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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模拟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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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游泳小队,经过重重选拔赛,只剩下了六个人。
在月底,我们会再淘汰掉三个人,最后剩下的三名选手会去参加市里的比赛,市里的比赛如果能有进入前五的好成绩,就有机会参加下个月的省赛。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难免觉得压力很大,教练和妈妈都对我寄予厚望,而我这几天却总是打不起精神,想要去逃避。我怕辜负他们的期望,怕看见他们失落的眼神。
今天安以蝶确确实实地点燃了我的斗志,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要好好进行训练。
我们先进行了二十分钟的热身,400米混合泳慢游,再进行了200米的蝶泳打腿,稍微放松了十几分钟之后,教练带我们做专项打腿和分解划水的练习。
教练说我今天状态很不错,所有的练习都高标准完成了。
在进行了完整技术游和转身练习之后,今天的训练暂时告一段落,有需要个别辅导的可以找教练单独指导,其余人可以自主练习或者休息一会儿,半小时之后会进行小组内的模拟比赛。
虽然我们都已经有些疲惫了,但想到过一会的模拟比赛,还是干劲满满地放松肌肉,赛前热身。
就在准备跳进泳池继续慢游的时候,我看见安以蝶挑眉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好像在向我宣战。
我“哼”了一声,不屑地转头,目视前方宽阔的泳池和碧蓝的池水,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映射下显得金光鳞鳞。
我调整好呼吸,跳进泳池,柔软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在泳池中溅起一朵小浪花。
慢游没什么心理压力,你只需要用全身心去感受水温,感受水温柔地包裹住你的身体,手和脚一齐摆动着,没有阻力地前进。
我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在水里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很安静。好像这就是全世界,世界中心只是你一个人而已。
在水里你没有心事,无暇去想其他,目视前方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前进。
一阵哨声响彻整个游泳馆。这是教练的哨子,意思是要我们停止个人训练,一齐到岸边准备十分钟后的模拟赛。
我游到岸边,用双臂撑起身子,上了岸。
水滴哗啦啦地落在脚边,有些冷。教练及时为我拿来了一块浴巾,让我先裹着。
我们站成一排,听教练说一会模拟赛的注意事项。
对面的观众席稀稀落落地坐着一些人。我们这个游泳馆并不是专门用来训练的,只是划出了其中一个场馆而已,所以隔壁场馆一些等待孩子游泳兴趣班下课的无处可去的家长,听说这里接下来会有模拟比赛,都纷纷坐过来看热闹。
正在我略微有些出神的时刻,教练点了我的名字:
“阮聆?”
我吓了一跳:“到!”
“待会的3次50米蝶泳完整比赛,每次成绩都要比上一次快一秒,能不能做到?”
我大声喊道:“能!”
我们在岸边做好准备动作,双手握台,膝盖微屈,重心前倾,静待出发指令。
我不住地深呼吸,告诉自己一定可以的,只是一场模拟比赛而已,不要太紧张。
我忍不住转头,越过好几个人看向安以蝶。其实我看不太清她的表情,泳镜太大了,遮住了半张脸,但我能从她急促的深呼吸中感知到,她也很紧张。
我转回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的水面,平静无波。
“预备!”
“开始!”
出发,入水,打腿。
动作没有慌乱,很好。
呼吸很有节奏,很好。
我不断地加速,和水流博弈,手臂和腿打出一波接着一波的浪花。
眼前的对岸越来越近,我努力伸手,触到坚硬的岸壁,一个转身蹬腿,开始下一个五十米。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成绩,但当我转过身的时候,看到好多人还在朝这边游来,顿时心安了不少。
在水下大家的动作都像按下了慢放键,观众席的人加油呐喊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我感觉自己好像跟水融为了一体,它不在是我的阻力,而是托举我向前进的力量。
前进,前进!
不可以慢下来!
更近一点,更近一点!
我感觉不是我朝岸边游近,而是慢慢地,岸边自己朝我移动过来。
好奇妙的体验。
来不及再思考别的了,转身蹬腿,最后一个五十米就在眼前。
我的节奏加快,最后的五十米是最需要爆发力的征程。
虽然在经历了一上午的训练之后,已经有些力竭,但此刻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我好像又有了无尽的力量。
好像很漫长,好像又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到达了终点,我几乎是立刻就站起身来,脱掉泳镜,看向四周。
没有人像我一样站起来,我是第一名。
我兴奋地在水里跳起来,问岸边的教练我的成绩。
教练手上抓着秒表,表情中皆是赞许:“最后一圈的成绩是36秒48,再努努力,能达到二级运动员的水准了。”
话音刚落,安以蝶也到达了终点,她站起身,气喘吁吁,立马朝教练投去了急切的目光。
“38秒33,比之前的成绩也有所进步!”
但安以蝶还是叹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地靠在岸边。
观众席上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和掌声,他们没有想到这场比赛如此地精彩,也十分愿意为这些孩子一份赞扬和鼓励。
只有一个人的掌声经久不绝,我爬上岸,抬头往观众席看。
一个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衬得肤色更白,刘海柔软地垂在额间,眼睛笑得弯弯的,更显温柔。
竟然是于竟闻。
我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迫不及待地冲到出口的方向,去见于竟闻。
于竟闻站在出口处的一侧,右手提着一个白色的保温袋,左手时不时抬起来看一眼手腕上的黑色手表。
“于竟闻!”我兴奋地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闻声而动,一步一步坚定地朝我走来。
他的白色T恤已经被汗浸湿了一半,紧紧地贴着皮肉,露出一点肉色。额头的刘海被汗浸成一缕一缕的,看起来有一些狼狈,但他却仍然眼睛含笑,很温柔地看着我。
我小跑到他身边,问道:“怎么是你来,我妈妈呢?”
今天是于竟闻实习第一天,我本以为他会很忙,没空来接我。
他一边翻着手中的保温袋,一边言简意赅地回答我:“老师临时有事出差了,下午的飞机。”
他掏出一个冰袋,递给我,温声道:“冰敷放松一下你的肌肉。”
我的肌肉确实十分酸胀,比赛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全身简直要虚脱,手臂和打腿顿时酸痛起来。
我听于竟闻的话乖乖地接过冰袋。首先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我长吁一口气,这感觉真的是十分酸爽。
于竟闻又把手伸进白色保温袋,这一次掏出来的是一盒冰淇淋,还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加香草口味。
我差点被惊喜得原地起跳,假装被感动得落泪,擦擦眼角,很做作地说道:“于竟闻,我真是爱死你了。”
于竟闻被我逗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开心就好。”
我们站在路边,有好几个同训练小组的组员和来接送的家长从我们身边经过,安以蝶远远地落在最后,走得很慢,一只手握着肩上的书包带子,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起来有一丝失魂落魄。
听到我和于竟闻的声音,她才抬起头,阴差阳错地跟我对上视线。
她有些尴尬,但立刻转过头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只好僵硬地抬起胳膊,朝我们的方向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于竟闻也朝她挥了挥手。
说起来,于竟闻和安以蝶也算认识。之前于竟闻作为中考状元,名声大噪,暑假接了好几个家教单攒零花钱。
好巧不巧,安以蝶就是其中的一个客户。
但被我知道之后极力反对,我对于竟闻义正言辞道:“你要是把安以蝶教会了,成绩超过我了怎么办!那我不是又落了下风了!”
于竟闻不太懂我和安以蝶之间的纷争,只能尽量满足我的孩子气,半个月后,他找理由辞去了这份家教。
就在我陷入回忆的时候,忽地,于竟闻叫住安以蝶,走过去把保温袋递给她:“里面是一盒冰淇淋,不知道口味你喜不喜欢。”
安以蝶愣了一下,接过保温袋。于竟闻又补充道:“天气热,快点回家吧,如果你爸爸妈妈没有来接你,我可以帮你打车。”
我观察到安以蝶的脸腾地一下子全红了,嗫嚅道:“没事的……我坐公交车回去……”
她突然一下子加快速度,小跑着走了,跑到一半想到没有道谢,又转身冲于竟闻大喊一声:“谢谢你!”
接着又一溜烟跑走了,全然不见刚才颓废的模样。
我站在原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不是,刚才那个扭扭捏捏模样的,还是我认识的安以蝶吗?
还是那个会对我冷嘲热讽,会对我翻白眼,会对我大喊大叫的安以蝶吗?
于竟闻走到我身边,接过我的包,对我说道:“我们也走吧,打的车已经到了。”
我一边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冰淇淋,一边点头,跟着他一起走。
美味啊美味,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大口吃冰淇淋简直是一种享受。
“你的实习第一天怎么样,于竟闻?”我抬头看向他,问道。
他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说:“要学习的东西很多,还不是很顺利。”
我小跑到他身前,跟他面对面,一脸严肃:“那我们一起加油!”
于竟闻笑得停不下来,他说我嘴角还留着一块化掉的冰淇淋残渍,搭配上突然对他严肃起来的表情非常有意思。
但他却非常认真地回应我:“我看了你今天的比赛,聆聆,你非常棒,我也要跟你一起加油。”
“嗯!”
我又退回到他的身边,抬头看他的侧脸。
于竟闻目视前方,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的打车软件上司机的定位。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颌线和绷紧的一半嘴唇。他在思考事情的事情有抿一下嘴唇的小动作,此刻因为有些缺水,嘴唇显得有些干。
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覆着一层薄汗,在阳光下更显得亮晶晶。
像是感知到我的视线,他转头与我四目相对。
漆黑的眼珠和直勾勾的视线像是要探寻我的内心。
而那一刻我的内心所想应该是: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于竟闻就在我身边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