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追杀小组》于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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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市中心的街上还是能看到很多车，白天压抑过头的年轻人夜晚会变身成另一种面貌出现，他们沉浸在新潮带泡泡池的夜店里，渴望与陌生人似有若无的身体接触，最疯狂的是，就像抽盲盒一样，你不知道今晚会遇上谁。聚会约定的麦当劳正好在夜店旁边，周航宇在两店之间等我，照理说他应该去夜店，而不是跟我去麦当劳。

　　“李老师！”周航宇挥着手，好像怕我没找到他一样。
　　“在外面叫我李晓。”我纠正他。
　　“李晓。”周航宇脸红了。

　　麦当劳对孩童来说是种神奇的存在，点餐时能闻到后厨飘来的油炸味，廉价的食材放在被消毒水擦拭过的餐盘上，竟然会感到幸福，通常我习惯将薯条倒在广告纸上，偶尔薯条会滚到餐盘与纸张的间隙，这是犹豫的瞬间，通常我选择一口吃掉，无视可能中毒的风险，就是没来由的想珍惜这些薯条。这间麦当劳在白天是育儿好帮手，经常有主妇结伴来遛孩子，二楼设置了专属的儿童游乐区，一架色彩鲜艳的溜滑梯与儿童庆生专用餐桌椅，小小的椅子与矮矮的桌子，充满了儿时回忆，小时候要能在麦当劳过生日，就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这里！李晓！”石敏叫着我，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游戏室的门口。

　　现在十几个人围坐在儿童区的长桌旁，但目测上去不只十几人，因为墙上印着麦当劳叔叔与他的朋友，仿佛他们也在参加会议。我粗略核对了一下组员的长相，都是清单上的协寻者，或是协寻者的伴侣。坐在主位的是未成年的孙志昊，看起来也没那么稚嫩。我与周航宇来到石敏身边坐下，我对面坐着杨卫东，他嘴角露出微笑，像是在说：“我告诉过你了，是不是？”

　　长桌上摆着一台投影机，灯光正好直射麦当劳叔叔举起汉堡的手，孙志昊捣鼓着他手边的电脑，这时我注意到大部分协寻者都带了电脑或iPad，这景象让我差点以为是在上课，孙志昊是教授，而我们都是慕名而来的傻学生。

　　投影机“啪！”一声被打开了，墙上投影出了约莫几十张小小的并排的人像照片，年龄大小不等，却不是失踪清单上的人，大家很有默契的低头，像是在默哀，石敏推了我一下，让我照做。于是我也糊里糊涂的默哀了三分钟。

　　三分钟过后，大家不约而同抬起头。

　　“在警方的数据上，XX市的失踪人口每年大约在两万五千人左右，找回来的最多是九成，还有一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那一成就是我们的责任，在怪物肆虐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全身而退。”孙志昊做了开场白，显然他是会议的主导者。

　　投影机切换下一张，出现了一个地图，地图上标示着一些蓝点及零星的红点。蓝点是失踪人口最初失踪的位置，红点则是失踪人口死亡的地点。

　　“老规矩，我把这个月失踪人口的位置标上去了，大家有什么补充？”
　　众人没有发声。
　　“我那区新增加了一名陈姓失踪者，就是她丈夫。”杨卫东望着我。

　　我一时间还没搞清楚状况，孙志昊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找出了XX市的分区地图。

　　“XX市有十个行政区，我们小组成员有固定负责的区域，哪一区有新人失踪或死亡，作为协寻者都要特别注意。”孙志昊望着区域图想了想。“你的丈夫在第十区失踪，你就加入第十区吧。”
　　“我？第十区？”我望着大伙，也就是我的组员。
　　“杨警官的女儿也是在第十区失踪的。”孙志昊望着杨卫东，我也跟着看向他。
　　“我现在不是警察了，小鬼！”杨卫东面无表情。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我老在警局附近遇上他是这个原因，他的孩子跟我的丈夫是在差不多的地点失踪的。

　　“其他区域呢？”孙志昊继续问。
　　“我这区有一个疑似失踪者的遗体，警方还在调查中。”石敏说起自己负责的第三区，那区包括他儿子失踪的营地。

　　投影机继续切换下一张，一条红线以动态的方式从一个点连到另一个点，最后逐渐形成一个扭曲的圈。

　　“这十年来失踪人口的总数大概是二十五万人，扣除已经找到的二十二万人，我把剩下的三万人，包含找到遗体的失踪者按时间做了顺序连结。”

　　大伙很认真的盯着那张动态地图，孙志昊继续解释。

　　“这个闭环的圈是在给我们一个警讯。”孙志昊站起身。“怪物可能是沿着这个固定路线抓人的。”

　　大伙陷入了沉默中，周航宇举起手，想发言，孙志昊点了他。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有怪物？我不是不相信喔，是总得要有什么能亲眼见证的东西吧。”

　　组员们一致朝杨卫东望去，杨卫东在电脑上点击了什么，将电脑转向我和周航宇。电脑里尽是血肉模糊的死者照片，周航宇看了几张立即跑去厕所呕吐，我因为没有吃东西，所以没得吐。

　　“这些人是这几年我经手过的案子，死者的家属都曾经向警方备案失踪人口。”杨卫东说。
　　“杨警官是两年前加入我们的。”孙志昊补充。
　　“法医当时说过，这几人身上都有残留真菌，而且四肢的切断口都是撕裂伤。”杨卫东继续说着。“你认为要撕裂一个人的腿，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我看着照片中残破的尸体，一想到陈礼也会变成这样就难以接受，我连忙站起身，嘴里不断否认世界上有怪物这件事。

　　“我不信…不可能……哪有这种事……他就是逃婚而已……”我退到墙边，余光中看见后面是大鸟姐姐，她张开翅膀抱着我的样子。
　　“而且监视器曾经拍到过怪物的身影。”杨卫东按下其他画面。

　　杨卫东点开一个监视器画面，深夜，在昏暗不明的道路上，田埂间窜出一只巨大的不明物体，牠很有技巧地一闪而过，速度快到几乎无法看清。在另一段影片里，在错综复杂的高架桥上，监视器的边角闪现了一条细长黏滑的尾巴，同样也是一闪而过。

　　一名组员约莫六十岁，他满头白发，戴着细框眼镜，坐在石敏旁边。 “杨警官见过怪物，是吧？”组员们都望向杨卫东。

　　杨卫东望向那名老人，他是石敏的父亲石大磊，一名考古学家。“石教授，你认为我信不信？”

　　“我不是要跟你唱反调，相反的我也相信，我相信人类历史只是浮在冰面上的一角，在冰面下我相信任何可能。”石教授的发言因为他的学历而相当有份量。“但是这个所谓的证据似乎有些薄弱吧。”
　　“那您怎么看呢？”孙志昊问完喝了一口草莓奶昔。
　　“老夫以为，首先我们需要有更多的线索来支撑我们的推测，我建议放弃纸上谈兵，深入敌营。”
　　“我一开始就提议过，我们需要一支训练过的作战队伍。”杨卫东将电脑转回自己的方向。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负责训练大家。”石敏的声音异常坚定，但眼前能参加“作战队伍”的人数着实有限。
　　一对中年夫妻的妻子说：“就看……组里怎么安排，我们一定配合。”
　　另一对夫妻一脸茫然，丈夫有些犹疑：“怎么作战……有没有危险？”年轻丈夫抱着妻子声音低沉说着：“我们不能再失去彼此了。”。
　　“我不会强迫大家，但这也是唯一的方法。”杨卫东眼里没有怜悯。
　　“我也赞同，以经过了三年了，不能再等了。”孙志昊的意志比谁都坚定。“想参加的找石敏报名，场地我来负责。”
　　“你呢？李晓，加入吗？”石敏望着我。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这时周航宇回来了，他看起来不太好，我觉得我有义务照顾他，我起身跟他说：“我们走吧！”像拉孩子一样的拉走周航宇，逃出了儿童区，组员只是望着我们，没有人追上来，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像是在说：“他们会回来的，不然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来，我们继续！”孙志昊按下下一张图片。

　　我跟周航宇从麦当劳出来后，我才放开了他的手，我回头朝麦当劳里望了一眼，心里不免产生了一股愤怒，我为什么要来这？为什么会轻易相信石敏的话？我得退出群组才行。思绪翻搅时，耳边传来清新甜美的声音。

　　“周航宇！你怎么在这！”我和周航宇朝声音那头望去。

　　穿着斜肩洋装和小热裤的少女朝周航宇而来，一头俏丽的短发显得活力四射，前几天社团招募活动上，我瞄见这个女孩谘询了恐怖电影社团的入社方式，当时周航宇还卖力的解释着社魂。

　　“学长，我昨天把入社的报名表送到社团外面的信箱里了，你有看见吗？”热情的女孩，无视我的存在，看她的穿着应该是准备去夜店。

　　“这两天课太多了啦，礼拜ㄧ我去看。”周航宇瞄了我一眼。“这是我们系上的助教，李老师。”

　　女孩举起手对着我挥了两下，像是在“say hi”，我朝她点点头，女孩视线又回到周航宇身上，害羞地说：“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原来是老师。”

　　比刚才进入什么怪物小组更可气的，就是被误认成大学生的女朋友，原本愤怒的心情现在又蒙上一层老牛吃嫩草的羞辱，我勉强撑起微笑，表明自己要走了，让他们年轻人接着玩，周航宇脸色显然不悦。

　　“学长，要不要一起玩，我朋友已经进去了，说不定可以多招几个社员喔。”女孩拉起周航宇的手，周航宇表情尴尬，他想知道我会怎么说。

　　“周航宇，paper改完周一再交过来就好，现在就安心去玩吧！我走了！”说完，正好一台计程车停下，年轻男女下车后，我一个箭步跳上车，耳后传来周航宇带着怒火的反击。

　　“什么paper啊，说清楚啊！”周航宇喊着，我立即将车门关上。

　　后视镜里，我见到女孩拉着周航宇进入夜店，我早说过了，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