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罪》蔼林小小斋

9、三 小草

　　冷百卉是冷百花的亲妹妹。
　　某年元宵佳节，姐妹二人在人群中赏灯，不料被人贩子盯住。两人与父母失散，被人贩子劫走，分别运往不同的地方。
　　冷百卉被卖到一户人家当使女，而冷百花则在途中逃出，辗转进到一个杂耍班子里，艰苦学艺，打算靠卖艺赚钱挣回家的路费。
　　班子在街头表演时，玉华宗的仙首正好路过，察觉到这班人中有人具备修仙的资质，于是找到冷百花，将她收入门下。
　　冷百花在玉华宗学到基本的修行之法后，便离开宗门去找妹妹。依靠一些寻人法术，她不仅找到了妹妹的下落，还惊喜地发现妹妹也是少见的修行之体。
　　冷百卉随冷百花回家，别了父母，一同拜入玉华宗。两人虽然入门有先后，修行进度却旗鼓相当，没过多久，便从门徒升为仙首，后又从仙首一齐升为护法，一同出门收徒。
　　在别人家当过一段时间的使女，冷百卉的心思较姐姐还要更细腻一些。一看到楚月，冷百卉就知道她触动了姐姐的一些心事。
　　及至意外发生，可以说冷百卉对姐姐的着急和痛悔感同身受，她和姐姐一样在意这件事。
　　玉华宗并无总部之说，于天下各处散布一些据点。冷氏姐妹常居的据点叫做玉宫，建造玉宫的是一位玉华宗训师，在宗门中地位颇高。除此以外，玉宫中还有五位训师，以及许多位护法。
　　冷百花前往震元宗讨要楚月的身体，冷百卉便在据点找人帮忙。
　　冷百花回到据点时，只见冷百卉正在等她。
　　“如何？”冷百卉见姐姐传送回来，急忙上前来看。“他们还回来了？”
　　冷百花点点头，将盖布包裹的尸身轻轻放下。
　　冷百卉揭开盖布，只见小姑娘已经是苍白冰冷，胳膊上有淤青，头部被击打形成的伤口陷下去，大块血迹在上面凝结，颜色已经变暗。
　　她的眼睛仍然睁着，里面却空洞无神，嘴唇微张，仿佛不敢相信已经发生的事情。
　　冷百卉放下盖布，强压下悲伤与怜悯。“姐姐已经处理过了吗？”
　　“还没有。”冷百花摇摇头，与震元宗门人的争执和悲痛让她来不及多想。“用什么办法封存最好？”
　　“我已请教过几位训师，可用牵丝封心法。”冷百卉说。
　　冷百花立即施法，将缕缕微光引成丝线，将楚月的尸身团团缠绕起来，使之表面如有一层薄纱一般。片刻后，微光全部消失无形。
　　冷百花松了一口气。
　　“好了。”她转身对冷百卉说，“真我宗的人怎么说？联系上他们了吗？”
　　冷百卉取出一只海螺。
　　“迟平迟护法已经和那边的人说过，让姐姐拿着这个和他们联系。那边的人说不确定能不能成功，要姐姐带着楚月过去看看才知道。”
　　冷百花接过从同宗护法那里借来的传信海螺，叹了口气。“妹妹，我真感谢你。”
　　冷百卉目光温柔和暖，望着冷百花的眼神满是关切。
　　“说这个做什么？”
　　冷百花说：“我这就启程。”
　　“我陪姐姐去。”
　　“你留下吧，万一有什么事，你还可以帮我向训师们求情，劝劝她们。”
　　冷百卉点点头。“那么，叫娆丹和姐姐一起去吧，路上也好做个帮手。”
　　娆丹是冷百卉此次出门收下的生徒，两人一同发现了她，冷百花将这名生徒让给妹妹，后来才又发现了楚月。
　　与震元宗集体修行的方式不同，玉华宗多是个人修行，私人之间的关系更密切些。冷百卉已带娆丹正式入门，便又托她相助此事，顺便增长见识。
　　海螺是一只固定路径的传音器，冷百花施法开启，对着海螺道：“仙司在上，在下玉华宗护法冷百花，敢问对面是真我宗仙首么？”
　　语毕，过了一会儿，对面传来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男声。
　　“啊啊，是玉华宗冷护法，就是那个要施还魂术的吗？”
　　冷百花道：“我是要救一个人，请真我宗仙首帮忙，恢复她受损的身体，我好将她的心神放回去。”
　　对面嗯嗯几声，仿佛周围环境十分嘈杂。
　　“好，冷护法稍等片刻。……好了，这边清静些，我们慢慢谈吧。”
　　冷百花应道：“好。”
　　那人走到僻静处，正式自我介绍。“冷护法，在下杜清，忝任真我宗仙首之职，其实就是这边打理生意的。冷护法说的高深法术，在下愚钝，听得不是特别明白。我记得身体与心神分开，然后重聚在一起的，这不是传说中的还魂术吗？尝试还魂术的人以前也有不少，我没听说过谁有成功的，冷护法是怎么想的？”
　　冷百花早料到会有此问，答道：“仙宗修炼，倘不得渡劫成仙体者，寿数有限，亦不得凝魂。还魂术多是这些寿数已终的修行者所用，试图把将散的心神收集起来，放入已衰之体中，试图起死回生，自然失败，因为其体元已经不能再用。还有一种，是用于意外受伤死去的修行者身上，这些人还未衰老，但施术也往往失败，是因为他们已经修出法力，却没有仙体，残损的身体与其法力无法弥合。而我要救的这个孩子还没有修行过，没有法力，因此反而可以试一试。”
　　杜清在那边沉默良久，他原没看到这次救人的前景，却听得冷百花讲得头头是道，出乎他的意料。“既然如此，冷护法速速将那人的身体带来吧。我对还心复神的事不太清楚，但修复身体应该还是能帮上忙的。冷护法直接到瞻阳邑来，找万味斋的仙首杜清就是！”
　　两人联络完毕，冷百花想起楚月在震元宗虽是初入门即遭意外，却仍然有半天时间，不知道震元宗是否已经教她修行法力，不由得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即使有一点，也是微乎其微，眼下救命之术还不甚有眉目，这些也是想太多了。
　　冷百花一面准备出发，一面想起初见楚月，何曾想会变成今天这样。以及与震元宗争抢，种种坎坷曲折，这几日的经历一齐涌上心头，不由得觉得恍惚。
　　对于波动有所察觉，冷百花运行本门法诀，以心入境，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心神之境中。
　　一片雾茫茫的玉境仙源里，桂树茂盛，桂香悠悠。它所生长的木石之下，缓缓流出一泓色若暗渊的泉水，冷百花只是看了一眼，便只觉得整个心神之境都随之幻变动摇起来。
　　她感到一阵晕眩，又是一阵哀戚悲怆之意从坚不可摧的外壳中渗出。
　　冷百花闭目又睁开，已离开心神之境，颊上有两行清泪。
　　面前站着一个人，素裳石面，双目无波，正是玉宫的建造者。
　　“以心字诀入仙，不可不察其心。”
　　冷百花自知修为受损，而训师负有监察本宗门人之责，玉宫宫主因此到来。
　　冷百花就地坐下，宫主施法越心境之界限，进入到冷百花的心神之境中。
　　春风暗拂，原本冰寒彻骨的流泉竟被这阵春风所挽，脱离了石渠沟坎，缓缓飞到石隙中，如同一条银亮的带子，悬挂在岩石的棱角上。
　　宫主撤出施法，冷百花睁开眼睛，已经不再流泪，双目清明。
　　伤患虽然没有彻底根除，但已经暂时隔离了影响。
　　宫主惜字如金，一旦完成帮助，即使冷百花向宫主致意感谢，也不答一言，漠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