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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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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平稳地驶在山路上,林瑾瑜撩起帘子,头伸出窗外,看着天边的烫金红霞,耳边是哒哒的马蹄声。
“真美啊,”林瑾瑜由衷感叹,“许久没见过这样美的日落了。”
“是很美,”祁君曜一手环到他身前,直接将人拉回来,“不过头不许探出去,山里晚间本就风大,一会儿吹得头疼。”
“我才不会头疼。”
“是吗?”祁君曜挑眉,忽的凑过来,语气笃定道:“那方才是在戏弄我了。”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林瑾瑜讪讪一笑。“唔。”察觉他心中所想,林瑾瑜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指了指外面。
祁君曜不满地去扯他的手,林瑾瑜反而双手并用捂得更紧。
他知道习武之人听觉敏锐,所以阿三还在外面呢,他绝对不肯就范。
祁君曜无奈,只好作罢。
马车驶进金陵城,路上多了许多行人,林瑾瑜便放下帘子,还往里面靠了靠。
祁君曜顺势将人揽住,“怎么不看了?嫌外面吵么?”
“没有。”林瑾瑜找了个借口,“风吹得头晕。”
接着他抬手挡住祁君曜凑过来的脸,“说头不疼要,说头晕还要,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祁君曜失笑,让他躺在自己膝上,手指轻轻地按揉起来。
林瑾瑜舒服得简直要睡着,突然听他道:“瑾瑜脸上的疤一点都不难看,不会吓到人的,而且它也待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好的。”
林瑾瑜怔住,轻声道:“我知道。”顿了顿,更小声地补充,“谢谢你。”
马车停在金陵城万宝阁门前,祁君曜小心地扶着他下来。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当然要来看看。
这里的掌柜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中年男子,伙计们叫他李掌柜。李掌柜显然是个聪明人,他认识祁君曜,见到祁君曜带着一个俊秀且面上带伤的白衣公子来此,一下就猜到了其身份。
“见过祁门主,三少爷安好。”李掌柜躬身将他二人迎进来。
“李掌柜不必客气。”
“李掌柜,”林瑾瑜大致扫过一遍店内,开门见山道,“我们想去库房看看。”
李掌柜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请随我来。”
万宝阁真不愧为万宝阁,库房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旁边的木牌上写着各自的价格和到期时间。
这里简直堪比一座小型博物馆,林瑾瑜看得眼睛都要花了,这些宝贝以后都是他的了?
他按捺住满腔激动与喜悦,仔细看起宝贝……旁边的木牌。
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库房走完一遍,林瑾瑜粗略估算一番,有差不多十万两的样子,这还只是一家分店。
林瑾瑜问道:“万宝阁在各地有多少分号?”
“回少爷,万宝阁只开在江南地带,不多不少刚好十个。”
十万两乘以十是多少来着?一百万两!发财了!
林瑾瑜高兴地原地蹦了一下。
“小心些,腿还没好。”
“我开心嘛。”林瑾瑜满脸欣喜地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说吧,你刚才看上哪件宝贝了,只要是死当或到期的,随便挑,本少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三人回到放剑的区域。
此处立着好几个剑架,上面挂着数十把剑。
这些剑大概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价格并不高,都在几十到几百两之间。
祁君曜挑了把通体漆黑、用料厚实的剑,他拿在手上掂了掂,“就这个吧。”
可是这个只值五十两,“你不用给我省钱,我有的是钱,换个更好的吧。”
林瑾瑜指着标价五百两的那把,是这里最贵的。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把最趁手,而且材质适合,能将我的内力发挥六七成,就要这个了。”
这剑看着沉重,祁君曜舞起来却很轻盈,他随手挽了个剑花,看得林瑾瑜眼睛一亮。
“好,就这个。”
李掌柜跟在二人身后出了库房,将门用三道锁锁好。
转头看见二人站在柜台前等着,这是还有什么事?
林瑾瑜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来。
李掌柜连连摆手:“三少爷,这如何使得?这店都是三少爷的,我们怎么能收钱呢?快快收回去吧。”
林瑾瑜将银票放在柜台上,不紧不慢道:“虽然爹确实允诺会将这里交给我,但不是现在。况且今天来是为了我的私事,所以这钱你一定要收下。”
祁君曜挑眉:“私事?”
林瑾瑜飞快地瞟了他一眼,“没错。”
李掌柜笑着收下,恭敬地递回五十两银票。
从万宝阁出来,外面天已经黑下来,林瑾瑜没有上马车,头一次亲身体验古代城镇的繁华,他想慢慢走。
金陵城地处江南,非常富庶,此时华灯初上,街上响着各种小摊贩吆喝声,行人络绎不绝。
祁君曜刚想牵他的手,就被他躲开,“这是在外面,大庭广众的,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祁君曜委屈:“方才还说我是你的私事,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一副受气的小媳妇儿样。
“你是私事,这里是公共场合,我向来公私分明。”
“是么。”祁君曜轻笑了一下。
二人并肩向前走了一会儿,林瑾瑜打破沉默,“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
“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情?”
祁君曜若有所思,“我什么时候才能当着别人的面亲你。”
“你!”林瑾瑜慌乱地转头看向四周,还好没有人看他们,应该都没听到,他压低声音警告,“你不许乱说。”
看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祁君曜眯了眯眼,停下脚步,“到了,我们在这里吃吧。”
醉仙楼是金陵城最大的酒楼,晚间生意也好的很,大堂里几乎没有空座。
小二将二人迎进去,“楼上刚好空出一间雅间,二位顾客请。”
林瑾瑜看着眼前的楼梯犯了难,他只犹豫了一瞬,突然身子一轻,祁君曜已经将他打横抱起,不仅他愣住,原本嘈杂的大堂也随之安静下来。
林瑾瑜能感觉到数百条视线随着他们移动,最后被隔绝在雅间外,被放下来后,林瑾瑜脸上都是尴尬与不适,菜单都没心情看了,祁君曜点了几个菜,并仔细嘱咐了小二忌口。小二出去时,雅间的门一开一合,林瑾瑜听到楼下的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他虽听不真切,可也知道一定是在对他们二人指指点点。
想到此处,林瑾瑜语气不善道:“我自己能走,你下次不要自作主张抱我。”
“能走?”祁君曜淡淡道,“若不是我抱你,现在你还在楼梯上慢慢往上爬呢,我心疼你,反倒成了自作主张?”
林瑾瑜语气软了几分,“我并非埋怨你,只是你的举动,确实不妥。”
“有何不妥?”
林瑾瑜张了张嘴,没说话,祁君曜这样潇洒肆意的人,怎么会在意他人的目光,可是他自己做不到。
祁君曜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我是不是有些凶了?”
林瑾瑜摇头,小声道:“我是不是有些鬼鬼祟祟的小家子气了。”
“是啊,在家一副样子,出来又是另一幅样子。”
“我只是不习惯。”
“我知道,你性子软,胆小还容易害羞。可腿疼不要强撑,你忘记丁神医怎么交待的了?”
“记得。”林瑾瑜抿了抿嘴,诚恳道歉,“抱歉,你没有自作主张,是我无理取闹了。”
“没有,”祁君曜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顺势将往背上滑,“瑜儿胆小害羞,却在为夫面前可爱率真,为夫欢喜还来不及。”
林瑾瑜听罢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禁脸色微红。
“吱”听到开门的声音,林瑾瑜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祁君曜推开。
祁君曜猝不及防向后跌去,只来得及扶上桌子,偏偏醉仙楼的桌布是上好的苏锦。
林瑾瑜只听叮叮当当一通乱响,一回头,便见祁君曜颇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身上盖着桌布,头上还扣着一只茶碗。
他想上前去,又顾忌着小二在场,只干巴巴地问道:“你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么就摔倒了?”眼睛在祁君曜和小二之间乱飘。
祁君曜脸色难看,哼了一声。
林瑾瑜心一紧,语气多了几分慌张,“是不是摔疼了?”
祁君曜闭了闭眼,咬牙道:“没事。”然后顶着还在滴水的头站起来。
小二麻溜地将桌子板凳扶起,饭菜摆好,并换了新的碗筷。
然后,他机智地猜测道:“这位客官可能是摔到了屁股。”瞬间祁君曜冷冷的眼刀飞来,小二立刻噤声冷汗直流。
林瑾瑜好心提醒:“你快走吧。”
“二位慢用。”小二飞快地溜了。
“对不起,”林瑾瑜的心疼与自责在看到祁君曜湿淋淋的脑袋后破功,他忍着笑捏去祁君曜头上的茶叶,“我不该推你。”
祁君曜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生气了,”林瑾瑜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你生气是应该的,换做是我我也会生气的。真的很抱歉。”林瑾瑜踮脚用衣袖擦去祁君曜头上滑落的茶水。
“不必再道歉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祁君曜抬手抹了把脸,“吃饭吧。”
林瑾瑜捉着他的手不放开,也不说话,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祁君曜看在眼里,摸了摸他的头顶,林瑾瑜讨好地蹭了两下。
祁君曜神色缓和些,语气也变得温柔:“阿瑜,我希望你能自在一些,不要去在意他人的看法,闲言碎语不必入耳,旁人皆是过眼云烟。”
“道理我都懂。”况且他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早就明白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了。那些不认识的人,在背后说什么坏话林瑾瑜可以当不知道不在意,但祁君曜不一样,他是江湖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武功人品相貌皆是一流,却因为自己被那些远不如他的人诋毁嘲笑,这是林瑾瑜无法接受的。
“楼下的人一定在谈论我们。”
“他们在猜你的身份,夸你长得好看,”祁君曜认真听了一会儿,“还夸我们很般配。”
“你能听到?”林瑾瑜惊讶无比,“还能听清?”
“自然。只要我凝神静听,便是再小的声音也逃不过我的耳朵。”
“他们怕是也知道,所以不敢说什么。”
“是不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再三逼问下,林瑾瑜终于说出了心中忧虑,祁君曜听罢觉得心中无限柔软,一瞬间被拒绝的委屈膨胀为数倍的喜悦。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不愿在外与我亲近?”
其实也有害羞的缘故,林瑾瑜犹犹豫豫地点头。
“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我将他们统统打了一顿,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要是不小心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会让他后悔自己生了一张嘴。”
“所以……”祁君曜慢慢低头,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