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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做饭 ...

  •   林瑾瑜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唯恐惊扰了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你没有大事,只是要好好休息。”

      祁君曜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有点饿了。”

      “饿了?”林瑾瑜环顾了下空荡荡的山洞,皱起眉头。

      祁君曜和梦先觉同时开口:

      “我想吃鱼。”

      “附近有条河。”

      “好。”林瑾瑜起身,“我去抓。你稍等一会儿。”走出几步又回头确认祁君曜神色,这才快步离去。

      等人离开,祁君曜半阖着眼睛道:“你何苦吓他。”

      “实话罢了。何况我若不这么说,你会现在就醒来吗。”梦先觉走近,枯瘦的手指搭上祁君曜的手腕,拧眉静听。

      “他眼睛肿了,不要再惹他哭了。”

      “多关心一下自己吧,他可比你想得坚强多了。但是你自己,”梦先觉叹了口气,“你自己最清楚不过。”

      “所以我才不想让他知道我醒了。”

      “可你若是再不醒,他就要拿着那只黄铜管去杀林含章了。”

      “呵。”祁君曜艰难地笑了一下。

      “以他此时心态,万不可教他习武,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这我自然知晓。”梦先觉吹了下胡子,看着远处因为半天捞不上鱼,开始变得暴躁的林瑾瑜,暗暗摇头。

      转头对上祁君曜的视线,梦先觉道:“先锤炼一下他的心性。”

      “我原想着你沧溟神功已修炼得炉火纯青,还灭掉了血手盟,知晓了当年真相,便想着在武林大会之前将万川归墟下部交给你,谁曾想林含章会有这一手。如今你武功尽废,没了内力护体,经脉也损伤得不成样,可曾想好接下来怎么办?”

      祁君曜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他看。

      梦先觉受不了,走过去给林瑾瑜讲抓鱼要领,指导了半天,最终还是靠他出手才抓到三条鱼。梦先觉恨铁不成钢,交待林瑾瑜去钻木取火。

      林瑾瑜听话地将东西收拾好,搬运到离二人很近的地方,这才开始干活,不时抬头看眼祁君曜,静静听着二人讲话。

      “我听师父说沧溟神功原本有十重。”

      第九重为‘万川归墟’,练成之后内力深沉如渊,可以吸收他人功力,同时心魔滋生,极易堕入邪道;第十重为‘返照沧溟’,练成之后,返璞归真,云销雨霁,内力澄澈,还可化解并反制‘万川归墟’。

      “但是除了本门创始人谢归真,没有一人能真正领悟第十重。”

      反而因为习得第九重而走火入魔,因此第七代门主韩云舒就在传授沧溟神功时,将后两重隐去。

      “只是师父找到‘万川归墟’后,曾多次返回山洞,却始终没找到‘返照沧溟’。”

      梦先觉沉吟道:“你可知第韩云舒为何要隐去后两重功法?”

      难道不是因为练了容易走火入魔吗?林瑾瑜这么想着,没说出来。

      “因为他亲眼目睹他的师兄走火入魔后将同门师弟妹的内力吸尽,他师兄清醒后便自尽了。本以为他直接将两部功法销毁,没想到只是藏了起来。”

      祁君曜道:“两部如此高深精妙的功法,任谁也舍不得销毁吧。”

      “万川归墟的要诀,都记住了吗?”

      祁君曜苦笑。记住又如何,他如今经脉受损,连抬手都费劲,还要如何练武。

      梦先觉观他神色,接着道:“你可知,谢归真当年是如何悟得‘返照沧溟’的?”

      “当年他被仇人逼到绝境,抱着爱人的尸身跃下悬河瀑,所谓返照沧溟,需先散尽毕生修为,以凡胎重历生死关,方能领悟真谛。”

      “如今你与他境遇相同,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梦先觉呵呵一笑,“好好领悟吧。”

      说罢,他走到林瑾瑜身边,看着这个半天啥也没干成的废物点心连连摇头,将人赶走,梦先觉拢起一堆树枝,开始生火。

      林瑾瑜见状,立时丢下手中的活,忙不迭地跑了。他坐到祁君曜身后,抬起祁君曜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按揉起来。

      祁君曜勉力抬手,也不过一尺,“凑近些。”

      林瑾瑜闻言弯腰低头,却牵扯着后背一痛,“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

      “没事,”林瑾瑜冲他笑了一下,“昨夜坠崖之前,那人不知扔了个什么东西砸到我背上,还好没受伤。”

      “我看看。”

      祁君曜看着林瑾瑜后背被划破的外袍,眼神一暗,“还好有盈歌相赠的银鳞软甲,否则……”不由得一阵后怕。

      “这叫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瑾瑜真怕祁君曜历经此劫会一蹶不振,看他如此振作,总算放心了。

      祁君曜仿佛知他所想,抚了抚他还肿着的脸颊,“你舍身救我,又将唯一一颗小还丹喂给我,我若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岂不是对不起你?还疼吗?”

      林瑾瑜将脸贴上他冰冷的掌心,“不疼,那人大概已经死了。我们一体同心,只要你醒着,我就很满足了。”

      林瑾瑜近乎痴迷地看着祁君曜,心里某个角落冒出阴暗的念头,其实现在这样也很好,祁君曜任由他照顾,甚至是摆布。

      “给,鱼烤好了。”

      “多谢前辈。”

      林瑾瑜接过来两根木枝,舔了一口,被烫得直哈气。

      “慢点吃。”

      “知道。”

      林瑾瑜撕下来一小块肉,挑刺,又吹了半天气,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到祁君曜嘴边。

      祁君曜偏过头,“你先吃吧。”

      “你嫌弃我?”

      祁君曜不敢嫌弃,赶忙张口吞了。

      等伺候他吃完一条鱼,另一条温度也正好入口了,只是鱼熟是熟了,但是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林瑾瑜捧着鱼发愁,他倒还好,祁君曜受伤严重,需要好好补身体,每日只吃鱼可怎么行。只是如今外面山火弥漫,他们也出不去。

      “你睡一会儿吧。”

      “好。”祁君曜听话地闭上眼睛,等他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林瑾瑜将外袍脱下,给他小心盖好,然后轻手轻脚挪到河边。

      梦先觉正执竿垂钓,枯瘦身影倒映在墨玉般的河面上。

      “梦前辈。”林瑾瑜低声唤道。

      鱼线在水面荡开细纹,“怎么,将你的小情郎哄睡着了?”老者嗓音里带着洞窟特有的回响,惊起暗处几只休眠的盲蝠。

      林瑾瑜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我会尽力为您做到。”

      “唔,我还真有事需要你帮忙。”

      “但凭吩咐!”

      “做饭。”

      林瑾瑜怔在原地,“做……饭!?”

      “怎么?做不到?”

      确实没做过,林瑾瑜的厨艺仅限于把方便面泡熟,但是眼下在这山洞里,一老一伤,做饭这事反而还真只能他来了。

      只是,林瑾瑜斟酌道:“做饭好说,可是这里既没有器具,也没有材料。”

      “你可知我为何会找到这里?”

      “您不是顺着暗河来的吗?”

      梦先觉手指着幽暗河道,“整座太行山早被远古暗河蚀成空窍,这些水道四通八达,老夫的粮仓就在附近。”

      “面粉!?”若是米还能蒸一蒸,面食他从未做过啊。不仅没做过,也不曾见过猪跑。

      “走,上船。”梦先觉将钓竿一丢,跃上小舟,竹篙轻点,“你随我去取来。”

      “可是……”

      不由林瑾瑜争辩,梦先觉直接将他拉上船。林瑾瑜坐在船上,心里惴惴,双手紧紧抓着船沿。

      船行得很慢,林瑾瑜抬起头来打量,确实如梦先觉所说,这并非一个单一的山洞,而是一座被巨大岩块堆叠出的地下迷宫。洞顶高悬,仿佛随时会压下来,无数崩塌的巨石如同沉默的巨兽,构成了通往不同方向的狭窄通道和巨大厅堂。在石林深处,暗河潺潺,水声引导着人走向更深处,那里,数个天然拱门般的通道彼此交织、层层嵌套,通向未知的幽暗世界,仿佛一座巨大的地下蚁穴。

      林瑾瑜感叹,“这里居然这么大。”

      “然也。”

      七转八拐,小船来到梦先觉日常居住的场所,与山顶那个山洞的布局差不多,也是石床石桌,就是比那里干净些。

      石灶上架着黑陶锅,壁龛里整齐码着熏鱼肉干,最里侧果然堆着几袋面粉。

      林瑾瑜好奇问道:“梦前辈,您既然决定隐居,为何会在黄河边做船夫呢?而且还在山顶,给您自己刻了一个墓碑。”林瑾瑜猜测道,“是为了躲避仇人追杀吗?”

      “非也。”

      “那是……”

      梦先觉正掏面粉,闻言哈哈一笑,道:“老夫当时一心想着隐居,躲进山洞才知,野果充饥那是话本里写的!饿得啃了三天石苔后,老夫幡然醒悟,天下第一要紧事,是吃饭!”

      “那那个墓碑……”

      “啧,那不是墓碑,那是老夫的门头!”

      梦先觉拎起面袋抖了抖,猛地朝林瑾瑜扔过去,林瑾瑜下意识伸手接,却被那沉甸甸的力道撞得踉跄后退,袋口扬起的白粉扑了满脸。

      “咳咳……”他呛得眼角泛泪,手忙脚乱抱紧面袋,像抱着一坛易碎的烈酒。

      梦先觉叉腰大笑:“小娃子下盘虚浮,还不如这袋面沉实!”忽又变戏法似的从石灶后摸出个陶盆,随手一扔,正好扣在面袋上,“三碗面兑一碗河心水,顺时针搅三百转,逆时针再三百转,揉得面光盆光,错一转,今晚你那小情郎就得啃石头馍!”

      林瑾瑜盯着陶盆沿的裂口,又望望怀里倔强吐着粉雾的面袋,终于认命般蹲下身。毛发上的面粉星星点点,仿佛落了满头霜雪。

      他舀起一碗水,手腕却抖得水洒了一半。正当他咬着唇和面糊较劲时,不远处传来祁君曜带笑的气音:“阿瑜,再加半碗水。”

      林瑾瑜拿手背抹了下鼻子,看着晃悠悠被载过来的祁君曜,呲牙一笑,“你等着吃就好了。”

      第一次做出的馒头不尽如人意,出锅时,不慎掉在地上一个,梆梆响惹来梦先觉的笑声。

      好在小米粥熬得没有出错,将馒头掰开在里面泡一泡,不至于硌到牙。

      祁君曜坐起身来,上半身倚靠着林瑾瑜,接受他的投喂。

      祁君曜看着他满身沾着面粉,指甲缝里也有面泥,手上还有烫出的泡,不免一阵心疼,“辛苦你了。”

      “这算什么,能照顾你,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不过林瑾瑜是真的累到了,吃完饭简单收拾完后,倒头便睡着了,鼻息间带着小猫似的轻鼾。

      祁君曜垂眼看着他,眼底疼惜翻涌如潮。

      “心疼了?”梦先觉拨弄着药炉轻问。

      祁君曜低低地“嗯”了一声,“恨不能代受其劳。”

      “心疼也且忍着,他现在必须做些事,才能消解心中的戾气,否则以他现在的心性,极易走火入魔。”

      祁君曜凝视着林瑾瑜睡梦中仍紧攥的拳,将叹息压回胸腔:“我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才会心疼似钝刀剜心。

      这个曾经连打人都不敢的小公子,看到血都会吓得脸色发白,现在却敢面不改色地将毒针送进仇敌咽喉。

      曾经叫着苦,连早起跑步都不愿,现在却想着练成神功,帮他报仇。

      还有着不曾沾过阳春水的玉指,连银锭都嫌沉,只肯拿银票,如今任劳任怨,什么都肯做。

      最揪心的是,曾经林瑾瑜总是在他怀里撒娇,一会儿让按这里一会儿要揉那里,连被蚊子咬个包都要举着让自己给他吹气,现在受了伤也不喊痛,还藏着不想被他发现。

      梦先觉煎好药,盛进碗里,“将这个喝了,我去外面看看。”

      “多谢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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