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飞雪》幽己

13、第 13 章

　　下午三点不到，程钰就早早在车里等着。
　　他换了辆车。
　　换了辆八十万不到的红旗。
　　上次寒飞雪在车上接的司机电话，一下子提醒了他。他是应该低调点。
　　开着一千多万的车在公司里太招摇了，确实不太合适。

　　寒飞雪压根没打算跟他一起。
　　她背着包出来的时候，是直奔门口的共享单车去的。好在程钰早有预料，让司机把车停在出门必经之处。

　　寒飞雪有过这辆红旗车前，站在门口的司机拉开后车门，邀请着：“寒博士，请上车。”

　　寒飞雪左右看看。
　　司机做着标准的邀请她上车的姿势。

　　她无语地腹诽程钰。
　　她上了车，和程钰一起坐在了后排。
　　程钰还在开会，似乎是和总部的财务老大。

　　司机上车后，程钰抬了下手指，示意可以出发了。

　　程钰在和总部财务沟通下半年预算之事。
　　寒飞雪不想听太多高层的事。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耳机，听着手机里的音乐。

　　三点多，路上没那么堵。
　　她看着外面。

　　就算带着耳机，也还是能听到程钰讲话的声音。内容简短干练，语气不容置疑。和他同自己讲话时的样子截然相反。

　　程钰很快结束了会议，刚想找寒飞雪聊天，他母亲给她打视频电话。

　　“妈。”程钰半躺着，把手机挂在一旁，姿态随意，“怎么了？”

　　程母同他寒暄几句家长里短后，直奔主题，“你不喜欢和赵晴晴在一起也没关系，但是你不能不结婚。你得抓紧了。”

　　“爸他说什么了吗？”

　　“他还能说什么，给你赵叔叔一家道歉呗。你哥劝了你爸一晚上。”程母虽不理解但也没有埋怨儿子，“晴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活泼可爱。有些可惜了。”
　　不然两家人亲上加亲，于程家和赵家都是很不错的结合。

　　“要不……中秋我回去再哄哄老爷子？”
　　程钰早就不是当年的倔驴了，适当的时候，他愿意对家里收一收性子。

　　程母莞尔：“真想哄，就别一个人回来。”
　　“我尽量。”程钰扭头看了一眼身侧正在听歌的寒飞雪，“强扭的瓜也不甜啊。”

　　“你爸应该也就三号那天比较空。”程母提出唯一的条件，“不要求你挑多好的，家世清白的就行。”

　　程钰和母亲结束通话后，找到顾总，问他新品这周的进度到哪了。顾总的回答滴水不漏。但是提出问题的是程钰，吹毛求疵本就是他擅长的。只要他觉得不好，就能挑到刺。

　　顾总被技术问题拿捏了，不敢乱回复，“这些还需要和寒博士对接一下，今天我会把后面三个月进度和每周进程同步给程总。”
　　自从寒飞雪来了之后，技术经理管不到寒飞雪负责的新品项目，几乎快隐身了。

　　程钰指尖飞舞，很快回复：“不用麻烦了。你把我和寒博士拉一个群里，微信群，我直接问她。”
　　公司的系统群，寒飞雪平常又不登录。

　　顾总立刻拉了群，拉群后私底下给寒飞雪说了一声。

　　程钰进去后对顾总说：“群主给我。”
　　顾总乖乖移交群主。

　　程钰把顾总踢出了群聊。

　　顾总：……？
　　哎，这？
　　什么技术机密？是我这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几年的二把手都不能听的？
　　还是说……我这么大岁数了，也成了年轻老板play的一环了？
　　顾总一脸郁闷地收回手机，继续埋头工作起来。

　　坐在程钰旁边的寒飞雪被微信提示音打断听歌。她点进微信，看到顾总的留言，又看到了只有她和程钰的群。
　　她缓缓扭过头，一脸“你需要这么麻烦吗”的表情。

　　程钰收起手机，提醒她：“医院到了。”

　　他也不想这么麻烦的。
　　但是寒飞雪总是拒绝他微信的好友申请。

　　他好心提醒寒飞雪，“不要退群，不然我又得麻烦顾总。”

　　寒飞雪扶着开门把手，忍了又忍，“好。”
　　下了车她就把群设置成消息免打扰。辞职想回国研所的念头愈发强烈，几乎要喷涌而出恨不得现在发顾总发辞职信。
　　这个念头在看见护士医生推着车跑向急救室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只剩五万不到的存款了，还有一天才发工资。现在连搬家都不太舍得。她并没有什么资格被情绪裹挟。

　　医院里总是很多人。住院处的人比门诊处少些，但还是等了好一会儿电梯。
　　程钰比她后下车，看到她傻乎乎地在那儿等普通电梯，过去抓起她的手，带着她走一旁的VIP直达电梯。
　　寒飞雪没注意到这里还藏着VIP电梯。

　　见他和自己如同一个楼层，寒飞雪好奇地问，“你不是去见你朋友？”

　　“作为你的领导，我过去关心一下下属的父母也是应该的。”

　　“不行！”
　　寒飞雪瞬间紧张起来。

　　她以前在家里藏过自己拍程钰的照片。
　　母亲曾替她收拾过书橱，无意中看到过，还笑嘻嘻地调侃照片里的男孩是不是她喜欢的同学。

　　当时高考刚结束没多久，她还没表白。
　　拍立得相机是父亲送给她的高三毕业礼物，家里人都知道她肯定能考上大学。
　　她拿着拍立得拍了好多张程钰的独照。
　　后来，还有那次她十五岁生日，两个人也一起的留下好几张自拍照。

　　寒飞雪不希望妈妈再次误会。

　　程钰倒是波澜不惊地说道：“不行就算了。”他瞥了一眼寒飞雪，不敢追得太紧。

　　寒飞雪明白自己需要新飞天的高额薪水维持母亲的医药费。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她想问问张老师，给她介绍的男生到底在哪儿呢？

　　电梯门开，两人分道而驰。

　　寒飞雪来到病房，医生刚检查完走了。
　　父亲跟她讲了大概情况。

　　寒飞雪让父亲回去休息一会儿，“你回去补个觉，晚上十点多过来，我来陪着妈妈就好。”

　　父亲不想离开，“我晚上都有睡觉的。”他指了指小床，“那小床睡很好的。”

　　寒飞雪不依，“你要是不回去补觉，那我晚上也不回家了。”

　　父亲只好先行回去。
　　走前，他让寒飞雪出来一下。

　　寒飞雪跟着走到外面。
　　父亲迟疑再三，还是问出了口：“飞雪，医生那个意思我听得明白。你妈妈，时间不多了。”他忽然嗓子哽咽了一下，但当着女儿的面红了眼，但很快恢复常态，“你妈妈还有个心病，就是你。她嘴上不说，我心里懂。她放不下你啊。”

　　寒飞雪知道父亲想说什么，“我知道。”
　　“实在不行，找个关系好的，假装一下也可以。”父亲道，“只要能哄你妈开心。”

　　寒飞雪垂下头。
　　半晌，她点点头，答应了父亲。

　　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过去陪你妈妈。”

　　寒飞雪看着父母的背影，忽然发现他好像慢慢适应了这个昂贵的假肢，走起路来没之前看着费劲。
　　她有些欣慰，想起包里还装着给父亲新买的膏药得拿出来，放病房里等父亲休息好过来的时候再给他腰上贴一张。

　　寒飞雪回到病房，发现母亲又在绣十字绣。
　　“妈，今天超过半小时了吧？”

　　母亲摇头，表示自己才刚开始绣。
　　“那我给你定时哦，到点了你就不许绣了。”

　　母亲笑着点头。
　　寒飞雪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机定了个闹钟。

　　刚设好闹钟，微信跳出一个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于湛，张院士的学生。”

　　简介明了的好友申请说明。
　　头像是个学生穿着防风登山装站在雪山上。
　　寒飞雪松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可以正大光明让程钰远离自己的理由。
　　她赶紧点了通过。

　　好友刚一通过，对方立即发了一个表情，一只可爱的兔子从雪地里探出头，萌萌地眨着大眼睛，缓缓比了个“你好吖”。

　　寒飞雪朋友不多，微信好友不是以前的同事就是现在的同事，基本上很少有经常聊天的。
　　她看到于湛的兔子表情，忍不住弯了弯眉眼，“你好，寒飞雪。”

　　于湛：久仰大名，寒博士。（表情图：可算认识你了）
　　寒飞雪：博士后于，张老师让我好好招待你，请问你要在江川待多久？

　　其实寒飞雪也不知道江川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她抬头看了一眼母亲。母亲认真地比划着十字绣的针脚，三股针，不同颜色，哪个前哪个后，都在斟酌。

　　于湛：呆到寒博士有空见我为止。（表情：一只小狗嘻嘻嘻）

　　寒飞雪觉得这个表情很可爱，点了收藏。
　　博士后于真的大自己两岁？
　　聊天风格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

　　她礼貌询问于湛住哪里。
　　她需要去大众点评提前搜索附近好吃的店，顺便找个地方问问同请未曾谋面的异性同窗相亲，需要聊些什么。

　　于湛发了一个定位。
　　他就在距离医院最近的五星级酒店。

　　于湛告知她行业技术峰会在酒店十二楼召开，总共三天。明天开始，上午有一个环节是讨论技术前沿类话题，他是受邀嘉宾。

　　于湛问她有没有兴趣过来一起听一下。

　　寒飞雪没有额外时间。
　　她回绝了于湛的邀请。

　　不过，既然于湛就在附近，那是不是干脆点，晚上请他吃饭，顺便请他帮忙？
　　寒飞雪也不知道这样合适不合适，会不会冒犯到对方。

　　她迟疑着，聊天框里的内容改来改去，删来删去，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她抬起头，提醒母亲：“妈妈，半个小时到了。”
　　伴随着手机闹铃的响起，她帮母亲收起了十字绣。

　　“看会电视吗？”她问母亲。
　　母亲点点头。

　　央八电视剧频道，正在播放电视剧。
　　寒飞雪很少看电视剧，看到电视剧里放的刚好是相亲的剧情，便认真学习起来。

　　母亲听到她手机在震动，提示她看一眼手机。
　　寒飞雪翻看手机，发现只有她和程钰的小群里有好几条未读。

　　群消息是不提醒的。
　　但是群主艾特了她。

　　她没有点进去看，而是看了于湛的消息。
　　于湛新发了一个定位，定位就在医院楼下。

　　于湛：寒博士，张老师托我带着东西给你。我想你可能在医院。我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

　　寒飞雪回复：是的。我下去找你。

　　她抬头，刚要开口，母亲便比划着：有事情？是朋友？

　　寒飞雪点头：“一个朋友……也算同学吧。我下去跟他聊两句马上回来。嗯，如果我要请他吃饭，我会先回来跟你说一声。”
　　都是张院长的学生，算同学。

　　母亲欣慰地点点头：去吧。
　　她看到女儿刚才抱着手机聊半天了。

　　寒飞雪转入电梯等待区时，刚好同出来的程钰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