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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戳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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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上了一段时间药,林瑾瑜脸上的疤痕明显比之前淡了许多,这日,祁君曜给他上完药,见林瑾瑜愣愣地呆坐着,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在想什么呢?”
林瑾瑜下意识答:“没什么。”
祁君曜点点头,挽起他的裤腿,开始给腿部的伤口涂药。
林瑾瑜轻抚着脸上的伤疤,他其实一直都觉得奇怪,他爹和大哥都说血手盟追杀他,他现在这幅样子就是拜血手盟所赐,可是他做的那个梦告诉他,他是自己划破脸跳下去的。
他忍不住问:“血手盟的杀手,通常是怎么杀人的?”
祁君曜手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有点好奇。”林瑾瑜这时想起祁君曜的师父就是死于血手盟之手,顿觉自己说错了话,早知道应该问大哥的。“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的,你如果……”
“无妨。”祁君曜神色如常,做了个捅心脏和抹脖的手势,“一般是这样,或者这样,有时也会下毒。”
祁君曜收好药盒,慢条斯理地擦净手,看着低头沉思的林瑾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林瑾瑜疑惑地抬起头。
祁君曜掩唇轻咳,一本正经地保证:“不必担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你的身上。”
“多谢。不过……”林瑾瑜犹豫半晌,组织措辞说道,“我并非不识好歹的人,不过我觉得这事本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何出此言?”
“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林瑾瑜伸手点了点祁君曜的左脸,随后轻抚自己右脸的伤疤,“你被大哥打了一拳,这里肿了一块,而我的伤处却在这里。”
祁君曜眼神闪了闪,“或许杀手习惯用左手。”
“那他应该将我这样,或者这样,”林瑾瑜学他比了捅心脏和抹脖子的手势,“可是并没有。”
祁君曜认真道:“或许他嫉妒你长得好看,所以故意划了你的脸。”
平日里聪明过人一点就通,今天却呆头呆脑的,分明是在装傻充愣,林瑾瑜愤愤地抽过一旁的书打开看,显然在生闷气。
祁君曜无奈叹气:“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夸你好看也要生气。”
林瑾瑜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往里挪了挪,眼看书被祁君曜夺走,索性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一副不打算再理会他的样子。
“有气不要憋在心里,骂我两句好不好?”
林含章一进门便听到这句话,问:“又怎么惹瑾瑜生气了?”
“爹,”林瑾瑜辩解,“我没有生气。”
祁君曜语出惊人:“我正在跟瑜儿调情,不小心说错了话,才惹瑜儿生气。”
“调你大爷!”林瑾瑜崩溃,能不能不要在谈正事的时候调情,呸,那算哪门子调情啊。
“……”林含章不愧是武林盟主,见识过大场面,他神色很快恢复正常,甚至称赞道:“很好,很好。”
“伯父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现在没有了。”林含章转身便走,给二人留下充足的调情空间。
“你胡说什么!”
“总算肯理我了。”
看他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坏笑,林瑾瑜更加确定他刚才是在装傻了,可是为什么,他不是很想找血手盟报仇吗?为什么不肯听自己的分析,还是说,他对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兴趣。
一想到自己连爹和大哥都没说,却忍不住想和祁君曜分享,可对方一直在装傻,林瑾瑜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表情渐渐僵硬。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祁君曜有些慌乱,“好了,我不开玩笑了。”
“其实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便觉得奇怪,你这道疤实在是不对劲,”祁君曜伸手从他面中划过,“一般应当这样划在中间,而且方向也不对。”
见林瑾瑜沉默,祁君曜只好道:“你也这样觉得,对不对?”
林瑾瑜张口,欲言又止。
“心里想的什么,不要憋着,说出来。”
林瑾瑜低下头,就在祁君曜觉得他不会开口的时候,突然低声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刚才还一直捣乱。”
祁君曜不敢隐瞒,如实道:“因为我不想你爹听到。”
“所以你故意惹我生气?”
“抱歉。”
“为什么?”
祁君曜略一思索,才道:“你爹本就因为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出了这么大的事而自责,若是知道实情,怕是更要内疚许久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林瑾瑜怀疑地看着他,“你看得出不对劲,难道我爹看不出吗?”
祁君曜一一回答:“只是推测与你受伤之事有关。我不知道别人看不看得出,我只知道若你不说,就算你爹看出来也会装不知道。”
林瑾瑜表情明显松动:“当真如此?”
“我发誓,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林瑾瑜在心里默念一遍,神色认真道:“我信你。”
虽只有短短三字,却令见惯了尔虞我诈、假仁假义的祁君曜为之动容,他忍不住抬起手想去揉揉林瑾瑜的脑袋,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收回,抵在嘴边咳了两声,然后背在身后。
“在我醒来之前,曾做过一个梦,我梦到我站在悬崖边,我不知道当时有没有别人在场,我只记得梦里的我右手拿刀在脸上重重划了一下,然后跳下悬崖。虽然这只是个梦,但我感觉特别真实。”林瑾瑜说完这些,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祁君曜听完,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你怎么了?”
祁君曜摇头,“没事,这件事先不要对别人提起,好不好?就当你答应我的第二件事。”
“好。”
祁君曜扯起嘴角微笑,眼里却漫上一丝哀伤。
院子里,林瑾瑜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由福子扶着,慢慢走着。丁神医给他看过后说可以适当走走,更有利于恢复。
倒是祁君曜,这几天来得明显没之前勤,待的时间也短了。大概是在忙排查血手盟的事情吧,他毕竟是一门之主,手下领着那么多人,难免事务缠身。
林瑾瑜虽有些不习惯,不过还好他开始腿部康复训练,有事情忙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无聊。
“公子,到前面坐下休息一下吧,都出汗了。”福子道。
林瑾瑜却问他:“是不是走得比之前好些了?”
“是,公子。丁神医说了,不出一个月,公子就能如常人一样正常行走了。”福子继续劝告,“但丁神医还说了,过犹不及。”
林瑾瑜这才点头,让福子扶他去亭子里休息。
林齐光来到祁君曜的院落时,看到他正在与折雪比武。
折雪举扇吃力抵挡,看到林齐光立马像看到救星一样,“齐光来了。”闪身后退,避开直冲他面门的一掌。
祁君曜看着他直摇头,“你虽然轻功无敌,拳头却过于软弱。”
折雪指指林齐光,“这位拳脚强,你跟他打。”
欺负弱小算怎么回事。
不就是多嘴提了句自己的猜测吗?当时乐得像个要出阁的姑娘,怎么现在恼羞成怒来打人了?
林齐光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来到栖霞山庄的各大门派人士,我都一一接触过,应当没有可疑人员。”他又补充道:“瑾瑜的安全,我比你更放在心上。”
祁君曜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最好。”
林齐光皱眉:“你还是不信?”
“自然不是。”祁君曜挑眉,踢起地上的长刀。
长刀朝林齐光飞去,他随手接住,眼里闪烁着光芒:“出招吧。”
只见一片刀光剑影,伴随着刀剑碰撞的清脆声响,一红一青两道人影快到几乎模糊,时而翻飞时而纠缠,看得折雪啧啧称奇。
打斗了将近两个时辰,二人才停手,虽有些疲惫,神色却都很是兴奋。
林齐光将刀一扔,道:“武艺又精进了不少。”
“你也一样。”
折雪趴在桌上,拍手鼓掌:“哈哈,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刀剑狂舞。来,你们也喝。”
桌上十个酒坛,其中八个已经空空如也。
林齐光继续夸赞:“沧溟神功第八重练得炉火纯青,若是最后两重没失传,想必你也早就练成了。”
“你的风意刀法也臻于化境,若是比武有你,我也不敢笃定能获胜了。”
二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叫人送来饭菜在石桌上摆好。
折雪一翻身从桌上滚到地上,这才清醒几分,他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坐好。
林齐光看着一地的空坛子,皱眉:“这是喝了多少。”
“齐光兄啊,不要这么小气嘛。”折雪搭上他的肩膀,一张嘴酒气熏天,“师父从前就最爱喝金陵的桃花醉,我这只是小意思。唉,都怪吟风克扣我银钱,我在外头都喝不起酒,在这儿能多蹭一点是一点。”
林齐光扇鼻往后躲,折雪凑得更近,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念叨着:“艳花前几天还写信给我呢,问你最近怎么样,是不是还是老样子。你说你怎么就是不动心呢,诶,不过你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反正你家老二喜欢,嘿嘿。”
“倒是你家老三,居然真的喜欢祁君曜了。”
林齐光眉头皱得更深,将折雪揪到身前:“你说什么?”
“酒后糊涂话罢了,不必当真。”祁君曜面无表情地推了折雪一把,后者在地上滚了几圈,又睡过去了。
“他说的什么意思?瑾瑜怎么了?他喜欢谁?”林齐光看向祁君曜。
祁君曜沉默不语。
林齐光将酒杯捏在手心,再松手时已化为齑粉,他声音冷冷:“说话。”
“算不上喜欢,他只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抗拒我。顶多算是有几分好感。”向来豁达洒脱的祁君曜此刻竟变得患得患失。
“那你呢?”
“别的不论,就他脸上的伤口,我看了便不会有别的心思。”
林齐光拍桌怒道:“你嫌瑾瑜丑?”
祁君曜摇头,“他脸上的伤是自己划的,他亲口跟我说,以前的事情他都忘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划伤了脸然后跳下悬崖。”
“这件事……”
“我让他别告诉你们。”
“理由呢?”
“免得叫你们伤心。”
林齐光冷笑:“真是虚伪。”
“他决意去死仍要划伤自己的脸,可见对此深恶痛绝。我一开始故意与他亲近只是为了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之后对他好也是希望有朝一日他恢复记忆后,能看在我对他照顾颇多的份上不要再独自一人赴死。”
“仅仅如此?”
祁君曜神色哀伤地看着酒杯,“他恢复记忆后,不会要我的。倒不如现在就划清界限。”
林齐光闻言沉默半晌,感慨道:“真希望瑾瑜永远都不会想起过去。”
祁君曜将杯子与他的碰了一下,“喝酒吧。”
那一晚,二人在石桌旁赏着满天繁星,就着清凉夜风,喝酒吃菜,谈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