟,我是你义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