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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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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莘也不说话,一直盯着镜头,大概在看效果。周延庭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正站在一边补妆,似乎已经在准备着要再来一遍了。
方栀影扯了扯自己松垮垮的衣服,也站在另一边补妆,两人挨的不远,从周延庭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方栀影的侧脸。
自从《暮南征》播出后,他们的关系也断崖式的日渐破裂,一直到了要绝交的地步,要不是因为《金风玉露》,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离这么近。周延庭觉得,方栀影变了一些,他们曾那样亲密,他也知道,方栀影的眼睛很多情,不能直视,不然就会掉进去,让人觉得他已经爱上了你。可事实上又不是这样的。
这时候,赵莘说话了:“你们俩过来看看。”
周延庭停止思考,和方栀影一起来到赵莘身后,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刚刚拍过的那一幕。前面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一直到赵衡踹门进了周隽的卧房,赵莘才点了暂停。
方栀影先是看到镜头里的自己惊立在门口,然后镜头又切换给周延庭,接着以周延庭的视角从上到下给了方栀影一个全身运镜,最后暂停在周延庭的特写镜头上。
周延庭却没有看镜头里的自己,而是一直在看镜头内的方栀影,他看出方栀影的眼里已经没有那些情分了,当然,周隽能对赵衡有什么情意呢?他这样想。
然后赵莘一回头,对他俩说:“这个时候你们不熟,周隽,你不认识赵衡,赵衡也是第一次见你,你们是互相打量,互相猜测。”赵莘用了戏里面的名字,不是特意的,而是自然就这样说了出来,“赵衡你的眼神不对,你自己看看,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下周延庭才开始看镜头里的自己,赵莘说他的眼神不对,是的,不对,他也看出来了。赵衡第一次见周隽,即使惊羡于周隽这张天人之姿的脸,实在也不该出现近似于倾慕的眼神。可是周延庭一看到方栀影穿着那身松松垮垮的亵衣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忘了自己是赵衡,他当时甚至还有一丝恍惚,觉得自己还是谢予,而他看到的是沈末承。
赵莘又点了开始,显示器继续播放起来,一直到方栀影将台词说完,赵莘才开始继续说话:“赵衡,你是来抢药的,不是真的来聊什么女人的,也不是来谈情说爱的,你现在只会仔细观察周隽这个人,一是他的身份,二是他与沈木楹的关系,你会权衡利弊,会斟酌打量,会想到底是周隽的药重要,还是沈木楹的医术更重要,或者你想的是,他们两个你都想要。知道了吗?把你的眼神收回去!”赵莘一点时间都不浪费,还不等周延庭说话,马上就看向了方栀影,说,“周隽,放开一点!天人之姿这个词不止表现在你的形象上,更重要的是你的内核,你的风情万种,知道了吗?”
方栀影点着头,心里又实在有些迷茫,男人能有什么风情呢?周隽大抵只能说是风流吧。他这样想。
不出意外又重新开始拍摄。从赵衡踹门的那里开始,一直到方栀影讲完台词,加上第一次,一共拍了七次。赵莘在后面的六次里依旧情绪稳定,再没说过一句话,没说话,就代表他们第一次就存在的问题依然存在。
七次过后,赵莘喊:“外面的人开始去库房搬药,动静搞大一点!”
第二幕戏开始了。
等镜头再切到方栀影的时候,他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眯着眼睛听了一会儿院里的动静,然后一转头,微笑道:“赵将军刚刚还同我聊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要打家劫舍了?看来我是真的得罪你了。”
赵衡抬起眼瞧着他,不置可否。
周隽又不怕死的大胆猜测:“莫非我真的睡了你的女人?是谁?”
赵衡当然不会理他,一脸深不可测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要是寻常人早就怕的要死,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院里的小厮们各个发着抖躲在一边,任由那些当兵的抢劫似的从库房里一箱箱的搬药,老管家也不敢吱声,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着急又无奈,不敢怒也不敢言。
周隽在屋里唉声叹气一阵儿,默默说:“既然赵将军这样不客气,那也就别怪我也不客气了。”
赵衡“哦?”一声,问:“你想怎么样?”
周隽二话不说,直接大开房门,就那样穿着一身亵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大喊着:“抢劫啊!有贼啊!打家劫舍了!有没有王法啦!”
众人惊了一瞬,转而又继续忙自己的,当他不存在一样。周隽喊了一阵儿,累了,一回头看见赵衡正阴恻恻的瞧着他,目无波澜,一副“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的派头。
其实白日里周隽很是精致,到哪里都显得很体面,体体面面的,像个贵少爷一样。他留过洋,西装一穿就和电影明星一样。可此时的他一开口就显得很不体面,不是公子,而是流氓。因为他又开始喊:“你家将军是采花贼!他一边轻薄于我,一边又来抢我的东西!大家都关好门锁好窗啊,有采花贼啊!采花贼来了!这个赵将军薄情又冷心,翻脸不认人!他……”
话还没说完,赵衡猛的站起身,似是终于忍无可忍,“砰!”的一枪打过去,万籁俱寂。
手下们赶紧停止手上动作,整齐划一的跑过来,纷纷拔出了枪,对准周隽。
周隽悄悄的一举手,将所有的话咽回肚子里。
赵衡走出来,咬牙道:“把他给我绑了!”
周公子心有余悸,像是怕了一样,哼哼唧唧,蚊子一样嗡嗡:“刚刚还聊了一场风花雪月,转眼间就冷面无情。赵将军果然薄情又冷心,翻脸……”
赵衡马上看过来,周隽赶紧又闭嘴了。
院里已经堆了十几箱子的药,包的严严实实,整整齐齐。赵衡走上前去,用手敲了敲,然后看向周隽:“收拾的这么妥当,是准备着给谁呀?”
周公子浑身被绑,只有嘴没被堵住,大难当头,能屈能伸,赶紧表态,说:“这不正是恭候着赵将军的大驾吗?”
赵衡当然不会信这句鬼话,但还是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他朝手下一挥手,命令道:“全部搬走!”
直到所有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第二幕到此结束,这一晚的戏份也跟着结束了。
赵莘依旧是将他们叫到显示器面前看了一遍,这才说:“周隽,你再放开一点!再夸张一点!你是在做戏给他看,不是真的害怕他!”
赵莘说:“赵衡来抢你的药,其实你是不介意的,甚至有些顺水推舟的意味。白日里杜崇山找过你,你想拒绝,但又无法拒绝,这时赵衡来了,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虽然你也并不想让他白占便宜,但他的举动却是间接的帮你拒绝了杜崇山。”
方栀影赶紧点头,他当然知道是这样的道理,只是周隽这样的性格和他本人完全相悖,他演起来确实为难。
赵莘又看向了周延庭,有点无奈但还是很平静的说:“赵衡,周隽到底哪里吸引你?还是刚刚的问题,把你的眼神收一收。”
“……”周延庭说,“好的赵导。”
其实他自己也意外,主要他没见过方栀影演这样的角色,难免惊艳。赵莘说方栀影不够夸张,放的也不够开,可是周延庭却觉得,方栀影已经放的很开了,印象里方栀影清清冷冷,很符合周隽贵公子的气质,只是周隽纨绔浪荡,话多又不着调,方栀影本人却不大爱说话。
赵莘也不太像是能深度去挖他们底细的人,大概不知道方栀影本身的性格如何,当然也不会知道他们俩曾一起拍过什么。不然也不会执着于奇怪周延庭的眼神。
不过周延庭到底也是拍了很多年的戏了,即使一开始被方栀影打乱了心绪,后面一条条重复下来,眼里再多的情也渐渐的淡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莘趁热打铁,想着方栀影的状态还没有完全放下,赶紧顺着昨晚的戏份加班加点的拍了这一场戏的第三幕。
杜崇山的下属一大早就来周宅拜访。周隽却看上去无精打采,深受打击,来人刚刚坐下,周隽赶紧抓着他抱怨一通,事无巨细的将昨晚的一切如实交代,然后又委委屈屈的说:“我也没办法呀,但他这人也忒坏了,深更半夜突然就上门来,还拿着枪!枪!是真枪!你能理解我吧?他差点就把我给崩了!”
看得出确实心有余悸,不像是演的。那下属姓孟,心里知道这药是肯定没有了,事也办砸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周隽依然在抱怨:“采花贼也不是他这样做的,太无情了,太狠心了,青楼里的嫖客都比他有风情!”
姓孟的下属终于说:“那个赵少将果然亲自来了?”
周隽坦白说:“对啊,那不然能是谁呢?他说他叫赵衡,赵衡我还不认识吗?那什么赵督军的儿子,可不就是他吗!我刚回国那时候就听说他了。”说到这,周隽又一阵儿惆怅,“我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只大概知道我是睡了他的女人……”
“什么?”那下属一惊,“是谁?”
周隽又可怜又委屈的说:“我要知道是谁就好了。”
那下属仔细想了想:“听说赵少将从来不近女色,只前一阵子好像隐隐传出与沈家的小姐私定终身……”
“沈家?”周隽迷惑道,“哪里的沈家?”
那下属说:“也是你们苏州的,如此看来,他来苏州情有可原,大概是来找沈小姐的。”
苏州有头有脸的沈家只有一个,但周隽还是问道:“可是那神医妙手沈木楹?”
那下属肯定道:“是她,据说他们在战场上相识,沈小姐上京途中两人一见钟情,返回途中再见定情,只是那沈小姐有婚约在身,赵少将这才忍痛割爱,一路护送沈小姐回了苏州,也就没有后来了。”说完前事,他也甚是疑惑,“难道你和沈小姐有什么瓜葛?”
“……”周隽扶了扶额头,悲痛道,“原来不是我睡了他的女人,而是他抢了我的女人。”
那下属不太明白了。
周隽说:“难道竟没有人知道我就是沈小姐的未婚夫吗?”
那下属张口结舌,果然是没有想到,实在是因为他常年跟在杜崇山身边,离苏州这地界天高地远,要不是为了这些药,他也不会来这苏州。赵家与杜家将这天下一分为二,所以赵衡的事有意打听,他也略知一二。如此说来,他倒有些同情周隽了,这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此情此景,他也不好再问周隽要那批药了,赵衡突然过来抢也情有可原。
赵杜两军刚刚交过一战,正是偃旗息鼓的时候,双方都损失惨重,也不怪他们两方都想要周隽的药,只是杜崇山客客气气,还给了周隽充分的时间准备那些药材,而赵衡却是直接开抢,明面上是为了沈木楹,私心里又怎么能没有借题发挥这种心思。
周隽又是好一阵儿抱怨,心痛不已,差点就痛哭流涕了,但杜崇山的下属显然也不是那么好打发,周公子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后还是得乖乖承诺等过些时日再准备好一批药材,这才勉勉强强终于把人送走,关上周家的大门后,周隽又不痛不痒的擦了擦不怎么存在的眼泪,长舒一口气。
老管家适时的走向前来:“那些药……还要再准备吗?”
周隽莞尔一笑,说:“准备呀,但速度要慢一些,哪里就那么容易了,买药不要钱啊?”
这一幕戏拍完,方栀影赶紧朝赵莘望过去,期待着或许能一次过关……然而,他刚一转头,就看到阮墨弦正站在赵莘旁边,也盯着显示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