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述棠

1、回家

　　“嗡——嗡——嗡”

　　手机强烈震动和桌面碰撞发出声音夏千帆拿起手机看都没看就按下接听键放在耳朵旁边。

　　“喂，是千帆吗？”一道苍老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夏千帆不确定的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备注，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语气回道：“外公，是我。”

　　她说完，电话那头明显激动了。

　　“是她，是她！”

　　“是千帆！”

　　外公的声音小了几分，明显这话不是对她说的，很显然电话那头不止一个人，电话那头一番小声的交谈过后，夏千帆没太听清。

　　“千帆呐，在外面上班累不累啊？”

　　“不要不吃饭，会生病的。”

　　“你们年轻人不要太拼，要注意身体。”

　　“……”

　　电话那头又变成沙哑的女声，絮絮叨叨中还带着些慌张。

　　夏千帆原本就有些强忍语气，听见这些唠叨的话，忍不住出声打断：“外公外婆，你们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我还有工作要忙。”

　　“别别，别挂。”外婆下意识的回答。

　　又是一番小声的对话，电话又换了个人接听。

　　“喂！千帆呐，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们呐，我让你外婆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黄豆鱼。”外公说话的语气中，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再说吧，最近工作比较忙。”夏千帆推脱的回道。

　　“又不回来啊？”外公有些失落，紧接着又嘱咐道，“忙也要注意身体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眼看着老人家又要唠叨，夏千帆不耐烦的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要说了。”

　　说着句“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手机往桌子上一丢，双手抱头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

　　夏千帆算是被外公外婆养大的，小时候妈妈忙，没什么时间照顾她，几乎每年寒暑假都会把她送到外公外婆家。

　　外公叫夏国强，外婆叫林兰英，两个人一起开了间小卖部，平时就是卖卖小零食、纸笔和生活用品，所以小时候的夏千帆每次去都很高兴，每次回来都会哭的稀里哗啦。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或许是她高高兴兴的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给他们看，却在背后听到他们附和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开始，从那以后夏千帆就赌气再也没有回去过，也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们。

　　这样想着，夏千帆就更烦躁了几分。

　　但还没等她消化好情绪，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看了眼备注，看上面写着‘妈妈’，才按下接通。

　　“妈妈，怎么了？”夏千帆率先开口，说话间还有一点没消化完的烦躁。

　　“千帆啊，听外公外婆说你终于愿意和他们讲话，是真的吗？”妈妈问。

　　夏千帆皱着眉头反问：“您怎么也提这个事情？”

　　她没有否认，间接的算是承认了这件事情。

　　“千帆啊，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都不愿意回去看他们一眼呢，他们年纪大了一直在念叨你，他们很想你。”妈妈语重心长的劝道。

　　当初那件事是夏千帆一直都过不去的坎，但是却谁也没说一直憋在心里，每每提起总是觉得万分揪心，她不懂，为什么一向疼爱她的外公外婆会这样说。

　　见她没说话，妈妈又继续说：“你想啊，以前外公外婆对你多好啊，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你吃，有喜欢的他们也会给你买，有什么过不去的要再也不来往呢？”

　　妈妈还在说，夏千帆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只是下意识的要逃避。

　　挂断电话后，夏千帆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只觉得刺眼的很，想要关掉却又不想陷入黑暗。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去上班，几乎是整宿都没睡着，同事见她这个样子还调侃是不是半夜去做贼了，夏千帆却是有苦说不出，坐在工位上，余光瞥见桌子上的相框，是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夏千帆扎着两个双马尾辫，穿着粉色纱裙，站在一棵长满金灿灿的桂花的桂花树下，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比耶，笑容羞涩又明媚，头发上还有些落下的桂花。

　　这张照片她记得是夏国强拍的。

　　想到这里，夏千帆摇摇头想要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脑子里，可眼睛总也不住的被照片吸引。

　　忽的夏千帆站了起来，周围的同事都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她，她丝毫不在意目光，径直往主管办公室走。

　　夏千帆推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主管，我想请假。”

　　然后她就真的请到假了，当天就坐上了回九江的高铁了，夏千帆这次回来，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谁也不知道，谁也没告诉。

　　坐在高铁上时，她其实是有一点后悔的，可更多的其实是忐忑。

　　自从那年暑假后，夏千帆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外婆家了，每年过年回家，妈妈总要拖着她去，可她总也不肯。大学毕业工作后就索性在上海租个房子，过年也很少回家了。

　　她下了高铁后，先找了个酒店歇歇脚，打算明天再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夏千帆就退了房，找了个租凭店租了一辆电动车，然后赶了最早一班船。

　　外婆家在江新洲岛上，本地人直接就叫江洲，江洲位于长江之中，连接江西、湖北、安徽三省，是个四面环水的岛，唯一上岛的方式只有轮渡，岛上的交通没有城市里方便，不能打车也没有共享单车，所以租个小电驴是最方便的选择。

　　以前每次去的时候，夏千帆也是坐在妈妈的电动车后座。

　　这一次，也是第一次。

　　夏千帆一个人去。

　　大抵是因为记忆的模糊和城市的发展，夏千帆仅凭记忆已经无法找到去渡口的路了，无奈她只能点开导航来帮助自己，她跟着导航走，很快就找到路了，可她还是很迷惑。

　　明明以前妈妈带着自己是千回百转的转弯，可怎么现在只用转三个弯呢。

　　夏千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变。

　　是什么呢？

　　她一时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