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命运交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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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完全褪去，被无尽的黑夜替代，雨水从高空坠下，与地面相撞，迸裂，绽开，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个雨夜中相撞，氤氲雨色将两人包围，雨落的节奏穿透寂静无声的楼道，与砰砰心跳共振。
目光移到向晏身上，那炽热得快要将他整个人烧灼，这是不属于如此凛冽的春的热烈。
向晏有些无措，毕竟他也还只是一个学生，捡个小孩子回家照顾......
未免有些太扯淡了。
“小弟弟，你有你的家人，哥哥不能带你回家，但是你可以经常来找哥哥玩。”向晏面朝小男孩蹲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忍痛用力挤出一个他自认为很友善的笑容。
那小男孩却在听到“家人”这两个字后神色大变，眼底炽热的光芒瞬时暗淡下来。“不是......不是......他们总是骂我，还打我......今天从超市回来的时候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他们不要小淮了，他们不想做小淮的家人......”
话语被哭声哽咽成一段段的字节，说着说着情绪上来，开始放声大哭，但又立刻反应过来，两只小手捂住嘴，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一口气被哽在喉咙，憋得他喘不过气，泪水止不住地掉出眼眶，碎了一地。
听到小男孩这么说，向晏不禁联想到向家那一家混蛋，心口随之发紧，身上破开的皮肉随脉搏跳动，阵阵痛楚涌上心头。
应许是出于对同类的惺惺相惜，向晏的内心动摇了。
你也被抛弃了吗？和我一样。
“小弟弟，你可以跟我回家，但哥哥需要先问问你妈妈的意见。”
见小男孩没答话，向晏站起身敲了敲门，问道：“你好我是住在对面的，小淮说他想去......”我家待一会。话还未说完便被那从门另一端传来的尖锐刺耳的女声打断。
“滚！爱去哪去哪！别烦老娘！”
这也是一家混蛋。
向晏在心中默骂，又看了看蜷缩在门与墙间的拐角处的小男孩，他捂着双耳，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正当小男孩以为自己的养母又要冲出屋门用晾衣架或是充电线抽打自己时，他却意外地，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你妈妈同意了，跟哥哥回家吧。”
向晏抱起小男孩，让他的头埋在自己肩上，右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来安慰他。就像是抱住了八年前那个刚失去母亲的小荀衍。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回到家后，向晏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处理伤口，就先把小男孩带到浴室给他洗澡。
“你怎么把自己整得脏兮兮的？”向晏用打完泡沫的沐浴球给小男孩擦着身子，无意间暼到一旁地上刚刚脱下的沾满泥土的衣服，忍不住问。
“他们本来说要去停车场开车，让我在原地等着，但是等了好久都没看到车来。我反应过来他们开车回家却没带上我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小男孩坐在小凳子上，一动不动，“我只能按我记忆中的路线往家走。但是今天去的那家超市要比以前常去的超市远得多......我走了好久，去了好几个轻轨站......”
“但是我没有伞，还看不清路，摔倒了好几次。”
向晏听后并没有立刻回应，他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思索了一会，说：“那你可太棒了！”
向晏说着，用裹满泡沫的手揉了揉小男孩毛茸茸的脑袋。
“哥哥你也很棒呀！都能自己生活了！”
听到这句话，向晏心里热乎乎的，攻破了这料峭春寒。两人就这样笑着。
好不容易把这个小家伙好了，向晏又回到浴室，脱下身上湿冷的，爬满血痕的衬衫，与刚刚简单冲洗过的这个小家伙的衣服一并扔进洗衣机。
十三岁的向晏个子要比同龄人都矮一些，身材也要更瘦弱一些。他站在镜子前，肩膀、腰侧、后背都布满伤痕，旧伤上叠了新伤，一道道红痕绽开皮肉，流出的血干在皮肤上，变成暗红。
向晏拆开一包棉签，蘸上碘伏，使整个棉花头都吸足了碘酒，再轻轻靠近伤口，由内而外地擦拭着，棉花慢慢舔舐掉那些污浊，火辣辣的痛感不断刺激着，一点点深入，向晏不禁咬紧了后牙。
最后盖上纱布缠紧绷带，活像一个小木乃伊。
处理伤口对于向晏而言早已成为家常便饭，从开始到结束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
但他本身是个非常怕疼的人。
把家中的一切都收拾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向晏看了眼在床上盖着被子躺好的小男孩，安安静静的，大概是已经睡着了吧。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下了一碗面垫饥，吃完后将锅中剩下的一点盛到小碗里，防止小家伙过一会饿了没有饭。
向晏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就听见一旁传来几句稚嫩的童声。
“哥哥你忙完啦？”
“嗯，你怎么还没睡？”
“我太开心了，睡不着。”
“为什么？”
“我有家了！”小男孩充满稚气的童声变得更加明亮。
向晏听后愣住了，半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与其说他没有做好长期抚养这个小家伙的打算，不如说他压根没有信心去照顾一个小孩子。
“哥哥，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哥哥也很开心......”因为我也有家了。
向晏心里充斥着一种于他而言很陌生的，名为归属的感觉。
“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向晏，方向的向，海晏河清的晏。”
“我叫纪望淮，望彻淮山的望淮，哥哥叫我小淮就好了！”
“好，快睡觉吧小淮。”
“哥哥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
“我们明天一起去游乐场吧！”
“明天不行，以后带你去。”
“那我们明天干什么啊？”
“带你去买东西。”
“嗯......也行！”
“快睡觉吧。”
“哥哥你睡了吗？哥哥？”
“向晏哥哥？”
“哥哥？......”纪望淮没再开口，枕边只剩下轻缓的呼吸声。
终于睡了，向晏无可奈何地趴在床上，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解锁。
23：18
小孩就是黏人。搞得我跟他妈妈一样......
向晏现在的处境，又当爹又当妈的，纪望淮可不就得把他当妈吗。
向晏长叹一口气，在心中无奈道。
上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来着......他记不清了，好像也是在这间小出租屋里，和他的生母一起。
“哥哥......”身旁的小家伙又开了口。
靠，你怎么还没睡？
向晏顿时心里有点崩溃，但还没等他开口，就感到自己的右腰被热热的一团缠上。有规律的呼吸轻轻打在他的皮肤上，又湿又热，就连衣角也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
“抱抱......”纪望淮闭着眼，循着本能钻进向晏怀中，用他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原本因为背上的伤而不得不趴在床上的向晏被迫翻身向右侧躺，搂住那直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家伙。
真是拿他没办法。
这个姿势对于向晏来说格外难以入睡，腰侧的伤口被压在身下，伤口快要撕裂的痛感钻上心头，再加上被纪望淮枕久了的右臂酥酥麻麻的。他一夜未眠。
夜半时分，雨声渐隐，天边的最后几滴雨水坠落，划破乌云，被遮盖许久的弯月露了出来，那月光就像也被雨水冲刷过一般，格外清澈明亮。
今夜的月亮怎么能这么刺眼。
向晏在心中默想。
不知道把纪望淮带回家究竟是对是错，毕竟向晏自己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他实在没有信心可以照顾好纪望淮。
再怎么说一个八岁的孩子总归还是要与真正的成年人一起生活。
不过，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感觉......还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命运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