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灰》苦司

55、番外一

　　程初醒来时，沈青山背朝程初睡得正熟。
　　昨夜的一点一滴潮水般席卷而来，程初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却记得他要求沈青山给他在胸口留一个纹身。
　　他下意识捂住心口，想象中的疼痛却感知不到，一低头，心口上的痕迹像染了墨水，程初皱着眉拿手指擦了擦，竟然擦掉了。

　　他蒙在原地，拼命想回忆起昨晚的细节，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体质的问题，难以置信地又擦了擦。
　　在床上一个人折腾许久，沈青山被弄醒了，他翻过身，睁了半只眼，问程初一大早在干什么。

　　“我发现一件事，”程初缓缓说，“沈青山你的纹身好像出了点问题。”
　　沈青山想到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清醒了点，以为程初准备闹脾气了，但他好像酒还没醒，反而一副自己做错什么的样子，说：“我搓掉了……怎么办。”

　　他说得沈青山都没反应过来，两个人一起愣了几秒，沈青山才忽然笑了。

　　“宝贝儿。”他坐起来，把程初睡衣的扣子解开两颗，丝绸质感的衣服往下垂，露出程初的大片胸膛。床头放着湿巾，沈青山抽了两张，低下脸在他胸口擦了擦，那道黑色的痕迹又淡了一些。

　　“你能搓掉是因为这不是纹身，”沈青山笑，“我昨天没给你纹。”
　　程初傻在原地，“啊……？”

　　“你昨天醉着呢，”沈青山清清嗓子，把他两边衣服拢了拢，“我怎么可能这种时候给你纹啊。而且这个纹身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以后工作，我们不急行吗？你喜不喜欢我，在不在乎我，也不是靠一个纹身证明的，我不需要这种证明。心意我收下了，这个以后再说，等你生活工作都稳定了，那时候你还想纹，我保证亲手给你弄一个。”
　　看程初表情冷冷淡淡的，沈青山靠过去，亲了亲他：“好吗好吗？”

　　他从喉咙里哼了一声，半天才说好。

　　程正明和施梦云是在毕业典礼前一天来的，程初因为要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还在彩排，就沈青山一个人去机场接他们。
　　他们也就打算在北京待个两三天，所以没带什么行李，两个人拎着一个行李箱就来了。

　　沈青山先把他们带回酒店放东西，又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餐，陪他们散了会儿步，看时间差不多，就让他们回去了，自己到学校等等程初。

　　因为来过太多次，这学校哪怕再大，沈青山也走熟了。他在园子里散了会儿步，走到礼堂去，筹备毕业典礼的学生们匆匆忙忙地在走廊中间穿梭，沈青山站在礼堂门口，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看到舞台上的程初。

　　只是彩排，他今天穿的衣服也并不怎么正式，只是最简单的白T恤和西裤。礼堂内开着空调，但温度不低，室内还是很热，程初后背湿了一片，袖口紧贴着手臂，肌肉线条微微凸起。他在和身边的人讨论着什么，手掌撑在讲台边，偏头说得认真。
　　沈青山拿手机拍了两张照，没想到程初敏锐地看过来，在镜头里和沈青山对视一瞬。

　　程初：【十分钟。】

　　在室内坐了会儿，又有一群学生进来，沈青山干脆站起身出去吹风。
　　晚上学校里很安静，他在门口挑了张长椅坐下，也没玩手机，就静静看着天上的月亮。晚风有点热，但不闷，这么静静吹着挺舒服的，沈青山都困了。
　　身边草丛窸窸窣窣地响，他回过头，一只三花钻出来，身手矫健地蹦上了长椅，在沈青山身边坐下来，两只手还揣进了怀里，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沈青山被它这么一连串的动作搞蒙了，这学校里小猫都不怕人，主动这么贴他的还是第一只。可惜身上没吃的，沈青山试探地摸了摸它，小声说：“你能让我给你拍个照不？我拍个照记住你，下次又遇到你给你买好吃的。”

　　也不知道小猫听没听懂，沈青山伸手挠了挠它下巴，就这么抬着给他拍了两张照。

　　“拍完我拍小猫啊？”程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走路都没声音。他在沈青山身边坐下，一条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凑上去亲了亲他侧脸。
　　“忙完了？”沈青山回头，看到程初肩膀上书包的肩带，本来是想叫他走的，他头刚偏过去，就被程初贴上来咬住了嘴唇。

　　沈青山手抓着他肩膀上的布料，稍微亲了会儿，程初说：“回家了，走吧。”

　　他牵着沈青山手，跟沈青山解释：“学校里每只流浪猫都有登记过，还有名字的，每天有人喂，所以已经算是大家的公共财产了，你要是很喜欢，可能也没办法直接领养。”
　　“这儿这么大，它每天跑跑挺好的，被我带回家了就只能在房间里转转。”沈青山看程初额角还有汗，给他拿了张纸，两个人都停下来，站路灯下，沈青山让程初低头，把他脸和脖子都擦了擦，顺手把纸团成一团，扔进旁边垃圾桶了。

　　回家洗完澡，两个人一人抱着一半西瓜躺床上。房间里关了灯，投影仪在放最近一档综艺，程初靠着床头，眼睛眨得很慢，说：“今天帮他们搬了一天东西。”
　　“我还以为你是去彩排的，你演讲稿写的什么？能不能提前给我剧透。”沈青山笑。
　　“不行，那多没意思，不过我写得挺官方的，你也不要有太多期待。”程初挖了口西瓜塞嘴里。

　　沈青山想到另外一件事：“你说毕业旅行，是想去哪儿？”
　　机票酒店行程，都是程初自己弄的，一点也没让沈青山参与。

　　他把这件事做得挺神秘的，有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在家做攻略，但完全不让沈青山看。
　　“反正是好玩的地方，我还没正经跟你出去玩过。”程初说。

　　西瓜吃了一半，沈青山撑了，说吃不下了，顺手就往程初怀里塞。
　　跟程初比沈青山的饭量都不算什么，他把靠枕立起来，手机响了声，是数字很长的一串短信，沈青山随手划开，看完以后笑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但是你订的机票出票了。”

　　程初挖着西瓜的手顿住，他靠过来，看见那短信上明明白白写着，从北京到土耳其转机，再飞巴拿马。
　　“为什么想去这儿？”沈青山问。

　　都已经这样了，程初也没什么瞒下去的必要。
　　“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去你家的时候，喝了你的咖啡豆。”

　　那都好早之前的事儿了，沈青山没想到程初一直记到现在。

　　“你说是你去旅游的时候买的，上次我不知道，这次带你去重新买，”程初还捧着沈青山的那半个西瓜，黑暗中就眼睛还亮亮的，“你以后还想找什么咖啡豆，想去哪里玩，我都陪你一起。”
　　“哥我爱你。”程初很轻地说完这句，靠过来亲了下沈青山。

　　这毕业旅行，听起来不像程初的，反而像是送给沈青山的礼物。
　　在一起这么几年，也就程初还每天孜孜不倦特别直白地说我爱你，沈青山笑笑，摸摸他头发。

　　毕业典礼早上十点开始，程初很早就去了学校，沈青山则去接几位家长，顺路拿了给程初的花。
　　学校里很热闹，道路两边有前往礼堂的指引，年级提前给每个同学的家长安排好了座位，坐下以后沈青山帮家长们拍照，没等一会儿仪式就开始了。

　　程初的环节在很前面，沈青山早早看见他在侧边候场，等程初上台，和无数人一起为他鼓掌。

　　如他所说，发言是很官方，但沈青山看着聚光灯下的程初还是有种特别的感觉。命运是神奇精巧的零件，让任何不可思议的事都变得存在可能。就比如他竟然会遇到程初这样一个人，和他在一起，又来到北京。
　　每个环节未曾出现在沈青山的想象里，它们却组成了此时此刻的这个他。

　　明明以前很少这样多愁善感，现在居然也被程初影响了。沈青山摇着头笑笑，给台上的程初拍了不少照片。

　　“拍成什么样子了，我看看？”施梦云拍拍沈青山手臂，沈青山就把相册点开，一张张划给她看。
　　程初虽然没看他镜头，但每张都很帅，在他手机里五官都特别清晰。沈青山划着划着，划到了一张别的照片，是昨天晚上程初躺床上靠着他手吃西瓜的时候拍的。施梦云愣了下，沈青山先反应过来，把手机关掉了。

　　“还行，拍得挺好看的。”施梦云收回目光。

　　沈青山笑，说：“昨天晚上我俩吃西瓜，也没什么……”
　　“知道没什么，你们的日子你们自己过吧，过得太好就别让我看到了。”施梦云玩笑似的摆摆手，弄得沈青山哭笑不得。

　　程初一直在台上等到拨穗结束才下来，这会儿礼堂里人都走乱了，他记得沈青山他们的座位，一只手拿着毕业证，一只手压着学士帽，从台上跑过来。
　　沈青山抱着花站走廊里，也不知道程初在急什么，想让他慢点，话还没说出口，礼炮声接连响起，彩带从礼堂的各个角落喷上了天，飘飘摇摇地落下来。

　　“送给我的？”
　　沈青山还没说话，程初就特别自觉地把花接走了。

　　他头发上落满了彩带，沈青山伸手去摘，程初便低下头。

　　“看这边。”
　　一旁楚娇举起手机，沈青山和程初同时回头，两个人的身体在镜头中微微错开。程初俯下身，亲了亲沈青山的侧脸。

　　最后拍下的，是程初垂着眼在笑，沈青山抬头看他，略显惊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