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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成团邀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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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没酉初一刻,天色随之转暮。
池漾还没有早睡的习惯,寻思着写点能跟七娘做利益交换的词出来。
正好可以和那位手捧书卷、仙气飘飘的白衣女子交流一番。
“姐姐既有书卷,可有笔墨,借含章一用?”
她这才把眼神投向池漾,腼腆道:“含章妹妹不必客气,唤我霁月即可。”
“笔墨是有的,稍等。”说罢,她起身翻找。
池漾才发现,霁月的容貌赛雪欺霜,气质绝佳,可惜肩骨内收,衣裙塌陷,像折翼之鹤,顿失高华气象。大虞以“肩若起台”为美,而霁月的却有如此瑕疵,能想象的到在礼仪场合,若需戴步摇、披霞帔,霁月肩窄则步摇易触鬓、帔帛易滑落,一动就露“狼狈相”,与“缓步徐行、环佩叮当”的端庄相悖。
有了笔墨纸砚,池漾飞扑回到自己的榻上,拿出一个形如三足小几的曲足几,开始奋笔疾书。
首先要将《水调歌头》默出来,献上去,这首词,写中秋团圆、思念亲人,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并不能让人产生很强的共鸣。如果七娘有魄力最好是等到明年中秋拿出来,一鸣惊人,不过这些都跟池漾没有关系,她不会写诗作词,她只是一个无情的诗词搬运工具。
等墨迹干透,池漾想了想,又提笔添上了一行: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
在这期间,四人默不作声都围了过来,想看看这个今天出尽了风头/洋相的新弟子——含章。
霁月见她写完,凑上前一看:字迹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排版也与常人不同。
霁月迟疑道:“含章,这是......”
玉漱勉强找补:“含章写字也如此有趣。”
疏桐毫不顾忌形象,也不怕得罪人,直接大笑:“哈哈哈哈哈......”
而清商此刻也在抿嘴偷笑。
池漾有些不好意思:“含章字迹丑陋,让各位姐姐见笑了。”
“可否劳烦霁月代为执笔?”见她们都看不太懂自己写的东西,池漾还是请求外援吧。
毕竟是要给柳七娘过目的,她让自己入住上弦居,不就是想月月得新曲,若不能叫她满意,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去雁柱棚陪阿蛮了。
池漾望向霁月,却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池漾心想:她是不是不想帮我?总不会是她只爱好读书,不爱好写字吧。
还没等霁月开口回应,清商抢先道:“含章,不若让我来吧。”
池漾见霁月微微松了一口气,也没有不愉快的表情,也就顺势道:“有劳。”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前朝李白问月“今人不见古时月”,此文更进一层,竟问月生何时?清商乍闻,惊其思力之阔,似欲穷宇宙之端。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宫阙”多指大虞天启皇宫,今忽移至“天上”,顿觉人间帝居亦不过蜉蝣。此句把“天上”与“今夕”并置,时间空间同时摇荡,不禁令人感到“天上人间,俱在一瞬”。
清商写完前两句面色已潮红一片,而其他三人也都盯着宣纸,目光炯炯有神。
池漾用她那波澜不惊,如同山泉流水般清澈的声音将余下诗句娓娓道来。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乘风”有李白《登太白峰》的“举手可近月”之风,“琼楼玉宇”则暗合《汉武帝内传》西王母宫阙。而“不胜寒”一出,四美双眸同时扬起,目光在空中交错成网,会心一笑:蓬莱亦苦寒,何况广寒?遂把“飞仙”之想轻轻按下。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大虞诗中“弄影”多写花月,今以人影自舞,化实为虚。此一转,便把“仙意”收回“人境”,与王维“人闲桂花落”同其静趣,却更飘逸。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月光移动,影度帘栊,写出“夜漏声长”之景,与白居易《长恨歌》“行宫见月伤心色”暗暗相通,惟语气更空灵。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前人咏月多写“共看”,此却责月“偏圆”,以无理之问传有情之恨,语意尖新,而声律仍圆转。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此句直以议论入词,此前少见。然细按之,“悲”“欢”“离”“合”四字平列,恰是近体诗对仗法,末以“古难全”宕开,与杜甫“人生七十古来稀”同一旷达,却不落衰飒。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长久”二字,祝酒多用,“千里共月”亦张九龄“海上生明月”之意。此词把祝愿推到极致,似将天下一切离别尽包其中,气象更大。
屋内寂静半响,终于霁月率先回过神来,她柔柔开口:“此文是哪位大家之作?”
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望向池漾,没有人觉得池漾写得出来这首词,毕竟她的字如此一言难尽。
“苏轼。”池漾言简意赅,并不想多说。毕竟她也不知道该咋编,她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小丫头,她怎么认识大文豪的?她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苏轼如此有才华,却又名不见经传。她家三代贫农,更没有什么不出世的绝版诗经子集,家族也不像有底蕴暂时不说,少说少错。
不过,西藏地区自古就有喇嘛梦中传承的传说:被命运选中的人往往突然“运势卡顿”,如出现事业崩塌、重病、精神危机。紧接着得萨满病,症状大概是行走困难、呼吸沉重、无故晕倒,当治好病后,再待时机成熟,祖先神入梦。弟子醒来即会唱诵从未学过的咒、画从未见过的符。不知道现在西藏是否在大虞版图中,玩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不知道有没有用?
“难怪七娘如此看重......”玉漱小声呐呐道,除了她自己,没有让任何人听到。
“想必各位姐姐都已经知道了,我正是靠此文进的上弦居。”池漾开诚布公,见大家面色一片了然,她接着道:“含章天资不高,凝香班人才辈出,我只能靠出奇制胜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疏桐有点不耐烦了,她想快点跳过弯弯绕绕的你来我往。
“若大家信任我,就与我合作,含章带你们走一条此前从未有过的康庄大道。”池漾也不扭捏,直接邀请道。
女团女团,肯定是要队友才能成团,就她一个光杆司令,舞台精致新颖反而显得人小景大、喧宾夺主,若想一人完成整首曲子的唱和跳,气息与体力也难以兼顾。
话音落下,众人思索间,却是霁月最先答应,她只说“好。”
疏桐与玉漱对视一眼,接着疏桐大大咧咧的开口道:“你这小丫头真奇怪,第一天认识就要拉我们入伙,可我们却连你到底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池漾料到会有被质疑。至于目的,她也不确定自己终极目标是什么,不过目前,这半年的目标很明确呀,当然是——打响名头。
池漾看着她们缓缓开口:“明年,春日宴,七娘还未定下人选吧?”
“你当漱玉斋不存在吗?”疏桐问。
霁月用她那潋滟的杏眼看向池漾,失落道:“含章,我们本就没什么希望。”
清商也落寞一笑。
“常规手段自然不行,这不是还有我吗?”池漾感觉自己说到点子上去了,就快要拿下准队友们了。
“含章,切不可暗伤他人。”玉漱出言提醒。
三人本有点被说动,一下又泄气了。
“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吗?”池漾无奈道。
“你们当中最短来凝香园的,学了几年了?”
玉漱虽有不解,却也配合道:“我学了8年。”
玉漱确实是上弦居中除了池漾,资历最短之人,她的天赋不错,是以她又是五人中最有可能进漱玉斋的人。
池漾接着问:“最长的学戏几年了?”
霁月:“我吧,我有十二年了,打小在凝香园长大的。”
池漾毫不客气道:“恕我直言,你们当中天赋最高的,放在小小的凝香园里都排不上头等,如何跟清音班、流霜班的天才相比?”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目前的路走不通了,换个赛道试试说不定就能一飞冲天了。”
“清商容貌高华却音色稚嫩,有青衣之姿,可惜却没有青衣之音。”
“疏桐背平腿长,多好的身才呀,可惜练不出好身段。”
“玉漱有古典之美却缺乏特色,作为花旦也是够了,可你甘心一辈子为人作配吗?”
“霁月仙气飘飘却体态有缺,穿上戏服也撑不起气势吧。”
四人被池漾道出硬伤,也难免有些挂不住面子。
池漾本意也不是得罪她们,接着放缓语气:“在我看来,你们的容貌、气质、音色等都生的极好,何不让我一试,咱们扬长避短,出奇制胜!”
“我信你。”这次确实清商先开口,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好解决,如果真有能人愿意为她量身定做曲目,必能一鸣惊人。前提是文采够好,恰好她刚见识过《明月几时有》,若能让苏大文豪执笔,简直是太好不过了,没有理由拒绝。
同样对苏轼抱有极大信心的还有玉漱,她却没有直接开口,她本来就有一条明了的路,现在让她完全放弃,还是有点艰难。不过池漾觉得让她松开都是时间问题,完全不担心她不愿意。
霁月不同于上次的反应,她这次说:“我需要多考虑一下。”可能是被池漾强势的态度吓到了。
“含章,我听玉漱的,她同意我就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