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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二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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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欧洲时间的晚上八点,国内时间的凌晨一点,旅行的第八天。
今天日内瓦的行程是平淡中的平淡,我们明天要前往巴黎,而常情找不到她的一件外套。
我和宋可微坐在常情和高亦锐房间中唯二能下脚的地方,看小夫妻一边混乱的翻找,一边给常情妈妈打电话。
“我真的没看见!我说了夹层里没有!”
常情找东西找久了,非常暴躁。
她的电话开着公放,常情妈妈温温柔柔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你再找找呢。蓝色的行李箱夹层里没有,你看看黄色的那个行李箱。”
“那个我也看了!就是没有!”
高亦锐和常情一起弯着腰蹲在地上,小夫妻焦头烂额。
常情妈妈还在温言细语地给女儿提供那件外套可能出现的地方,我叹气。
这就是有妈妈的孩子吗?
宋可微偷偷的看了我一眼。她今天一整天都在极力回避我,虽然做的很小心,但是我发现了。
昨天晚上,在我说完那句话之后,宋可微侧过身绕开我。她想离开,可是我提前锁上了房门。在她打开房门锁的时候我拉住她的手。
“我是认真的。”
她被我烫到,开了门锁后匆匆离开,连那瓶风油精也忘记拿回去。
此时宋可微极快的收回她的目光,从椅子上站起来蹲到常情和高亦锐对面,默不作声地开始帮她们一起找外套。
外套是枣红色的,牌子货,常情特意买来搭配香榭丽舍大道——虽然我不知道那条街有什么值得用一件新衣服配的,但是她既然这么做了决定,自然有她的道理。
常情被宋可微的反应惊到,顾不上和妈妈发脾气了,忙说姐姐没事的,不用你帮忙。
我高坐椅子上,一条胳膊搭在桌边,手掌撑着头。我懒懒散散的笑着说:“你把黄色的行李箱掀起来。”
我故意没有加称呼,以下达命令似的口吻说。
在场的三个人里有两个人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宋可微从善如流的按照我说的话掀起了黄色行李箱。
那件枣红色的外套就这么暴露在大家面前。
“天呐!吕舒文!你是我的神啊!”常情抱着‘失而复得’的外套,看向我时一双眼睛亮亮的。高亦锐蹲在常情身后,冲我露出大拇指。
……太幼稚了孩子们。
常情挂断电话的时候,宋可微回头看我。我瞥了瞥眼,看向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到我身边来。
刚才在找外套之前,宋可微坐在一大堆杂物前面,离我至少有八丈远。
宋可微站起来,在我位置边上和她刚才坐的位置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我耸耸肩。
常情和高亦锐又是一阵混乱的忙碌,好歹把房间收拾出了一个大概的面貌。然后她才想起她的房间还有两位客人。
脑袋一拍,常情说:“天呐,我都忘了姐来我这里是来找我拿泡面的。”
“没事。”宋可微快速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睫毛,挡住她的眼睛,“找外套要紧,我们不着急。”
“嗯,我们不着急。”我应声,尽管知道她说的‘我们’不是我和她。
宋可微向我瞟闪。
常情把她还剩下的泡面一一拿出来,但自热米饭还放在行李箱里。她对宋可微解释我不吃面条,所以自热米饭要给我留下。
宋可微诧异:“你不吃面条?”
“是的。”
“那你那天为什么……”宋可微的话问到一半,大概想起房间里还有两个热爱八卦的人,她便停下了后文。
那你那天为什么要问我会不会做面条——我在心里帮她补充。
宋可微最后选了两桶泡面。离开之前她一定要给常情付钱,说到最后小夫妻又要着急了。
我替她们说:“没事的,姐姐,下回她们找不到东西,你再来帮帮她们就算抵了泡面钱了。”
宋可微没有再说话了。
她拿了泡面离开,高亦锐积极的替他的妻子和我去泡面并加热米饭,留下常情‘拷问’我:“你和姐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心情愉悦的假装糊涂。
常情快人快语:“你少来。今天一天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
高亦锐从卫生间探出一个头来:“我也觉得!”
“烧你的水去。”我把卫生间里那个好打发的先糊弄继续去干活儿,顺手拿起床边一件被常情乱堆着的外套叠起来,“我们哪里不对劲了?”
常情想阻止我的动作,可八卦还是占据了她的心理上风,她一一列举起来:“姐今天一天好像都在躲着你,也不敢和你对视。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以前都坐在你的对面,今天是我坐在你对面的。”
她观察的还怪仔细。我这么想,也这么夸了她一句。
常情得意了一秒:“那是~”
很快她又把话题转移回来:“所以你和姐到底怎么了啊?”
“我们能怎么呢?我们每天不是都在一起吗?我和她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们会不知道吗?”我把叠好的整齐的外套放回床上。高亦锐烧好了水,也泡好了米饭和泡面,他要把它们一一放到我身边的桌子上,我便侧了侧身,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
常情在八卦的事情上从来不好糊弄:“那谁知道?昨晚你那么早就回去了,说不定就是找姐去了。”
……常情是有点第六感的,还真被她说对了。
“那你觉得我和姐能发生什么?”我把问题抛给她,并不自证。
常情看着泡面摇头:“那谁知道呢。”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想,任凭常情和高亦锐猜破脑袋,他们也不会知道我和宋可微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顾时间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三更半夜给家里打电话,电话接通后还能气势汹汹地发脾气抱怨。事情解决之后又立刻喜形于色,常情挂断她妈妈电话的时候连一句关心都没有。这么单纯的两个大脑,弯不出那么多道弯。
高亦锐嗦面条的声音很快又把这间安静了的房间给填充起来。
常情用叉子绕着面条,问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姐刚才想问你什么啊?”
这回我倒是如实交代了:“她应该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吃面条。”
“那你为什么不吃面条?”
我用勺子舀起一勺自热米饭,今天吃的是番茄牛腩饭,饭米粒夹生,牛肉软烂的不用咀嚼,番茄味道过分浓郁。
咽下这一口米饭,我说我妈是为了给我做面条吃才死的。
嗦面条的声音停止了,常情叉子上的面条滑落,跌回面汤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面对她们惊悚和歉意的眼神,我耸了耸肩:“很早就死了,不用那个眼神看我。她骨折了还非要逞强,自己从床上摔下来的。”
“那……你爸爸呢?”常情犹豫着问。
我又舀起一口米饭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当时在开会。等他开完会回家,我妈都凉了。真凉了。”我笑出声来。
常情重新把面条用叉子缠起来,问:“那,你当时几岁啊?”
“八岁。”
十八年前的六一儿童节,学校放假,我没去上学。
她顾念着今天是属于我的节日,说什么都要爬起来给我做我最爱的面条吃。然后她倒在地上,从此属于我的节日变成了属于她的忌日,这又怎么不能算一份大礼呢。
只是这些话就没有和常情她们说的必要了。小夫妻已经为自己的冒失而羞愧万分。
吃完饭回房间的路上,我在走廊上停留了一会儿,用口袋里昨天宋可微留下的风油精把胳膊上的大包涂好。
收起风油精,我看见宋可微迎面站在走廊上。
她还是穿着那套灰色的睡衣,只是长袖没有挽好,露出一节带着红痕的手臂。
“姐姐这么晚还在外面啊。”我先开口。
她的眼神在我的话里不自觉闪躲。她说:“恩。我的风油精昨天是不是忘在你这里了?”
我故作回忆一番,然后惊呼:“是啊。姐姐不说,我都忘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指了指我房间的门,“姐姐的风油精在我房间里,你跟我回去拿一下?”
宋可微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