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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灯里挑球跃上门 ...

  •   不知是谁提出,让那个刺头,行事懒散的燕照当上了灯主。

      在营里,人嫌美事儿少,撒泼事儿倒是一件不落。
      有了差事要办,他倒头回房就是一顿窝着。
      有了现银子花,去了神仙馆子倒把自个埋在土里。
      若说了他三分前生事,保你来年瞅不见活着的盼头。

      灯人前生为凡人,凡人造了不少冤孽,后得了仙人的点化,才有机缘成为灯人之身去赎罪。
      灯人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罪该万死的人反而得良缘,但没有几个人将这念头明晃晃地说出口。

      “灯人,灯人,就是顶着燃烧自己的名头给那些小军爷照亮前程罢了。”燕照被点化成灯人已有十年光景,在余下的灯人当中,资历算不上高。

      前几日,上一任灯主死得直挺着尸被扛了回来,焚烧尸身是后些时日从前头传过来的噩耗。灯人最不光彩的死法就是死也没死在战场上。

      与之相识最久的楚泽,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地拎起燕照,恶狠狠地盯着他这张小白脸,灯人无一例外都是脸色煞白,任如何用灵药仙水滋补,红润之气仿佛与他们绝了缘。
      独独燕照入了营之后,偶有红粉之态跃在脸上,楚泽压着怒火,“燕照,你记着,灯人的宿命是上天给你的因缘,既然前生作了孽,就得用后世来报答。”

      为什么选中了他成为灯主,其他灯人想不通也不会直接去上边头头问个究竟,只好祈祷新一任灯主靠谱些,毕竟灯主有权安排灯人的去向和差事。

      楚泽总一腔热血,据说他前世是一刽子手,后亲眼目睹自己的妹妹被屠了。

      燕照不愿对上他的眼睛,总觉得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放开我。”他体格不算小,力气更不小,遇上楚泽,却占不了什么便宜,像一个小鸡似的被拎得毫不费力。

      “臭小子,你好自为之。”楚泽话虽说得无情,但眼色淡不掉的惋惜之情更让燕照难受。

      这哪来因缘让自己落到此地,燕照一脚踢翻了一黑旗子 ,不一会儿,两个黑甲护卫循声跟来,见是他,更没心思与其纠缠。

      他瞅着那黑甲护卫,他们是营地里纪律最为严明,修行也是最到家的一支。旁人就算想较量较量,也不会没头没脑地去惹他们。

      “灵师之伍,连小小的灯人都没能护住。”他吹鼻子瞪眼了一阵,趁还没彻底惹毛了他们,背着手绕过石房便是一顿乱跑。

      世间先是有了万物,后才存在了凡人,灵师,异兽,仙人。无人知晓谁统领了万物,凡人追崇灵师,灵师向往仙人之境,而异兽独立于三方之外。

      人间原只有凡人和其中一些灵师生活着,但从三十年前开始,“失民”逐渐侵蚀人间各处,它们无五感,由凡人变异而来,再往上,就是一些居心叵测的“失灵”,由之统领着“失民”。

      姑合是隔绝人间生存的地界,原不存在,后因各方之士请愿而得以成立。究竟向谁请愿,恐怕只有由最开始的长空大仙人得以知晓。长空大仙人于日前捎来了幻相:十二将旗主须得听命于景牧。
      景牧不日后将至。

      姑合被割成两处,各称作乌营和蒲营,乌营是真刀实枪的战场,蒲营驻扎着十二将旗队,每一将旗之主最初都为灵师,往下便是灵师新秀和一些能力拔萃的凡人之士。

      二月一。
      蒲营后方有一处桃花林,桃花林一旁有一口小小的坟头,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再看过去,还有一口新坟。

      看见楚泽低垂着头跪向那旧坟头,燕照心里不是滋味地看着,“她应该已经好好地投胎转世了吧。”
      楚泽听到来人是他,缓缓点了点头,“但愿我的罪行不要误了她的来生。”

      “一生一世,不得已的事情这么多,哪分得清是谁干的?”燕照边说边用手在新坟头旁边挖出一个小坑,扔进去一把籽儿。
      楚泽嘴角弯着说,似是得到了一些安慰,“冤有头债有主,冲着我来便是了。”

      他准备还要再丢一把儿,嘴里嘀咕着这是偷偷在奉的身上顺下来的,来年就可以枝繁叶茂了,前灯主对燕照有所照顾,他不愿人死了之后孤苦伶仃,即便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地底下埋的自然不是什么尸首,衣冠冢罢了。

      “燕照,万物有灵,多了就不通了。”楚泽示意着不要再丢籽儿了。
      “管它通不通,天无理,偏选上我当这灯主,明明你比我更有资格。”话音的最后沉了下去。

      “不是上天选了你,而是那位景大人选了你,”楚泽带着些许惋惜的语气继续说道,“无论如何,选你为灯主总归是好的,只要满三年便可重返人间,我还是希望再回去那儿看看的,你就替我看看这人间吧。”

      “你从哪儿得知谁将我提上来的,再说我对人间已经没了依恋。”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燕照追上楚泽,那位景大人是什么来头,竟能越过最高权力直接钦定新一任灯主。
      “二月十二,他便会来,刚好是你上任的那日。”

      “那敢情好啊,大人物来了,场面不得,”燕照跑在前头,面对着楚泽,楚泽脸色凝重反问,“这真的好吗?或许你会高兴不起来。”
      “为何?”他不明白,自己最担心的便是楚泽介意自己抢先一步当上了灯主,明明自己和他已经释怀了。

      即任那天,无人出声道贺,燕照踢着彩球就来了,中塔的看门人脸色不太好看,但该有的就任仪式还是依例都走了一遍。

      中塔前有一圆高台,看门人在前边念了一通文绉绉的东西,而后才将一块七彩玉片穿过燕照的胸膛,直达心脏处,挂了上去,后面虚头巴脑的东西,他实在无意掺和,便颠着彩球,纵身翻腾,一次次不让它落到别处。

      “你说说,景大人为什么钦点了他呀,瞧这德行。”燕照刚走几节石梯听着是“什”旗的将军常凡发牢骚,底下弟子闻之疑惑地望了过去。只有最上边的主儿才知道其中的原委。

      他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该听不该听的一字不落地都入了脑,心中愤愤不平暗想着,“最好这位景大人不要后悔选了我。”

      燕照出了名的多管闲事,什么事情都爱打抱不平,他的人生信条就是,无论前生还是今世,该出手就得出手。多踢一脚也是有的,彩球飞向了别处,他懒得再捡回来。

      “来了来了,景大人来了。”尖叫声不绝于耳,校场呈太极八卦,中塔位天乾,对立望去便是营地大门,营门位地坤,十二旗人各分其余六象位而站。

      燕照在后头道上听着声响都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埋怨着,这声音男的女的都有,就唯独他也是今日的角儿时,也不见跳出来一只公鸡为自己打鸣,“罢了罢了,爷胸量大。”

      先落地的是一青纱斗笠蒙住半身的白衣人,不知来人是男是女,正因如此,旗人中的男女弟子才更殷切看到真容玉相。

      传说景大人修为于长空大仙人之上,年纪不详,性别不详,师从何门更无从得知。
      有人说应是女子,十二将旗中的能人异士不少,自然会有透视观相之人,花尽心思最后只能逊色于那面纱之下的人法力。尽用来干无聊之事,燕照看得无趣,走下道里,欲离开。

      “就来了十人?”
      “一个个的,还蒙着面。”
      “这镇场子的都比不上任何一将旗麾下扫地的。”引起一片哄笑声。

      前方还在闹腾着,此时却是因着一彩球不知从何处回旋抛去了那来人行队里。

      “这不是燕照的彩球吗?快拦下来。”一声令下,身着各旗队装束的弟子化作兽灵器灵之身从四面八方飞跃出去,欲拦住掉下来的彩球。燕照自然也在其中,只不过飞得比他们低许多,灯人只能照照路罢了,打架这些不在行,要拦也是他们最先拦住。

      他后悔逞一事英雄了,飞起来的那一瞬间,最先想到的是待会儿免不了责罚。
      大家伙儿的兴致也便来了,全然忘了这是为了不让彩球误了这正事,跟着起哄着各自的旗营的弟子本事。

      这些弟子的法力有强有弱,就在这时,再腾不了多高的弟子的脚就要落到他的脸上,燕照瞪着,身子好像动不了了,一向最怜惜最引以为荣的地方就是这张脸了,要是能动,就算丢了半条命也要护住这皮子,“要破相了这回”。

      上边的人也动不了,留在原地的旗人默契地将脖子探出去,目不转睛地寻着一道蓝影倏的一下萦绕在燕照的周身,直接带着人一层一层地腾空回身,斗笠已抛向上空更高处,现出真容的竟是那刚才青纱斗笠下的人,蓝影是随出手时身上衣物产生的变幻。

      若是女子,便能轻巧地握住腰身,但抱住燕照腰身时,为不让其往下坠,那人的手臂愈发用力往怀里贴近。
      燕照比之要矮上半个头,瞧不清楚抱着自己的人十分容貌,那人喉结一滑一动,沉声道,“彩球既是你的,不有始有终吗?”

      想这人也是个趣人,燕照拍了拍那人肩膀,这肩膀适时地低下了一些。借助他的臂膀翻身倒勾,将彩球踢向了那高台之后的木拱门中央,瞧着准头深得己意,身子再一被接住时,一句“多谢”来不及从嘴里冒出,斗笠已经落到原主手里,一旋,纱面飘了起来,被安在了燕照的头上。

      两人双双落在高台之上,后边的木拱门裂成两半,轰隆一声。人声再次高亮,继而群起鼓掌,刚才这巧挥彩球踢高门着实来了劲儿。

      人被松开了,斗笠也被取了回去,大人物们立即冲上来围着他,燕照便像个多余的被挤到了后边,只能勉强从那一瞥瞧着未被众人挡住的部分,略略感觉到这是张少年颜。

      年少有为啊,燕照小声在心里嘀咕着。
      少年模样的人伸手一旋,斗笠像弯刀呼愣呼愣地直冲随着他而来的行里,“鄙人不才,姓景名牧。”

      斗笠巧妙被其中一人接住,立即俯身作礼,“景大人安。”是女子的音色。
      在场所有人朝向高台之上,皆俯身低头。
      少年带着一种神圣而肃穆的姿态凌视着一切,这让燕照莫名意识到自己竟有点窘迫。

      完人,在他眼里,少年是一具儒雅且不形于色的完人。他从来只欢喜眼缘合得来的,心里还在憋着从书上看来的赞美之词来契合着少年的气质,还未有定数。

      景牧就开始一字一字地咬着声儿,“新一任灯主,燕照。”
      听来不像是第一次直呼其名,“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燕照?”

      “方才不是喊了这彩球是燕照的吗?”
      少年分明迟疑了一下,燕照开始警惕了起来,“不对,拦住彩球的人可以不是燕照。”他想要诈一下自己并不是燕照。

      “燕照,不要胡搅蛮缠。”,是“元”旗将军元信出口相拦,“景大人,烦请休整片刻。”元信一摆手,景牧就顺着意离开。

      元信年纪看着只比燕照大上几岁,其实已有百岁,只是一路修行,才使得容颜放缓了衰老。
      底下的弟子们都已退下,元信直着脊背,像几分大家风范背着手,“燕照,这次你不占理。”

      “元老头,”他颠着彩球心不在焉的,“你说,哪有人如此神通广大的,连我是谁都知道?”一脚踢飞出去,球卡在了杆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张画像便足矣。”他扔了一把眼刀过去,“少跟我套近乎,还有不许叫老头儿。”
      “我一个小小灯主何需这等人物的关怀?”

      “你若平安度过这三年,不出任何差池,便能摆脱这枷锁,所以,不要小看了这灯主之位。”元信好言嘱托道。
      “我说了,”他再一睁目开口,就被元信不寒而栗的眼神杀了回去。

      元信哪儿都好,就是太固执,他来了这里之后,元信当上这将位是一年以后的事情,若不是修行最后有得,谁会相信元信是这十二位将军中年岁最大的一位,而且还是凡人之身上位,更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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