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阴湿权贵大佬分手后》有月亮的山崖

2、02 顺路

　　回到方野的病房见到弟弟，苏致紧绷的心神才稍稍放松，方野醒来有一会儿了，实际上有点不安，但是护士告诉他他的哥哥去拿检查报告，很快就回来，方野于是忍耐着不安等待。
　　哥哥终于回来了，然而方野敏感地感知到他的反常。

　　“苏致，你怎么了？”方野看着苏致，很担心道。
　　苏致勉强维持微笑，走过去摸了摸方野的脸颊，还是烫。

　　不知道蒋谦为什么会出现在苏景湾，又为什么在医院，就算远在天涯也未必安全，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万一他想做点什么，简直不要太简单，可是方野现在这样，又不能立刻出院。
　　总之还是要看医生的，好消息是持续发热的原因找到了：怀孕，胎儿发育缺少父本信息素，只需要孩子的父亲日常陪伴就好。
　　坏消息是孩子的父亲此时还不知道方野怀孕的消息，也未必能做到医生口中轻飘飘那句“让孩子爸爸多陪陪你们”。
　　男性beta怀孕的概率不算很大，但是二次分化后AO只占总人口的少数，omega本身脆弱，比其他性别更需要加倍照料才能平安长大，抑制剂和需要定期更换的手环项圈对平民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再加上黑市某些组织猖獗至极，平民家庭很少有omega能平安长大，大都在分化之初被送往联邦组织的公益机构，或者被父母卖掉，omega几乎成为上流社会的一般等价物。
　　这种背景下，社会底层alpha和beta结合的情况很普遍，相较于两个beta的结合，AB结合怀孕的几率会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再加上beta基数比较大，所以得知这个beta患者因为怀孕发烧的医生最开始没有多想。

　　然而，这个怀了孕的beta和他哥哥一个张着嘴吃惊，一个蹙眉满面愁容，医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一个精神状态不大稳定的beta，怀了alpha的孩子，胎儿因为发育途中缺乏父本信息素导致母亲高热。
　　黑市最开始只做买卖omega的勾当，但是omega毕竟数量稀少，而且虽然omega可以为他们带来巨大收益，但是因为其生命脆弱，可持续性太差，于是很快，原本在社会上处境就一般的beta也被那些地下组织盯上了，beta生命力顽强、数目客观，社会地位低，不用害怕玩死也不用担心后果，omega保护法颁布之后，某些监管薄弱的地区，长相清秀的beta处境比omega还要危险。
　　这个beta病人是因为信息素缺乏而高热，肚子里的孩子很大可能是A或者O，那么孩子父亲的等级应该不低，所以就更值得怀疑。
　　不过方野的情况倒不是医生想的那么极端，至少这次不是。

　　虽然方野目前不具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做出的决定也未必理智，但是苏致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将事实告诉他。
　　看得出来，方野也被震惊到了，他声音很小地重复医生的话：“怀孕……需要……信息素？”
　　然后恍若梦游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唯唯诺诺，求证时带了点心虚。

　　苏致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责怪弟弟做出消失几个月回来，肚子里带了一个小的这种荒唐事。
　　只是，就算不责怪，这也是个棘手麻烦。

　　医生因为那些极端的猜测，对方野报以同情，微微叹息后说：“beta本身就不适合怀孕，而且患者的身体情况也不算好，就算有信息素也未必能保住，你们如果……”
　　剩下的话，他带着善意，交给兄弟二人自行补充。
　　苏致也看向方野，等他自己抉择。
　　作为哥哥，苏致一直秉持尊重的原则，支持方野的任何决定。

　　只是，方野只是无措地看着哥哥，惶然地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很清楚这个孩子是个麻烦，蒋旻马上就要订婚，他不能插足蒋旻的婚姻，之前贸然找回去已经很冒昧了，即便只要求对方帮忙度过妊娠期也很冒昧，而且蒋旻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怀孕，很可能影响到他的婚姻。
　　方野紧咬着嘴唇，明知道自己应该果断一点，可是那句“那就不要了”仿佛有千斤重，压在心口，想一想就痛。
　　那是跟他血脉相连的孩子，血缘是最亲的东西，这辈子都不会骗人的。

　　正当他痛苦难以抉择的时候，苏致看出他的为难和不情愿，忽然换了轻松的语气问医生：“只能是父本信息素，没有其他办法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了看病床上，眼中同样燃起希望的beta，道：“可以先做检查，如果是常见的大类，可以在援助库里检索，有志愿者。”
　　这次没再等方野纠结，苏致很轻易地做了决定：“好，那我们等医院通知。”

　　因为暴雨，医院床位紧张，过于复杂的环境对情绪紧张的方野不好，医生建议他们暂时回家修养，正好苏致也正有此意，于是在方野做完基础检查之后，准备带着方野回家。

　　然而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医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很低调，最开始藏在街角，等苏致兄弟撑着伞送门口走出来才缓缓跟过去。

　　听到鸣笛声，方野瑟缩一下，苏致下意识回头，看到驾驶位降下的车窗，以及后排一左一右两张相似的脸，区别是一张成熟而风云莫测，另一张稍微年轻，透过车窗的缝隙，温和地看着方野。

　　因为被哥哥挡住，方野没看到蒋旻，视线越过哥哥肩膀，只看到蒋谦望着另一边街道的冷漠的侧脸，种种回忆漫上心头，他恐惧地后退，然而又想到这个人对哥哥的坏，强撑着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拉着哥哥挡在身后，大有一副谁敢动他哥哥就跟谁同归于尽的决心。
　　只是，没人在乎他不自量力的决心。
　　蒋谦明明没在看，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哧。

　　方野感觉自己被看轻了，手臂还在哆嗦，但是挺直胸膛质问蒋谦：“你，你们干嘛？”
　　司机非常礼貌地请他们上车，说他们正好顺路。

　　方野终于看到蒋旻，蒋旻好像受伤了，胳膊缠着纱布。
　　他有点担心，但又害怕蒋谦对苏致做什么，于是打算拒绝，然而司机再一次催促：“雨很大，快点上车吧。”
　　方野看了眼蒋旻，然后很坚决地摇头。

　　苏致却在发现蒋旻看着方野的格外柔和的目光时意识到什么。
　　半晌，他轻拍方野肩膀：“阿野，上车吧。”

　　方野回头：“苏致，他……”
　　苏致摇摇头：“雨太大了，你现在不能生病。”

　　方野瘪着嘴，但也只好听苏致的话。
　　加长的轿车空间充足，他们兄弟本来要去前排，然而蒋旻先一步跨过去，坐在了方野身边。
　　想到他们或许有话要说，苏致于是打算在他们后排落座。
　　然后身后一直沉默看着窗外的人忽然开口：“很久不见啊，苏老师。”
　　苏致看向他，蒋谦转头回来，视线由上而下，从苏致脸上看到胸口，然后腹部，最后才带着笑缓缓开口：“这么久没见，不想叙叙旧吗？”

　　没什么好叙旧的，但是不想在这里争吵吓到方野，苏致来到最后一排，路过蒋谦面前，无视他玩味的目光去到蒋旻最开始的位置坐下，然后看向另一边窗外。

　　窗外雨声渐渐变得响亮，车子走得很慢，应该是为了安全考虑，但苏致认为车速可以稍稍快一点。
　　自上车开始，苏致都没有看蒋谦一眼，然而可以感觉到一束存在感很强的富有侵略性的目光持续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目光给他一种荒唐的错觉：自己此刻一·丝·不·挂。
　　苏致忍耐着，实际上头痛极了。

　　方野怀孕的事大概已经暴露，他们和蒋家兄弟势必要重新开始牵扯，这种局面他一点都不想见到，但是为了阿野的幸福，他愿意忍耐一二。
　　这样想着，右边忽然传来低声的话：“苏老师身体怎么样？”
　　苏致回过头，静静地跟蒋谦对视。
　　蒋谦眼睛弯了下，脸上却没有笑意。
　　他的冒犯相当明显，苏致则平静反击：“很好。”
　　蒋谦似乎一点都没被激怒：“孩子呢？”
　　苏致：“……”

　　车子终于开到了他们如今的住所，是狭长小巷里一座两层的楼房，挤在普通的居民区，四周是一些小店和关系很好的邻居，苏致是很有生活情调的人，不再四处采风之后，他花了很多时间在照顾方野和打理生活，家里有很温馨的陈设，阳台上种了很多话，暴雨之前，花只来得及搬回家一部分，剩下的七零八落倒在阳台上。
　　全程没有人问他们的地址，司机就这么开到目的地，不过苏致懒得计较这些了。
　　前排，方野和蒋旻似乎没说几句话，见车子停了，方野才对着蒋旻受伤的手臂低声叮嘱了句什么，然后起身，对哥哥说：“我们到啦。”
　　苏致也起身下车，却在路过蒋谦面前时，感觉到丁点阻碍。
　　好像是被绊了一下，感觉不明显，也许是错觉。

　　苏致继续先一步下车，撑开伞才扶着方野下车，方野对蒋旻挥手再见，让他照顾好自己，蒋旻这才开口：“嗯，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像两个不会谈恋爱的笨拙小孩子。
　　苏致有点无奈，拉了拉方野依依不舍的手，准备带弟弟回家，忽然，车里传来蒋谦的声音：“不请我们上去坐坐吗？”
　　蒋旻看了眼后排的兄长：“哥。”
　　蒋谦恍若未闻，只看着苏致。
　　方野再一次戒备看着蒋谦，蒋谦不甚在意，目光漫不经心，打量着楼上残败的花草。

　　苏致不紧不慢：“家里没来得及收拾，很乱，谢谢你们的顺风车。”
　　连一句客套的下次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蒋旻没说话，蒋谦很轻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